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當今天下最強大的大周聖後,流風就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在恐怖的遮天劍下,竟被聖後當衆凌遲。
然而饒是如此,她卻依然還沒死。
聖後是何等人也,如果她不讓她死,那麼就算千刀萬剮,她也一定不會死。不過看這情況,只怕她也快要活不成了,就差最後一劍而已。
“你碎他筋脈,朕便以牙還牙!”
“你碎他金丹,朕今日便要奪你元嬰,廢你修爲。”
聖後說著,傘劍緩緩對準了流風的眉心。只消一劍下去,大雪山五大巫王,從此就要四成四大巫王了。
就在這時,劍鋒上忽然多了一隻手。
準確說,是兩根手指。
——曜日!
他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流風的身旁,二指一夾,竟然夾住了傘劍的劍身。
雖然大光明尊被斷一臂,曜日也遭受了重創,但是終究他還是活著的。人只要還活著,那就總能做出點事情來。要不然,他甘冒大險不惜與大周開戰也要救下流風,豈不是白費心機?
雖然驚變倉促,以致流風一個照面就被聖後當衆凌遲,但總算還來得及。
當下,只聽“叮”的一聲,曜日以血肉之軀夾住傘劍劍身,竟響起了金鐵交鳴之聲。可是傘劍的去勢卻忽然停頓了一下,僅差半寸便要觸及流風的眉心。下一瞬間,曜日的指尖便突然光明大作,如同白色的火焰一般燃燒了起來。
然而他燒的不是聖後,而是聖後頭頂上的……
傘。
與此同時,斷了一臂卻並未消亡的大光明尊,同時也奮起神力狠狠一掌壓下,而它的目標,同樣也是那把傘。
見此情形,聖後修長的柳葉眉微微一挑,目光越過劍尖落在曜日的臉上,忽然開口讚了一句:“你倒是有些頭腦……”
“聖後過獎!”曜日嘴角含笑。
在被聖後一劍斷了大光明尊的一條手臂之後,曜日便忽然領悟了一個事實,就是如今的聖後,她只是一個神念分身而已。
那麼問題來了。
神念分身,也就是元神的一部分,它想要降臨世間,就必須要有一個前提條件——媒介。它可以是一個法陣,也可以是一枚金丹,一個元嬰,甚至是一件器物,只要能夠與本尊心神相通即可。
聖後雖然強大,但也脫不開這個桎梏。
那麼很明顯,這把遮天傘,就是她賴以降臨的那件寶物。
如果說傘劍有靈,那麼如今的聖後,其實就是一個劍靈而已。換而言之,一直以來將自己二人虐到體無完膚的,根本就不是聖後本人,而是她的傘劍。
而傘劍傘劍,它有兩個部分,傘和劍。
此二者,其中總會有一個是本體的。
劍無堅不摧,先斬靈尊,後剮流風,那當然不會是它了,所以本體只能是傘。而從聖後出現以來,自己二人一直忽略的,恰好也是她的傘。
如此一來,答案很明顯了。
只要毀了傘,聖後的分身必然不攻而破。
就算毀不掉,至少也可以攻敵之必救,從而圍魏救趙。
說時遲,那時快。
不得不說,曜日的推斷果然沒錯。
只見烈焰灼燒著傘面,傘面秋毫不損,但是聖後一直以來堅如磐石的身軀,卻也忽然微微的晃動了一下,然後變得模糊了一下。
隨後“轟”一聲巨響……
隨著大光明尊的手掌拍到,直接將遮天傘壓進了水中。只見“嘩啦啦”的水聲中,就連傘劍上的雷光也黯淡了幾分。
雖然只是出現了一瞬間,下一瞬間便又雷光大熾,但是至少,這也說明自己的攻擊是有效的。曜日見狀頓時大喜過望,差點笑了出聲。
然而他知道,越是緊要關頭,就越要冷靜。
他更加知道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什麼級別的存在,雖然戰鬥有了一些起色,但不代表自己已經獲得勝利,只要稍有鬆懈,只待聖後反應過來,流風依然是死。
於是一聲暴喝:“流風!”
“殺!”
生死關頭,與曜日相識多年早有默契的流風頓時心領神會,便狠狠一咬牙,天靈蓋上便突然飛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流風來。
元嬰!
