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把牌,你不該推的,推了也贏不了什麼,就能贏他詐唬。”剛走出場外的大偉跟我說。
“你贏了多少?”我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一萬七。最多時候贏到兩萬四,有幾把牌我不該上?!贝髠ニ坪鯇Ψ嚼u的牌局還有所回味。
我看了看錶,時間是凌晨兩點,外面好像剛剛下了一場雨——在屋裡玩牌竟然連外面下雨了都不知道。想來有點可笑,就在昨天差不多的時間,我輸光了全部落寞地晃盪在深夜的街頭,而今天幾乎一模一樣的事情又發(fā)生了。難道這是在告訴我歷史一直在簡單的重複麼?
大偉給我點了四千:“算我借你的。你先拿著用吧。”
唉……本來是大偉欠我四千,現(xiàn)在變成我欠大偉四千了,借大偉四千到?jīng)]什麼,問題的麻煩在於……
“樂樂,真不是我說,你不適合這個場子,他們玩那麼大,你膽子又小,買牌不敢上,有時候有牌還陰著打。你真不行。以後這場子你還是別來了,來了就相當(dāng)於散財童子,要不然我倆一起來也行,還能平衡一下?!?
——我就知道,大偉少不了“指點”我?guī)拙?,因?wèi)狀況是他贏我輸,儘管我心裡不承認(rèn)他說的,但因爲(wèi)輸了這麼多,也實在無力反駁……等等,會不會真的像大偉說的,因爲(wèi)我膽子小,牌打得太弱,所以才輸這麼慘?
大偉還在邊上說著什麼,不過我也沒怎麼聽進(jìn)去,滿腦子只是想著剛剛過去的牌局,真的好想拿著大偉剛借我的4000塊殺回去,把他們殺個人仰馬翻,實在是太不甘心了。
但是回頭再想想,今天實在是背得很,頂對頂踢被人殺,暗三條被人殺,同花碰葫蘆,詐唬被人抓——還能再背一點兒麼?
“今天真的是背的不能再背了。”我嘟囔了一句。
大偉剛要說話,忽然一輛SUV從身邊的馬路上飛快駛過,正壓過馬路上一個積水區(qū),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我就被濺了一身水。
大偉也被這忽然射過來的水花搞的一愣,頓了一下,他拍了拍我:“你看,還真的能更背一些?!?
我看著那輛SUV鮮豔的尾燈漸漸消失在夜幕之中,忍不住大聲呼喚出了神獸的名字:“草泥馬!”
和大偉洗了個澡,當(dāng)晚在洗浴中心睡了,大偉還想來點別的節(jié)目,可我一點心情都沒有,只想早點入睡,度過這沉重的一天??稍较胨瘏s偏偏睡不著,一來洗浴中心的大廳裡鼾聲如雷,二來那空調(diào)溫度忽冷忽熱,叫人蓋了被子熱,不蓋被子冷,真TMD煩躁。如此一直熬到早上六七點,總算走了大半的人,可那羣服務(wù)生又開始找一條丟失了的毯子。他們互相之間來回討論這條毯子可能的去向,然後依次問醒了的客人昨夜用了幾條毯子。
實在被他們煩得睡不著了,便起了身,再看旁邊的大偉,正抱著毯子睡得昏沉,看來他真的是偉大的大偉,心理素質(zhì)不同一般,因爲(wèi)我無論是輸多了還是贏多了,都很難睡著。
正說著一個服務(wù)員拿著一條毯子走向了我,問我昨夜睡了幾條毯子——聽她那問題問的,似乎我和毯子有一腿似的。我精神疲乏得很,有些懶得開口,只用朦朧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可就在這時,這位富有想象力的服務(wù)生可能以爲(wèi)我的茫然是因爲(wèi)我不懂漢語,她瞬間做出了某種決定,只見她揚了揚手中的毯子,瞇著眼睛想了一下,然後忽然開口問我:“HowMuch?”
尼瑪,你問我多少錢?你以爲(wèi)我是出來賣的麼?出來賣倒也罷了,但是你拿一條毯子問我多少錢,難道真的是要我和毯子發(fā)生性關(guān)係麼?
