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了副駕駛,看大金蛋臉色帶著幾絲疲憊,隨口問了句,結(jié)果大金蛋一臉無奈:“別提了,昨晚這不是贏了一萬多麼,給我弄得老累了。”
“打牌的確耗神,昨晚你們打得挺晚的吧?”
“沒,不是打牌累的,昨天我給你發(fā)那個圖的時候是六點多,那一炮贏了9200,清了一家,被我清的那家直接走了,後來越打人越少,纔不到九點就散局了。”
“那你是不是回去睡不著?我有時候打完牌回去就睡不著,總想著自己打的那些手牌。”
大金蛋搖了搖頭:“沒有,我打完牌一般也不想了,這不是散局太早了麼,我還贏了,我就尋思江湖財江湖散,我這贏了不散點兒財,肯定得有災(zāi)難,本來想跟幾個朋友去東莞,結(jié)果最後這個事兒那個事兒,折騰到十一點也沒去成,後來就沒去東莞。我就煩躁,就想去找樓鳳泄瀉火,結(jié)果我跟認(rèn)識的那幾老相好都有活兒,我還得排隊,前面還好幾個人,我等的都餓了,就找了個地方吃點宵夜,結(jié)果出來的時候,不知道誰把車停路邊,把我車堵裡面了!樓鳳那邊都快好了,這給我急的,問了好大一圈,最後好容易找到到對面物業(yè),結(jié)果物業(yè)說那車不是他們小區(qū)的,我再一回來看,車他媽不知什麼時候又開走了!這又耽誤了半個小時。我這急急忙忙就往樓鳳那兒去,真不是說,這給我折騰的,一點兒興致都沒了,不過子彈都上膛了,你說我還能回去麼?去了樓鳳那兒,閉著眼睛弄完了,往回走都快四點了,開車我都差點兒從高架上開下去,唉,這一宿給我折騰的……”
我坐在副駕駛,聽大金蛋如同控訴血淚史一般的講完這一切,我覺得‘江湖財江湖散,不散有災(zāi)難’這句話對大金蛋而言,簡直已經(jīng)成了一種虔誠的信仰,他對信仰的執(zhí)著精神,倒還真的讓我頗爲(wèi)欽佩。若我對發(fā)掘客戶一事有這般的熱枕和執(zhí)著,想必業(yè)績必定大大的不同,說不定可以做到一個人的客戶交易量完爆整個公司的交易量,完成公司史上前所未有的奇蹟。看來我真的得多跟大金蛋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正想發(fā)表一番對大金蛋執(zhí)著精神的欽佩之情,卻被方珊珊的電話打斷,她早上才知道我到的廣州,電話裡問我爲(wèi)什麼去廣州不叫她,是不是在又在廣州約了女人。
我聽她一副盤查捉姦的語氣就有些不爽:“什麼叫‘又’在廣州約了女人?我這還是第一次到廣州,再說,我於樂這麼正兒八經(jīng)的人難道經(jīng)常約女人麼?我這次來廣州是來打牌的。”說完這話,我見開著車的大金蛋笑了起來。
“你可真行,於樂,爲(wèi)了個打牌你都能揹著我大老遠(yuǎn)跑廣州去。跑這麼老遠(yuǎn),肯定不去是玩1/2的吧?”
“不是,金哥這兒有50/50的牌局,我來看看。”我跟她如實說。
方珊珊對這麼盲注數(shù)額似乎頗爲(wèi)吃驚:“玩這麼大?那一個買入是不是就得一萬,你哪來的錢玩這麼大?你剛發(fā)的那點兒工資,哪夠?”
“指著工資我就得窮死,我在銀行幫著弄了個過橋貸的業(yè)務(wù),拿了點兒提成。”我覺得若是說我打牌贏得,未免沒那麼光彩,說是搞業(yè)務(wù)賺的,才顯得我有能力還善於把握機會。
“拿了多少提成?”
“反正玩一天50/50是夠了。”我說。
電話那頭兒,方珊珊靜了一會兒:“於樂,你愛玩牌也沒什麼,你說玩1/2我都不攔著你,還陪著你去玩兒,可你現(xiàn)在這樣越玩越大,現(xiàn)在連上萬買入的牌局你都敢玩兒,你覺得你像話麼?要是輸了,你怎麼辦,還去那個商場演小烏龜?還去山上背女鬼?你這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麼?”
我聽她提起上次輸光之事,心裡老大不樂意:“什麼像話不像話,你這就是婦人之見,我還能一輩子只玩200塊買入的牌局麼?有些人一輩子窩在山溝不敢往外走,就真一輩子也出不去!我於樂纔不要一輩子玩200買入呢!再說,你怎麼知道我一定就會輸?”
電話那頭的方珊珊又安靜了一會兒:“於樂,你,你又去陪客戶又忽然開始玩這麼大,你是不是擔(dān)心養(yǎng)不起我,才做這些事的?”
