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她這么一問,只覺心里一抽:完了,被發現了。
頓時我甚覺悔恨:太大意了,我和林音從哈爾濱飛大連的登機票根當時就該扔掉的,然而隨手放在口袋里,玩了兩天,自己都忘了。我現在的情況,萬事都該小心謹慎才是,怎料整天只想著通話記錄微信對話框這種軟件隱患,卻忘了銷毀登機牌這種實物鐵證。
“她是……是……”我在想著措辭。
“這名字一看就是個女人的名字。”
“唔,唔……”
“肯定是個女的,是不是?”
我點了點頭。
方珊珊追問:“你跟她一起去的大連?”
因為受到了方珊珊的逼問,頓時覺得坐著的姿勢都不是很舒適。能感受到一種小時候考試成績太差在家門口不敢回家的緊張感。這種緊張感迫使我的腦子開始高速運作,我在想,是說林音是我中學同學,只是順路同走?還是說是原公司同事,所以同行?或者,說是偶遇客戶,純屬巧合?心里構思著各種謊言,嘴上支支吾吾,并沒有回答方珊珊的這個問題。
方珊珊動手翻看吧臺上其它雜物,我還沒來得及細想那些紙片票根具體都是什么,方珊珊卻翻出一張飯店的消費小票,拿起來念道:“海鮮當家,人數2,消費,情侶套餐!你倆吃得挺開心的呀!”
真是可恨,我以前怎么從來都沒注意過,飯店小票上會寫就餐人數?我為什么就那么隨意的把這張小票給放口袋里了呢?還一路揣到深圳?這個被發現了,方才的那幾個偶遇的謊言就全不能繼續了。咦?我是不是可以說,跟我吃情侶套餐的,和坐飛機的根本不是一個人?這樣她會不會信?
方珊珊把那一把雜物抓起來,繞過茶幾,坐到我的身邊:“她到底是誰?”——她把那個問題又問了一遍,問完了,繼續翻看那些雜物,應該是想找到更多的證據。
各種謊言在我腦子里交織反復,卻始終沒一個能說服我自己,沉默了一會兒,我發覺我自己已經忍受不自己的這種糾結:之前說好了,回來就把事情說清楚,可是事到臨頭,卻怎么還是只想著逃避?
不知怎么,我竟有點不敢直視方珊珊的眼睛,聽了她問,下意識答了一句廢話:“她是……一個女的。”
“你行啊,于樂。我叫你來哈爾濱,你推三阻四的不來。結果趁我走了,你自己跑哈爾濱找你小情人兒去了是吧?”
“不是趁你走了,我那幾天在綏芬河……”
方珊珊打斷我的話:“不是趁我走了?你意思就是你光明正大去哈爾濱找小情人是不是?”
我連忙擺手:“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可是話一出口,我又覺得,我應該真的是黃明正大的去接林音的——盡管有點害怕在街上遇到方珊珊的老媽。
“你知道么于樂,從那天在哈爾濱機場給你送走,我就一直等著盼想看見你。假期在家,我媽還說叫你過來玩,你說你在家陪父母,行,都在外面,想多陪陪父母我也不強求你。我還想自己去綏芬河找你,要不是我媽不讓,我三號就去了!你說你要去大連辦事,好,我一個人回來,我到了深圳我看見機場的豐田的廣告我還想……”方珊珊說到這里,眼圈一紅,眼淚刷的流了下來。
方珊珊抽泣了一聲,繼續用哽咽的聲音說:“我還想,你說你喜歡漢蘭達,我這兒有點錢,還想著咱倆再攢點,給你買個車……我這幾天一個人在這兒,一到下班就鬧心,我一個人回來啥也不能干,就想著等你回來,咱倆一起去看電影,一起去吃飯,一起去逛街……”
我聽了她說這些,心情很是復雜,有點感動,也有些難受。頓時悔恨起當初的沖動,導致事情走到了今天這般地步。
方珊珊說完這些,我無言以對,房間中于是沉默下來,只能聽見幾臺電器運作的細微聲響。
“她是你同學么?”方珊珊打破沉默。
“不是。”
“那是同事么?”
“不是。”說完這句話,我終于下了決定:不再編纂謊言,該面對的,遲早都要面對,逃來逃去,終究也是逃不掉的。
“那你們怎么認識的?”
我把已經燒了老長的煙灰磕進煙灰缸,弄熄了煙:“在澳門認識的。”
“在澳門怎么認識的?”方珊珊持續不懈的追問。
“在威尼斯人一個酒吧。”
“是不是她家哈爾濱的,過節她回了哈爾濱,你倆就勾搭上了?”
我被方珊珊的想象力弄差點笑出來,搖了搖頭說:“不是,她是澳門人。”
“澳?門?人?”方珊珊重復了一遍這三個字,似乎這三個字讓她很費解。
方珊珊盯著我的臉:“這么說,是她,去哈爾濱找的你?”
“是。”
方珊珊把手里拿的那些雜物往茶幾上‘啪’的一摔:“你可真行,于樂,你可真行!”說完她靠到沙發靠背,瞬間又彈起了身子,伸出一只食指指著我:“你上次說去觀瀾湖,其實根本就沒去,是去找那個小**去的瑟去了,是不是?你脖子上,就是讓那個小**給你親的,是不是??”
林音在她的嘴里成了‘小**’讓我感到十分不中聽,于是用鼻子哼了一聲:“是。”
方珊珊一下激動了起來:“啊?什么?真的是她?你真的是去跟野女人鬼混去了?”
我實在忍不了她這么罵林音:“你別說那么難聽,什么**野女人的。”
“她一個混在酒吧里的,不是**是什么?正經女人哪有整天泡夜店的?都是一群勾搭男人的浪貨!找男人約炮的!我說她你還挺不開心是不是?你還護著她?你就不想想我么,你就不想想我么……我……”方珊珊說著說著,嘴角下壓,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不是你說的那樣的,她不是混夜店的,她在那個酒吧上班,再說,這都什么年代了,就算混夜店,跟是不是好女人也沒什么關系。”我的解釋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