雖然我已經盡力擺出姿態,流露出想要投誠的意思,但是禧妃也并不是沖動草率的人,她也不過是假意地勸說了一番,叫我不要跟景瑤一般見識,便不再多說。我瞧著她的臉色也實在不知道她心里究竟什么打算,便也只得告辭。回去的時候,卻只撿了安靜無人的小路。
晚上天諾過來的時候,我便把近日發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聽到有人暗害赫宏的時候,天諾的臉色極其難看。我也沒有隱瞞,將自己心里擬定的幾個嫌疑也說給了他聽。我和天諾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沒有理由將他瞞在鼓里,更何況我還需要他的配合呢。
“如果大肆張揚調查,不僅打草驚蛇,更有可能驚動太后讓她老人家不安。”天諾頭疼不已,前朝的事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沒想到后宮也一直暗潮涌動。我替他拿出薄荷腦油,抹在他的太陽穴上按摩。“你也不用擔心,只管去實現你的雄才偉略,后宮的事我自有打算,不過還是需要你的支持。”天諾哼了一聲,示意我繼續說。
“這幾日我去禧妃宮里,就像是當初侍奉皇后一般勤謹,這其中的意思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對我還有很多不放心。如果禧妃和靜嬪強強聯手,一個位高權重,一個心思縝密,倒是不容小覷。”我頓了頓,想了想再沒有其他好的辦法,也只得硬著頭皮說道:“所以我想讓你多去禧妃宮里坐坐,讓她對我放松警惕。”
越到后面,我的底氣越加不足,因為我看到天諾的眉頭越皺越緊。天諾睜開眼睛,強壓怒氣說道:“你這個女人真奇怪,別人都是想法設法地把我往她們宮里拉,也只有你千方百計地把我往別人那里推!我不去!”看著天諾偶爾展現的執拗和孩子氣,心里卻很甜蜜。
我拉著他的手撒嬌道:“我們的心在一處呢,你去哪里都不要緊。”天諾似乎被我的甜言蜜語說動了,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不再說話。我趁機說道:“你不光要去寵愛禧妃,還要多關心赫允。”
“我現在就想遣散后宮,就只留下你一個,就沒有現在這么多麻煩了。”看著天諾,我嗤嗤地笑了起來,天諾看我笑他哪里肯讓,一下子撲過來呵我的癢。我是最怕癢的,被他這樣一弄,早就笑得喘不過氣來,摔在榻上直不起腰。
“小主,這是內務府新送來的茶葉,您看……”環兒歡天喜地地跑了進來,瞧見天諾和我鬧成一團,早就紅了臉跪在地上。我埋怨地看了天諾一眼,趕緊坐起來理了理弄亂了的鬢發。咳嗽了一聲說道:“放下去讓你琥珀姐姐收下就是,還有告訴外面的杜公公,皇上移駕含清殿。”
環兒再不敢抬頭多看,只得躬身退下。天諾掐著我的胳膊說道:“你就這么急著趕我走,我今天翻的是你的牌子。”我笑道:“正因為都知道你翻的是我的牌子,你才非走不可。從我宮里走出去的,對禧妃才有說服力啊。”天諾聽我這樣說,臉色一下子就黑了下去,不再說話。
我趕忙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前,溫軟細語。“我不在乎這一夕長短,也不是不在乎你,你是知道的。”說完還用含情脈脈地眼神直視他的雙眸,天諾暗罵一句一把將我放倒在床上壓了下來,我四肢亂動把他推開。“快走吧,杜公公都在外面等著了。
”我看著天諾的表情,心虛地說道,果然對待天諾,有時候美人計的確是作繭自縛。
天諾看著我局促的表情,心情似乎突然晴朗,在我的臉上輕輕地一吻,笑說:“你可真能磨人。”然后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想著天諾帶著只有我的心去了別的女人的宮殿,我似乎一絲嫉妒和怨恨都沒有。想必這后宮里的女人,能像我這樣心大的人還是頭一個吧。想起天諾臨走時哀怨的表情,我含笑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第二天,果然全宮的人都知道天諾從我的宮里出去直接進了含清殿。倩雪似有疑惑,但是也沒有直接點破,我也不好說什么。倒是阿潤耐不住性子,對我叫道:“這是什么道理,沒想到皇帝哥哥竟然也是這樣朝三暮四的!禧妃自從生了大皇子明眼人都瞧著是失勢的了,沒想到一夜之間就又花紅遍地了。”
“好大的膽子,居然說朕朝三暮四!”天諾攜著禧妃的手向涼亭走來,好一幅郎情妾意的圓滿圖畫,我起身向禧妃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后似有似無地笑著向她看了一眼。禧妃見我也在,先是一驚然后有些驕傲,看我又很恭敬,當下就明白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雖然有些不服氣,但是還是感激地像我報以一笑。這下可就成了,送給禧妃這么大的人情,她想避都避不開了。
阿潤見天諾從身后走過來,又被聽去了剛才的憤懣之語,臉色有些訕訕的。“皇帝哥哥身為一國之君,卻去學別人偷聽墻角!”“放肆,你越發不像話了!”天諾雖然是責怪,但是臉上一點怒氣都沒有,可見是不生氣的。阿潤爛漫天真的性格,確實給宮里增添了許多樂趣。阿潤吐了吐舌頭,站在了我的身后。
“昨晚讓妹妹受委屈了,皇上應該是陪著妹妹的。”禧妃向天諾說道,似乎之前與我的眼神交匯都不存在一般。天諾也裝腔作勢地說道:“嗯,愛妃說得不錯,還是愛妃賢德。”我盈盈上前,拜倒在地說道:“娘娘說的哪里話,是皇上聽說大皇子今日身體不適,愛子心切,才急著要去看望的。嬪妾雖然不懂事,但是也知道輕重,還能為了一己之私,綁住皇上不讓走嗎?”