“我……我……”方珊珊一言既出,我發(fā)現(xiàn)我竟被噎得無言以對。
“你別這樣,於樂,我說了,咱們倆都是犯過錯的人,以後在一起,就誰也不犯錯了。你玩這麼大的賭局,就是和自己過意不去,就是主動犯錯,再說玩那麼大,裡面都是些什麼人你都知道麼?誰要有個壞心眼兒怎麼辦?你還是別去了,趕緊回來吧。”
聽了這話,我心想我只不過拿今天的錢賭明天的快樂,你一個用青春賭未來還賭輸了的人,還他媽好意思跟我講這些大道理。便說:“我人來都來了,我就去看看,我一共也沒多少錢,輸也輸不了多少,你不用操心。”
“誰願意替你操心,我這不都是爲(wèi)了你好麼!”
我長這麼大,這句‘都是爲(wèi)你好’是我最不愛聽的話之一,因爲(wèi)這句話之中夾雜著的濃烈的愛心綁架的意味,猶如強行攤派的災(zāi)區(qū)捐款一樣,叫我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好啦好啦,別說這些沒用的了,爲(wèi)我好,你還不如給我捶捶後背揉揉肩,我來都來了,還能連牌場都沒見著就回去麼?行了,就這樣,回去再說吧。”說完我強行掛了電話。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方珊珊?”大金蛋在我放下電話問我。
我點了點頭,大金蛋說:“這就纏上你了,連人生都開始給你指導(dǎo)了?”
“她就像個事兒媽似的,真的。我以前怎麼沒發(fā)現(xiàn)她這樣。”
“這就叫,日久見人心,你日得久了,才能發(fā)現(xiàn)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大金蛋說著手指了指車窗外:“走,我?guī)闳コ詡€飯,那場子最早最早也得下午開,咱倆吃飯飯,再洗個澡,差不多就開了。”
於是跟大金蛋下了車,廣州的車位看起來要比深圳緊張一些,停車場上除了指揮倒車的人,還有拎著水桶和毛巾的,車一停好,溼毛巾立馬敷上車玻璃,說是爲(wèi)了降低車內(nèi)溫度,俺們那疙瘩夏天從來都沒這麼熱,所以還真是第一次見這架勢,倒覺新奇有趣。
吃了頓便飯,便隨大金蛋步行到左近的一家水療會館,不料沖洗過後回來按腳的過程中,大金蛋昏睡過去,我聽他口中說的昨夜經(jīng)歷頗爲(wèi)悽慘,便沒叫醒他,結(jié)果他這一覺一直睡到六點才醒,而我昨夜睡得太充分,無論如何也無法睡著,於是在一旁看電視乾耗了一下午……
從水療中心出來,主動結(jié)了賬,結(jié)果一看賬單還真是有些肉痛:兩個人洗個澡,修個腳喝了點兒飲料,價格居然跟深圳上海飛個來回差不多,廣州的消費還真是有夠貴。
大金蛋睡了一下午,精神明顯好了許多,出來一通電話聯(lián)繫,便眼睛放光的對我說:最多一個小時就開了,咱倆現(xiàn)在過去,那兒還能給咱倆管一頓飯,他們那個場子的飯還真挺好吃的。
只要能打牌,我對吃喝是沒有任何意見,便上了大金蛋的商務(wù)車,只十來分鐘的功夫,就開到了一個酒店式公寓座下,大金蛋一邊打電話叫人下來接一邊把車開進了地下停車場,剛把車停好沒一會兒,就見一個身材不高,衣著整齊的男人朝大金蛋打了招呼,大金蛋管他叫阿輝。阿輝拿著他的電梯卡刷開電梯把我們帶上樓,出了電梯拐了幾拐,就進到了一個飄蕩著煙味兒的房間,房間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張藍底的德州桌子,邊上圍了一圈兒真皮座椅,一箇中年男人正在把還沾著水的菸灰缸放進德州桌子上的菸灰缸圓洞,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在把一堆飲料瓶子往一個垃圾袋裡面裝。荷官位坐著一位大眼睛的姑娘正在數(shù)籌碼,看起來二十四五歲年紀(jì),有些瘦弱,但是看她整理籌碼那敏捷而迅速的動作,料想必定是經(jīng)驗豐富的荷官。她看到了大金蛋,笑著衝大金蛋打了個招呼:“金老闆來了。”
大金蛋拍了拍我:“今天你發(fā)牌啊,多多,這是我的小兄弟阿樂,我從澳門帶來的職業(yè)牌手。一會兒你給他好好發(fā),哈!”
“你好,帥哥!”她笑著衝我擺了擺手,樣子倒煞是可愛。
她的普通話挺標(biāo)準(zhǔn)的,但是我還是聽出了其中殘存著的一絲東北口音,讓我來了興趣:“哎呦,你東北的?”
“咱家瀋陽的。”多多說著整理好了面前最後一摞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