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眉哥臨走時候管我要微信號,我狐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想幹什麼,難道是想畫個圈圈詛咒我?但是做我們這行的,微信號和電話號都恨不能向全世界公開,所以還是給他了,濃眉哥似乎看出了我的狐疑,一邊加我一邊跟我解釋,說是看我打牌挺好,有機會找我學習一下。我看了一下驗證提示,發現濃眉哥的微信暱稱頗爲奇特,叫‘全村的希望’,配著濃眉哥的自拍頭像,倒是頗有喜感。我發現我也有想跟濃眉哥聊聊的衝動,比如我點了驗證通過之後特別想問他一句話:先生,股票投資有興趣瞭解一下麼?
濃眉哥走後,對深籌碼害怕又緊張的情緒仍舊籠罩著我。在桌上又打了幾十分鐘,我發現這個籌碼量甚至讓我對手牌的期待也開始有了變化,之前總是期待AA,KK,但是現在把手牌滑到一摞籌碼後面,準備掀開的時候,竟然會隱隱的感受到‘該不會是AAKK吧’的擔憂。因爲一想到AAKK,總會回憶起以往AAKK輸掉的經歷,擔心再發生一次,自己好不容易打出來的超深籌又掉了回去。AAKK這種牌,在短籌時候是最開心的,但是到了超深籌階段,大手對在翻牌前若控池,其他人看到你厚實的後手,可能引發一個多人池導致勝率被嚴重拉低。翻牌前不控池重錘,倒是可以隔離走幾個人,但AA說到底只是一對的牌力而已。翻牌前絕對領先的AA,見了三張翻牌——即使是很乾燥的三張翻牌,比如27J彩虹面,AA的牌力排名瞬間就被拉低了幾個檔次,27J彩虹這種牌面,考慮花色因素,光暗三條的組合就有9種,兩對的組合有 27種,翻牌前的理論堅果到了翻牌圈牌力只能排到第37名——而這還是一個相對乾燥的牌面,在一些複雜的面上AA可能會輸更多手牌。雖然我現在倒是能棄得掉AA,但是面對翻牌後一些複雜的面再,其實蠻難處理的,搞不好就因爲讀牌和控池雙失敗而丟掉一個大彩池。
我看著面前幾根高高的籌碼柱,想起之前幾天跟一個客戶的閒聊內容,覺得那客戶說的話來形容我現在的心境倒是頗爲貼切。那位客戶說:一個沒有積蓄的人,永遠不用擔心自己的財富被通貨膨脹吃掉。——一個短籌的人,也不用擔心輸掉一個大鍋底。短籌對於超強牌被買死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因爲損失小。而現在我的狀態則不同,患得患失的情緒深深的籠罩著我,彷彿冬日裡籠罩帝都的霧霾,如果不能得到一陣通透的風,怕是這霧霾一直都會盤旋在四周。
風,風在哪裡?這牌場關著窗又把空調開得很大,使得整個房間裡都瀰漫著一股子夾雜著壓縮空氣氣息的濃烈煙味,我是一個菸民,聞起來都受不了。
“小馬,能不能開窗放放,煙味太重了。”我對小馬提議。
我的提議得到了幾個玩家的附和,有時候菸民也挺慘,機場火車站之類地點的吸菸室,通風都做得很差,可能設計的人覺得反正菸民都製造一手煙了,也不怕二手菸,可是其實,菸民也是很煩二手菸的。
小馬租的這間房子是個南北通透的房間,兩頭窗戶一開,外面在屋裡形成一個氣流通路,沒一會兒煙味就淡了許多。
雖然我終於得到了一陣通透的風,但是物理上的風終究是無法吹走心頭的霾,就像再純淨的水也洗不淨內心的污穢。但話說回來,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之後,還是覺得整個人清爽了不少,思路也似乎有些通透的跡象,比如我逐漸開始覺得在超深籌的對決之中10以下的同花連張甚至57s,79s這樣的牌應該算是不錯的機會牌。只要有位置、翻牌前賠率合適對手後手又有一定量的可下注籌碼,即使稍大一些的翻牌前注碼,這樣的手牌也可以跟進去看看。翻牌後,進可擊中堅果收大泡,退也是毫無壓力,而且相對也更容易控池,實乃深籌階段打魚劫碼、叱吒牌桌的敏捷利器。
