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這個在我看來不算朋友的朋友陪我了整整一個晚上,坐在我身邊陪著我弄清楚了蘇放轉院的原因和過程。
醫院的所有轉院手續都是完全合法的,我就像一個局外人,在最緊要的時候被人無聲的拋棄了。
剛才在院長辦公室,我借用院長的固定電話給蘇珊的打過去,里面傳出來的是不在服務區。
我猜想她應該是跟著去國外治療了吧。
手里那個裝了五十萬美金的袋子有點燙手。這算什么,給我的勞務費?還是醫療費?
真沒想到,自己這幾個月的付出挺值錢的。
到了此刻,才真正有一種有苦說不出來的感覺。
我的家庭親人、生長環境都是內地那個小圈子,真的不了解國外富人們的生活。蘇放一直和我說的是,他家里沒人了,他是光桿兒司令一個,如今突然冒出來的具有親屬關系的叔叔是怎么回事?
無數的問題在我腦子里進進出出,讓我頭疼欲裂。
“先別想那么多,不管怎么說,我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來看,這也算是好事。誰也不知道國外的治療能不能讓他恢復正常,如果萬一他一直不醒過來呢,他的叔叔來照顧他,反而更名正言順。”趙瑾在我身邊勸道,“當然,我也理解你現在對他們這種做事方式的憤怒,但是往遠處想,你也要理智一些。如果蘇放真的一輩子不醒過來呢?你怎么辦?”
“你說的我都知道,只是心里覺得堵得難受。”我搖了搖頭說,“好像我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付出了這么多以后,被這么一筆錢打發了?”
我舉了舉袋子給趙瑾看。
她抱了一下說:“先回去休息吧,你這臉色看起來太嚇人。”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我今天晚上正好沒事,陪你一晚上。”
我沒有拒絕她,心里亂成麻。
回家以后,她幫我放下手里的東西,然后翻了翻柜子,拿出兩瓶酒舉到我面前說:“喝一點,醉了就能睡著了,明天一切就好了。如果你想追到國外去,我陪著你。反正這個月準備婚禮的事不用我忙,我只負責試婚紗,那個早就定好了。”
我看著她,忽然心生羨慕。
去他媽的感情和真愛,一件一件都是糾結的事。年輕的時候每個女孩子心里都有一個公主夢,希望遇到自己的白馬王子。可是,最后呢?滿身是傷的從一個男人身邊轉到另一個男人身邊,得到的是什么?除了傷害還有什么?
反倒是像趙瑾這樣真心挺好的,對方雖然不是自己喜歡的人,可是沒那么多的煩心事,衣食無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或許,這就是生活的怪圈,每一個人都在羨慕別人。
趙瑾是一個聰明的姑娘,知道在這個時候多說無益。拿出酒杯倒了兩杯,然后往我面前一放說:“來吧,喝幾杯一迷糊睡過去,第二天就好多了。”
說完,她自己先喝了一杯。
女人喝酒一定要在家里,趙瑾把這一條執行得挺好的。
兩瓶紅酒,我們兩個空口一會兒就給喝完了。
因為喝得太快,我的臉迅速紅了起來,然后覺得全身燥熱。
喝到了最后,我們就窩在沙發上一邊扯天扯地一邊睡了過去,我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什么。
第二天醒來,果然是個好天氣,陽光明媚地照進客廳里,我是被陽光給刺激醒的。
睜開眼睛,下意識的去摸,然后看到兩個未接電話。
我這段時間因為要照顧蘇放,生怕錯過醫院的電話,就把鈴聲調到最大,而且還帶著震動的。今天早上,竟然兩個電話都沒把我們叫醒,看來睡得挺死。
劃開屏幕,看到來電的名字是蘇珊,我激靈一下子就徹底清醒了。
站起來邁過睡得一塌糊涂的趙瑾,我走到陽臺給她回了過去。
“喂,劉諾嗎?”她在那邊接了電話。
“嗯,是我。昨天的事,我覺得很突然,而且也覺得你缺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說。
“對不起,昨天那件事確實有點突然,但是蘇先生的叔叔知道侄子的情況以后,很急切,當時沒有聯系到你,我們就他接走了。你也知道,這種病人每多耽誤一分鐘,就少了一分醒過來的可能性。”蘇珊把話說得道貌岸然。
“那你們留下來的錢是什么意思,給我的勞務費?”我又問。
此刻我比昨天晚上冷靜了許多,能正常和我說話了。
“也算是吧,他叔叔說你畢竟照顧了這么幾個月,還是應該給你一些補償的。”蘇珊話說得很輕巧,“你安心收下就行了。”
我被她的理直氣壯和輕描淡定氣得差點扔了。
“你覺得那些錢能夠彌補這幾個月以后我的所有一切?”我反問。
“哦。”她怔了一下,“當然不能,但是總比沒有的強吧。”
我還想說什么,那邊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說:“不好意思,就這樣吧,病房那邊有點事兒。”
“你們在哪兒?我想過去看看。”我最后說了一句。
“不太方便。”蘇珊直接拒絕,我一下就氣結了。
“我去看自己的男朋友,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問。
她對我說了一句稍等,然后電話里靜音了,過了差不多一分鐘,她才切換回來,對我說:“這是蘇放叔叔的意思,他是比較傳統的中國人,覺得你和蘇放在一起以后,蘇放就沒順利過,所以覺得你們屬相和生辰八字都相克,希望以后你不必再來見他了。還有就是……”她猶豫著說,“帝都那套房子,反正寫的是你的名字,算是給你的經濟補償。”
“他在嗎?我要和他直接通電話。”我氣不打一處來。
好么,現在準備用錢來打發我了?我還真值錢,不是么?