講道理,別看流風被聖後虐的悽慘兮兮,但是對於一個元嬰級的修真者來說,只要元嬰未損,哪怕肉身受到再重的傷,那也不能認爲他沒有一戰之力。
正所謂治病要尋根,下藥要對癥。既然曜日大光明尊與流雲逐風靈尊這種“物理”攻擊都無法傷到聖後神念分身,那麼想要傷到她,就當然要用到精神攻擊了。
以元嬰對付神念,實在最好不過。
大雪山秘術素以精神攻擊見長,如今難得聖後神念分身震盪,如此大好良機,流風當然不會錯過,於是一出手,她就用出了最強大的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一刻,流風爲了活命,她是真的拼了命了。
連元嬰都出動,要是一有不慎,恐怕不用聖後動手,她自己就先一步向閻羅王報到了。
只見元嬰一出,四周頓時狂風大作。
與此同時,流風的元嬰也隨風而出,狠狠的撞向了聖後。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聖後緩緩說了一句:“只可惜……”
只可惜什麼?
流風正在拼命,心無旁騖,沒聽到這三個字,然而曜日卻聽到的,於是他的心就冷不丁狠狠的跳了一下。
還沒來得及思考,忽然眼前一華,緊接著傳來“咚”的一聲悶響,然後他就見到流風的元嬰倒飛回頭。本來挺活蹦亂跳的一個小袖珍人,瞬間變得萎靡不堪,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不拉幾。
“啊!”
流風頓時張口慘叫了一聲。
這一聲慘叫真是淒厲之極,就連剛剛被聖後凌遲的時候都這麼慘,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在慘叫聲中,曜日聽到聖後的後半句姍姍來遲:“……蠢了點。”
如此半句半句又半句,加起來就是一句完整的話——
“你倒是有些頭腦,只可惜蠢了點……”
好扎心!
曜日哽咽了。
雖然是一句廢話,但是真的好扎心!
隨後定睛一看,曜日便見到聖後的身前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淡黃色的油紙傘,想一面盾牌似的護住了她的半身。
持傘的人貌若天仙,但是說實話,人持的傘實在是有些平淡無奇,一點也襯不起她的身份。不但樣式古樸陳舊,而且傘面半點花紋也無,既不會發光,也沒有鑲金鍍銀,看上去比街邊十文錢一把的油紙傘還要廉價幾分。
但是此時此刻,看著橫亙自己眼前的傘面,曜日卻覺得有些晃眼。
不但晃眼,還很扎心。
千算萬算,他終究是算錯了一點就是。
遮天傘固然是分身的本體,但是這並不代表它就是聖後的弱點,相反,它還是聖後最堅強的後盾。
劍主攻,傘主防,如此攻防兼備,方能渾然無缺——這,纔是真正的“遮天傘”。
流風的元嬰毫無防備的一頭撞到了傘上,結果……都有眼見到了,又何須多言?
“啊啊啊啊……”
這邊流風還在慘叫,可是叫著叫著,她卻忽然沒聲息了。
緊接著指尖傳來劇痛,曜日頓時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聖後手中傘劍已經順著自己的指尖滑下,沒入了流風的眉心,直從後腦穿出。
死了,當然就沒聲息了——至少從肉身的角度來看,的確如此。
聖後曾經說過,流風必須死!在她死之前,哪怕天崩地裂,海枯石爛,也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阻止。
身爲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她當然不會是說著玩的。
而如今,她真的做到了。
其實,聖後有一萬種方法可以置流風於死地,比如最簡單直接的就是一道神雷讓她灰飛煙滅。
但是她並沒有這麼做。
她選擇了最殘忍,最霸道的方式,當著曜日的面,先凌遲後斬首。因爲唯有如此,方能一泄心頭之怒——朕的寶貝,也是你一個蠻族女子能傷的?
“武曌,你不得好死!”
肉身已死,流風的元嬰發出一聲厲嘯,便化作一道金光破空而去。
或許是因爲“濃縮就是精華”的緣故,她的速度竟然快到令人咋舌。聖後傘劍一揮,一道紫電射去,卻居然只擦了個邊。
“啊!”流風再次慘叫一聲,抖了一抖,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哎!”
“聖後今日之賜,本座沒齒難忘,來日必有厚報!一年之後,本座於大雪山上恭候聖後大駕!”