禧妃一聽頓時覺得十分動容,她溫柔地牽起天諾的手笑著,滿足于她暫時得到的溫柔。天諾笑著將我扶起,一手拉著我,一手拉著禧妃笑道:“賢妻美妾,朕的福氣極好!”說罷爽朗地笑著,卻讓在座的各位心里一驚。能被皇上稱為妻子的只有皇后,難道是有立禧妃為后的心思嗎?禧妃也不成想天諾這句話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掩飾地說出來,驚喜之余又不忘向我看了一眼,我則氣定神閑地報以一笑。
等天諾和禧妃走后,阿潤也說有些口渴,回宮去吃冰盞。倩雪拉著我嚴肅地說道:“你和皇上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心想著,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人一多風就越大,到時候讓禧妃和靜嬪有所覺察便不好了。我笑說:“什么怎么了,剛才不是都說了嗎?”
“你還打算騙我嗎?你是斷斷不會將皇上推給別人的!”“今時不同往日,原是我太幼稚。”倩雪看我神色自然,不像是說謊的樣子,但是仍然解除不了她心中的疑竇。“你果真這樣想嗎?”“姐姐說的不錯,就算我和皇上的感情再深也不足以說明什么,還是要為自
己的前程著想。如今的位份不高,又沒有子嗣,這都是要仔細想的。”
倩雪見我這樣說,也就欣慰地點了點頭,似乎我能夠看破,同她一樣去追逐名利很是贊同。我忙整理表情說道:“姐姐現在的位份也不高,肚子又沒有什么動靜,要的東西何時才能夠得到?”倩雪見我提到孩子,眼睛突然變得晦暗,我也自覺失言,忙找了別的話題岔開了。
等到別了倩雪回到梧桐苑,琥珀見我回來趕緊將我拉到屋里,只見里面擺著一架秋海棠的屏風。“是禧妃娘娘剛叫人搬過來的,說是給小主賠不是。”我心里清楚,只應承了叫人收下擺在屋里。“琥珀,陪我去含清殿。”
到了含清殿,禧妃早就迎了出來,見到我滿面笑容,跟之前實在是大相徑庭。“妹妹來了,快坐。”我仍然很恭謹,她得意她的,我只管低眉順首。“妹妹的心意本宮已經知道了,只是本宮還是有疑問,不得不問妹妹一句。”“娘娘有什么話盡管說就是,嬪妾一定知無不言。”
禧妃揮了揮手叫眾人下去,才開口問道:“依本宮看,妹妹圣眷正濃,實在不必要持此下策。”我知道她有所指,便裝作難過的樣子說道:“娘娘看到的不過是表象罷了,嬪妾現在也不過是靠著暫時的年輕樣子讓皇上覺得新鮮。因為皇后薨逝,選秀的日子往后又推了三年,到時候新人一入宮,哪里還有嬪妾的位子。”
禧妃是深有體會的,我這樣說更能夠讓她產生共鳴。我見她也不起疑,又繼續說道:“嬪妾無福,不能為皇上誕下子嗣,一時半刻的也不知道何時會有。嬪妾一人之力在宮中實在難捱,俗話說大樹底下好乘涼,烏鵲南飛也要有枝可依。”說時,便起身跪了下去,說道:“不知道娘娘肯不肯給嬪妾一個容身之所,讓嬪妾得償所愿。”
禧妃冷冷地看著我,不說話,我也不急,靜靜地等待著她早就下定了的決心。果不其然,禧妃笑著將我扶了起來,拍著我的手說道:“本宮一直知道你是個有心的,今天皇上說的話想必你也聽到了。既然皇上露了這個意思,本宮也不好再在皇上面前多加提起,還是你同皇上親近,能夠知曉皇上的心意。”
我在心里暗笑,禧妃也不是傻子,既然能夠接受我,當然也不會讓我閑著,充當她的耳報神才是真。更何況,我如果能勸動天諾半路從我宮中去她宮中留宿,那必定也能夠有能力左右立后的人選。我看著禧妃別有深意的笑容,恭敬地頷首點頭。這份協定,不用一紙簽訂,更不用畫押簽字,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
從那以后,我時常勸天諾多去禧妃宮里,硬是營造了一種景瑤、禧妃和我平分秋色的假象,實際上都不清楚,這種三國鼎立的局面背地里也不過是強強聯手以敵孤立無援罷了。當然,禧妃的沾沾自喜早已蒙蔽了她的雙眼,更是猶豫我的出力,而讓靜嬪和她之間的裂縫越來越大。相比之下,靜嬪的計謀似乎無用得多。
倒是讓我費心的是天諾的心情,因為我的故意,他有很多次十分不情愿地被我趕了出去,每次看到他懊惱的表情,我除了自責和無可奈何也無法。只得費盡心思地趁著白天去隆和殿好生安慰,才能減緩他心中的郁悶。這才叫腹背受難,自討苦吃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