如此邊玩邊思索的又打了一個多小時,聽了兩次牌都沒有聽中,磨損了一千多的籌碼,後來覺得想這個問題想得都有些頭痛了,再加上時間也接近子夜時分,第二天還要上班,終於說服了內心的貪婪,決定退碼離開。小馬點清籌碼把錢給我的時候,我忽然有一種熱淚盈眶的衝動,接錢的那一剎那,我有種錯覺,覺得眼前的小馬是一個包工頭,而我是一個被拖欠了好多工資的農民工……
回去的路上,兜裡鼓鼓囊囊的,想起方纔的幾局牌,心情很是激動,又一次忍不住去想‘一天贏三千,一個月就可以贏十萬’的問題,但是想著想著,又想起那半罐被我丟掉的六必居黃瓜,那麼,我是否該去買一箱榨菜饅頭之類的,以防萬一?或者買些醬牛肉和泡菜?可是醬牛肉該怎麼貯存呢?酒店又沒有冰箱,難道還要再買一臺冰箱……啊呸,呸!呸呸!怎麼纔剛贏一點,反倒想起這些晦氣了?像我這樣的撲克高手,理應慢慢適應這樣的生活猜對!不過,一個剛剛纔開始認真思考深籌碼問題的玩家,說是高手似乎有點說不通呢……喔,也許我是‘淺籌碼高手’呢?就像拳擊一樣,輕量級的世界冠軍技術再好,打重量級的選手還是非常吃力,一定是這麼回事。
這個解釋讓我心中釋然,於是雙手抱著腦袋,哼著小調吹著夜風,悠然地欣賞起了深圳的夜景。
回到酒店倒頭便睡,再一醒來,又是一個晴朗的清晨。常言道人逢有錢精神爽,我深深的體會到了。弄了張灌餅填飽肚子,就又開始了一天的忙碌。上午剛一收盤,我就看見方珊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營業大廳,她看著我的表情有些複雜,把我拉出了營業大廳走到門外的一個牆角,盯著我的眼睛:“說吧,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我當然在裝傻,我明白她在問我脖子上草莓的事情,一定是昨天我的解釋沒能讓她相信,但是倉促之間我又去哪裡找一個讓她滿意的解釋呢?現在好像有點兒麻煩。唉……也是怪我沒什麼作案經驗,編出這種我自己都不信的荒誕理由。可是,可是我這種**絲青年連戀愛經驗都少的可憐,又哪來的偷情經驗?還有,這次到底是跟方珊珊算偷情還是跟林音算偷情?好像又是方珊珊耶,那麼我要不要把這個殘酷的事實告訴她呢?
“我問你同事了,你們公司週末根本就沒去什麼觀瀾湖,說,你到底去哪兒了?”
“誰告訴你說我們沒組織啊?”
“你別問誰,你到底去哪兒了?”
“這種高端的活動當然不可能每個人都參加,我這不是跟我客戶沾光麼,不然我也娶不上。再說這次不算韓總我們就去了三個人,別的同事不知道也正常,我都曬黑了你沒發現麼?你怎麼現在還成偵探了?”反正逛香港曬黑和打高爾夫球曬黑在也沒什麼區別,按照打牌的邏輯,在對手不確定自己牌力足夠而自己聽牌尋求出路的時候,把對手打棄牌是解決方案之一。
方珊珊眼瞳左右擺動,似乎想從我的表情裡解讀出什麼破綻,我發現打牌打久了心裡素質的確提高了不少,不要臉的撒起謊來好像自己都有點兒信了。
“那到底誰給你親的?”
“都跟你說了,你一遍一遍的問有意思麼?”
“你們上牀了?”
我雙手一攤:“沒有上牀啊,我們晚上在高爾夫場地中央乾的。一邊弄一邊合唱《野百合也有春天》,彷彿如同一場夢,我們如此短暫的相逢……”我說著哼了起來。話說,我這麼做自己也覺得有點兒過分。
“於樂!我跟你說正經的呢!你能不能正面回答我!你和她,到底上沒上牀?”
“都說了在高爾夫場地中央弄的。”
方珊珊眼淚汪汪的盯著我的眼睛:“於樂!我以爲你是個專一的男人才跟你好的!我媽都來了,我媽昨天晚上還問你脖子上是不是我給親的!我還能說什麼,我只能說是!還被我媽說了一通!你怎麼能這樣呢於樂?纔剛剛跟我好上幾天?你就出去偷腥,找野女人?你這樣跟趙家躍那個騙子有什麼區別?”
我聽到林音在方珊珊嘴裡成了‘野女人’,一下怒極,上頭的感覺洶涌而來:“你說話能不能幹淨點兒,什麼叫找野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