眼見大勢已去,曜日長嘆一聲,然後收起大光明尊法身,抽身而去。
奇怪的是,聖後眼睜睜看著他走,卻居然也不阻攔,只是“唰”的一聲將細劍歸鞘,然後她便持傘而立,看著曜日離去的方向一言不發。
裙襬搖曳,輕舞飛揚,宛如一株綻放的紅蓮。
過了不知多久,海面漸漸恢復了平靜,小綿抱著白河飛了過來,然後問道:“媚娘,曜日爲大雪山五大巫王之首,更是突厥無冕之王,若是殺了他,突厥必有大亂,你爲什麼要放他走了?”
聖後只是鳳首輕搖,口中卻一言不發。
小綿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傘,頓時明白過來。
原來經過這一場大戰之後,遮天傘內的真元已經消耗殆盡了。
以神念分身姿態降臨此間,全因有遮天傘在。如今傘內沒了真元,就等於沒了爪牙的老虎,難怪媚娘會任由曜日離去。
非不願留,實不能留。
“可惜了……”小綿輕嘆了一聲。
聖後忽然開口道:“曜日之流不足爲慮,何須掛在心上?”
“可是媚娘……”
小綿想了想,又道:“如今流風肉身已死,就算讓她奪舍重生,境界也必然下跌。你今天要是能再殺了曜日,大雪山連失兩王,突厥必然大亂,到時未嘗不能能引得巫尊下山。只要殺了巫尊,大雪山便名存實亡,突厥也能不攻自破,又何須等一年之久?”
聖後襬手道:“該死的活不了,正所謂跑得了河上跑不了廟,容他們茍活一年又有何妨?朕現在擔心的,是他。”說著她低頭看了一眼小綿懷中的白河。
只見此時的白河臉色蒼白如紙,嘴角仍帶著鮮血,哪怕昏迷之中,卻仍然咬牙切齒,呢喃著“小七”和“元芳”之類的話。
心疼……
好心疼……
見此情形,聖後的心裡就開始隱隱作痛了。然後想了想,她又覺萬分責:都是朕的錯,是朕疏忽了。
朕明明說好陪他南遊朝鮮半島的,爲何又要抽身離去,以致流風有機可乘?
一開始說不要帶護衛,也是朕提出來的。白河他是出於對朕的信任,所以才孤身出海。而如今……
“小七……”
“元芳……”
“哥一定會替你們報仇的……”
聽著白河的夢囈在耳邊響起,聖後堂堂九五之尊,竟忽然生出一種無顏面對的感覺。
白河這人,他看似性情放浪,實則極重情義。別人對他好三分,他必還人十分,要是他醒來之後,又該如何面對公輸七和李元芳二人的死?
聖後越想越覺得自責。然後一轉頭,她便見到遠處水面下有一片巨大的陰影在搖曳徘徊,是鯤魚!
“莊!夢!蝶!”
一見到鯤魚,聖後頓時便開始怒火中燒。
心想,要不是你這條死懶魚道行不夠,又怎會招致天劫降臨被流風利用?
天劫降臨也就罷了,人人渡劫你渡劫,爲什麼別人都沒事,偏偏就你這條死懶魚會失去神志,六親不認?
公輸七和李元芳被流風打落大海不見蹤影,只怕也是進了你的肚子裡吧?
你還能再蠢一點嗎?!
公輸七和李元芳你不認得尚且情有可原,可是白河身懷九州龍脈意志,地位與朕同等尊貴,你居然也會不認得?!
你……
你給朕吐出來!
不要以爲你有莊聖人福廕庇佑,朕就不敢動你了,吃了朕的人,你給朕吐出來,否則,朕要你永不超生!
天子一怒,威壓自生。
於是隨著小綿一招手,那邊一直徘徊不敢上前的鯤魚便“呱”的一聲,很自覺的遊了過來。
聖後陰著臉不想說話,而小綿卻知她心意,於是便冷冷的替她問了一句:“人呢?”
“咕……”鯤魚知她問的是誰,於是低沉的叫了一聲,然後一張嘴,就好像打嗝似的,竟真的吐出了兩個……
大水泡。
而水泡之內,赫然有兩個熟悉的人影正在探頭探腦的打量著四周,一臉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