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三解釋道:“老白他哪里讀過書了?你以前還喊孩兒少與他親近來著……”
“還頂嘴……人家白先生是文曲星下凡,你是什么東西?……啊打!”
哐!嘭!啪……
“哎呀!”
“太不成器了!明天就抓你去相親,找個婆娘管管你這性子……”
有一種愛,叫恨鐵不成鋼;有一種爹,叫我是你親爹;也有一種娃,叫別人家的娃。還有一種閑,叫下雨天打孩子……
一頓竹筍炒肉絲之后,高老三捂著屁股落荒而逃。
然而剛出門,轟隆!忽然狂風驟起,悶雷忽至,俄頃風定云墨色,黑云壓城城欲摧。
高老三看了看天色,嘀咕了一句:“這鬼樣子,怕是有人在渡……凡人修仙傳里怎么說來著?……渡劫?對,渡劫!”
于是又偷偷溜了回去,看了看樓上,老爹沒有追下來,于是熟門熟路的在某個書架的后面伸手一摸,嗯,又一本畫畫本子到手了。
……
雷聲響起時,林府東廂里,剛剛睡下的林夫人忽然睜開眼睛。
她凝神傾聽半響,便掀開錦被,露出成熟的婦人身軀,憊懶,豐腴,風韻無限,隨后默默穿衣,稍稍打扮,便移步走向繡樓。
后花園中,藥香正濃。夫人這幾日送來了許多高級靈藥,大部分已經變作靈丹妙藥落入了二小姐的腹中,如今還剩一點點,正好可以煉制一爐培元丹,四爺默默關注著丹爐里的動靜,只待火候一到,便可開爐。
忽然轟的一聲,他回頭看了一眼外邊,揉了揉熬紅的雙眼,隨后便升起了微不可察的笑意。“終于來了……”他撇下丹爐不管,邁著老步子穿過后花園,經過了荷塘,走向繡樓。
無縫布莊里,一團價值千金的亂麻在織娘的手中變得柔滑如絲,隨著悶雷聲響起,她忽然放下絲線,走出門口,看向遠方的天空,那里正是林府,繡樓上,美艷的玉顏,笑的如花綻放。
城東有一片亂城區,乃三教九流、江湖俠士最愛聚集之地,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有一間打鐵鋪,鐵鋪里有個大叔,叫鐵叔。
鐵叔正清點著架上的刀刀劍劍,口中念念有詞:“這是湛瀘,這是龍淵,還有昆吾、赤霄、軒轅、干將和莫邪……俺就一個打鐵的,真看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啊,要這些耐看不耐用的贗品作甚……咦,這氣息……”
他抬頭望向門外,忽然喜上眉梢,“嘿嘿,如此正好,俺今天打了一套十成仿真的羲和、望舒,望舒屬陰,當然送給二小姐了,羲和屬陽,送給姑爺。如此陰陽合璧,肯定羨慕死那幫小年輕!”
十里外的大周酒廠,小流氓貓著腰從倉庫里走出來,手里抱著一壇完全值得他丟節操的美酒,忽然看向遠處的天空,驚叫了一聲:“咦,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話音方落,便傳來童姥大人那清脆的蘿莉音:“我渡你一臉!你怕不是看小說中毒了吧,那明明是有高手破境了——李元芳,這下可讓本姑娘抓到了你吧,人贓并獲,看你還怎么抵賴!”
金陵城北,姚公子的面色十分難看,指著遠方道:“爹,你看!她就要出關了,看這氣息……怕是不只一品中階這么簡單!”
姚大人雙手背負,沉吟片刻,嚴肅道:“……嗯!為父雖貴為一城之首,然而本身卻是一介文士,并無武功在身,卓兒你讓我怎么看?”
“……”
這一晚,無數目光注視著在這一方天空之下。
二品上階以及以上的武林高手都感應到了,那是一股玄妙的氣息,仿佛林間沉睡了整個春天的蠶蛹,夏風一吹,彩蝶破繭而出。
如今破繭的當然不是蝶,而是二小姐。
一般的武林高手,破境也就破境了,可沒有這種自帶小喇叭的功能。只因她是二小姐,她有真武氣域,她是天選者。
要是沒點異常的動靜,何為天選?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大風之中,白河憑欄御風,好不瀟灑。
他剛睡下就被雷聲吵醒了,只感到無來由的一陣悸動,仿佛有什么大事要發生的樣子,滾了幾圈也無法合眼,便干脆不睡了,走出陽臺假扮了一回那憂國憂民的詩圣杜子美。
然而念了幾句,他自己也覺得無趣,便沖樓下大喊了一聲:“打雷啦!下雨啦!——圓兒,你收衣服了沒?”
小蘿莉睡得晚,此時還在樓下收拾著,聽見呼喊便走出院子問了一句:“少爺,你今天換下的衣服還沒洗呢,怎么收?”
“是嗎?哈哈哈……那你去外面看看什么事,我看這動靜,總感覺好像有點不尋常。”
“嗯!”小蘿莉應一聲就跑了出去。沒半響又跑了回來,仰著小臉喊道:“少爺,沒事發生。”
“是嗎?”
“嗯。”小蘿莉認真點頭。
“這莫名其妙的感覺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哪路大神渡劫?”白河嘀咕了幾句,半天也沒想出哪里不對勁,于是也就不管了。
把窗一關,大雨傾盆而下。
睡!
……
風雨之中,繡樓之前,以林夫人為首的林府一干首腦人物齊聚于此。
四爺身帶藥香,慎叔籠著袖子,容嬸在圍裙上擦著手上的油污,織娘匆匆趕來,指尖仍繚繞著一根斷了的弦,鐵叔手里捧著湛藍和赤紅的兩把幾近半透明的長劍;獵堂三娘一直都在,因為今天是她值班護法。
在暗處的花圃間,高樹上,屋檐下,還潛伏著武堂的一種高手。
除了鏢局的鏢頭仍未歸,玲瓏小姐正在路上,開業祭祀當日見到的首腦們,境界夠高的盡在其列。而境界不夠甚至沒有境界可言的人,此刻還在床上睡著,比如白河。
大雨傾盆,洗去空氣中的塵埃,卻洗不去眾人臉上的笑容。
人們臉上帶著“孩子終于出世了”的喜意,簡直比過年還高興,三三兩兩的說著話,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全神戒備。因為越是最后關頭,就越是放松不得,他們都是老江湖了,當然最清楚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