我無助的看了看她:“妹妹,我真的沒拿你們的毯子?!?
然後,她忽然笑了一下,說了句Sorry,走了。
這個****,她知不知道她真的真的很煩耶。
每當(dāng)輸光的時候,我特別討厭第二天的早晨,因爲(wèi)陽光會促使我反省和回憶,而一旦開始反省和回憶,我就會覺得我有太多的不該。每次輸?shù)枚嗔司陀X得自己不適合打牌,但每次贏得多了卻又覺得我有職業(yè)牌手的潛質(zhì)。像昨天的那種情況,我的看法是:我本來具有職業(yè)牌手的潛質(zhì),但是成長過程中肯定要遭遇曲折。
半躺在座椅上胡思亂想了足有一個小時。大偉終於睡醒了。我倆收拾了一下,我興致不高,大偉卻執(zhí)意拉我去古玩城。拗不過他便去了,怎料在那整整泡了一天,大偉把他贏的錢差不多花了個精光,買了各種匪夷所思的古董。大偉信用卡里還欠著一屁股債,光每天萬分之五的利息都有七八十塊,可是他現(xiàn)在有錢了,卻不急於還款,他的理由是:投資的收益要高於信用卡利息,他可以靠投資把輸?shù)囊磺汹A回來。
這真是一個疲憊而糾結(jié)的週日,拖著兩條灌了鉛的腿回到大偉的住處,洗了澡還不到十分鐘就睡著了。這一覺睡得也很不踏實,一會兒夢見我打德州把錢贏回來了,一會兒又夢見我被人追到了懸崖邊,要跳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追我的原來是兩張拿著槍的草花4……
對上班族來說,週一是痛苦而無助的。一週的工作漫長而枯燥,但爲(wèi)了菲薄的工資卻不得不強打精神踏上上班的道路。很多個早晨,我對著鏡子看著自己那張年輕的臉,反覆問自己: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麼?每天周而復(fù)始,循環(huán)往復(fù),不停的做那些自己都不知道意義的事情?
當(dāng)然,我的回答當(dāng)然是不,我絕對不要,爲(wèi)了掙脫這種生活,我纔在德州牌桌上奮力打拼,但問題是,現(xiàn)在來看打拼的結(jié)果反而比不打拼更慘。
自由職業(yè)者大偉還在昏睡,我卻不得不踏上上班的征程。在樓下買菸的時候,發(fā)現(xiàn)樓下雜貨店老闆品味詭異,竟然在這樣一個晴朗的早上呆坐在櫃檯前聽崔健的《一無所有》。本想買20多一包的玉溪,最後決定只買6塊一包的長白山,可在我掏錢的時候,卻發(fā)覺我真TM可笑——聽牌的時候可以花幾百塊買牌,現(xiàn)在卻捨不得抽稍微好一點的煙,想到這裡我憤怒的掏出錢包,給老闆遞過去100塊,要求買45塊的蘇煙。
伴隨著崔健用無助的聲音吟唱的“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蔽液鋈挥X得雜貨店老闆會不會是上天對我的某種提示——繼續(xù)玩牌,一無所有是我註定的命運?這個月一共已經(jīng)輸了一萬多了,等於我兩個半月工資,打牌,這種生活是不是真的不適合我?
但是……不玩牌的話,日子真的很無聊耶,難道讓我指望每月那點零碎的工資買房買車麼?正在糾結(jié)著,歌卻結(jié)束了。又一首歌的前奏響起,我收了老闆找零的時候,歌詞終於響起:“昨天所有的榮譽……”
耶!?竟然是《從頭再來》??
瞬間,只覺滿滿的正能量充滿我的心房。對嘛,人生就得面對挫折,一點小小的困難都克服不了,怎麼才能面對險惡殘酷的社會競爭?一無所有很可怕麼?我們不是可以從頭再來麼?
出了雜貨店,吸了一口微涼的春風(fēng),只覺生活瞬間又充滿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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