“他不想和你直接對話。”蘇珊說,“好吧,就先這樣,如果我回去,再和你聯系。”
“蘇放情況如何?”我又追問一句。
“還好。”蘇珊只說了兩個字,那邊不知誰又催了一聲,她迅速掛了電話。
我舉著電話聽著里面傳出來的盲音,一時間有點恍然若夢的感覺。這都是什么事兒?有人把蘇放接走了,還和我說什么補償的事兒?
“怎么了?”趙瑾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陽臺門口,問我。
“蘇珊的電話,直接告訴我以后不必關心蘇放,也不用和他再往來,把帝都那一套房子和這五十萬美金做為補償給我。”我對她一攤手說,“真大方,是不是?”
趙瑾無語了,過來把我拉進房間,說:“算了,現在也只能這樣。如果蘇放能醒,你和他當面解釋,以他對你的感情會相信你的所有話;如果他醒不過來,有這些東西總比沒有的好。我知道我這么說有點太過理智,但是生活需要的理智,不是沖動。每一次沖動帶來的都是傷害!”
我自己覺得這一段時間處處吃癟,處處碰壁,整個人都衰到了家。
蘇放的事,讓我有力無處安放。
去美國找他?那么大的地界兒,我知道他在哪兒?那張所謂的轉院單子上把對方的地址填得面目全非。
何況,如果蘇珊他們刻意想躲開我,又豈是我能找得到的?
無力感把我淹沒,忽然間覺得自己有點廢物。
趙瑾又陪我了一天,臨走時再三叮囑如果我真的要出去找蘇放,她可以陪我。我勉強笑著送她出去,回家又把自己埋進沙發里。
為了這個完全沒頭緒的事,我頹廢了三天,周二又被人事部的電話叫醒,說我已經曠工一天了。
我嚇了一跳,感情很重要,自尊也很重要,可是更重要的是生存。忙不迭地道歉,然后趕回公司。
所有的矯情在生存面前變得一文不值。
工作,瘋狂的工作填滿了我的生活,蘇珊在幾天以后又找了一個電話給我,主要說的就是讓我以后不必再關注蘇放了,最后還說他和我在一起,只不過是在等死。
最后兩個字刺得我心疼,可是這種疼又說不出來。
這就是人生,處處充滿了不可預知。
我的人生重歸平靜,偶爾去那間我們用心裝修好的婚房,心里也由最初的不甘不憤變得慢慢平靜下來。
共同經歷的一切時不時在眼前掠過,讓我知道了懷念的味道。
原來和蘇放在一起時,經常在我身邊晃來晃去的奧斯特也沒了影子,他們都像人間蒸發一樣,沒了痕跡。
想想,到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對他們的了解少之又少。
周梁倒是時不時會拉我一起去喝個酒吃個飯,慢慢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趙瑾的婚禮我去了,辦得異常隆重。在她的婚禮上,我甚至見到了幾個在新聞里看到過了熟面孔。
一切似乎就此打住,時光如沙想慢慢埋葬一切。
蘇放的公司又來了一個新的ceo,與原來的蘇珊毫無關系,但是業務卻越做越大,慢慢有成為業界老大的趨勢。
我對蘇放并沒死心,但是尋找無門。為了找到蘇放的消息,我甚至還故意和蘇放公司的員工做朋友,期望能找到一點蛛絲螞跡,但是沒有。他們不是守口如瓶,而是真的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