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屋換衣服。”陸過忍著冷汗轉身要走, 卻被齊扣扣拉住右手。
他無聲地吸了口涼氣,回頭卻是一臉的無恙微笑,“怎么了?”
“就濕了一點, 沒關系的。”齊扣扣道。
陸過點點頭, 然后由著他牽著自己“柔弱無骨”的手, 坐在沙發上。
坐下之后, 誰也沒說話, 齊扣扣只是拉著陸過的右手,有意無意地把玩著。
陸過想,一個人的潛能果然是無限的, 他之前看過新聞,有位媽媽出門買菜關了關窗, 回來的時候看到自己的兒子竟從六樓掉了下去, 她忙著丟下菜去接兒子, 竟然接住了,按理說高空墜落的重力加墜力即使對方是個嬰孩也接不住才對, 可是竟被接住了,足以證明人類的潛力無限。
陸過一直不知道到底所謂的無限是有多無限,他想今天,他知道了。
就好像,他明明痛得把舌頭都咬破了, 卻還是能揚著微笑若無其事地由著齊扣扣又捏又拉。
三個人就那樣坐著, 陸過其實沒心思注意他倆的面部表情, 只是坐著發呆, 轉移注意力。
那杯牛奶最終進了陸過自己的肚子, 只是不知道牛奶加止疼片,會不會也產生什么化學反應。
大抵是止疼片會使人犯困, 亦或牛奶安眠,陸過已經打了好幾個呵欠了。
齊扣扣吐了口氣,看向呂哲道:“這是別墅區,晚上不好打車,今兒你就睡這吧,明天一早再離開。”
說完,拉著陸過上了樓。
陸過是真的很疼很困,一躺上床就睡著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齊扣扣還是跟以往抱著他,卻依舊覺得那么冷呢?
或許是因為齊扣扣現在是人形不是原形吧。
明明疼成這慫樣,困成狗了,可是當齊扣扣下床的時候,陸過還是醒了。
陸過沒有動,論裝睡誰也比不過他,他靜靜地聽著齊扣扣出了房門,輕手輕腳地把門關好,然后去了洗手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魔氣發作的原因,陸過總覺得自己的聽力格外得好,他能清晰地聽到齊扣扣去了洗手間。
陸過剛要閉上眼,又聽到隔壁的房門也打開了,然后就是洗手間門被撞開的聲音。
哎,就說他聽力變好了吧。
洗手間內,齊扣扣剛一轉身,呂哲就推開門進來,齊扣扣沒想過會有人來,所以壓根沒鎖門。
呂哲睡覺也是那身打扮,黑衣黑褲,頭上戴著套毛衫的帽子,整個人看起來格外陰郁。
見到他齊扣扣下意識地皺眉,準備繞過他出去,呂哲卻擋住門,齊扣扣想從另一邊過去,呂哲索性雙手大開撐在門框上。
齊扣扣皺著眉頭看著他,“你讓開。”
呂哲沒讓,當然也沒說話。
“你到底想怎么樣?”齊扣扣撇著眉看著他。
呂哲依舊只是看著他,不說話。
齊扣扣想推開他,卻發現他竟推不動,他現在只是個沒有法力的帝企鵝,而呂哲卻是有法力的。
齊扣扣看了眼自己那屋的房門,確定門關得很嚴,不會吵到陸過,這才深吸一口氣,一把揪起呂哲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拎進洗手間關上門,然后把他按在墻壁上,狠狠地瞪著他。
“為什么要走?”齊扣扣冷冷道。
呂哲依舊只是看著他,就那么看著,甚至陰郁的嘴角含著淡淡的笑。
“既然你長生不死,為什么要走?為什么要跟那個怪物離開?別告訴我你真的喜歡他!”
“你移情別戀了。”呂哲終于開口,說出的卻是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回答我的問題!”
“你移情別戀了。”呂哲卻還是這句話。
“是啊,”齊扣扣冷笑著松開他,“可要說移情,也是你先移的。”
呂哲癡癡地看著齊扣扣,“齊大哥,我回來晚了嗎?”
聽到這久違的稱呼,齊扣扣忍不住一愣。
“齊大哥,你告訴我,”呂哲想去拉齊扣扣的手,卻被他避開,呂哲也不急,只是看著他道:“我回來晚了嗎?”
齊扣扣不語。
時間仿佛回到了六百年前,他第一次游到靠近人類的海域,他看到那群人欺負他,還把他丟進了海里,幸虧自己救了他,否則早就淹死了。
他那時人形只能維持六個時辰,再回海里休養六個時辰,只為了休養過后立馬幻成人形去見這個。
那時他也是這樣,每天趴在船頭等著自己,等自己一露面,就拉著自己的手,輕輕地喚一句“齊大哥”。
“我就想知道原因,”齊扣扣看著他問:“到底為什么?你突然就跟他走了。”
那時候他們感情很好,沒有吵架沒有誤會沒有第三者,什么都沒有,怎么就突然留下句話就跟那只海豹走了?
呂哲不說話,只是還想去拉齊扣扣的手,卻再次被他躲開。
齊扣扣移開視線,彷佛看也不想再看他一眼,松開他的衣領,轉身出門。
他輕手輕腳地回了房間上了床,怕吵到陸過,沒敢伸手摟他。
可床上的陸過卻背對著他,眼睛睜得明亮。
一夜不睡的后果就是陸過天亮了才睡著,然后,睡過頭了。
醒來時一向賴床的齊扣扣,竟然沒睡在他的身邊。
手臂依舊是鉆心地疼,他把剩下的那半瓶止疼片又吃了一半,然后蒼白著臉色下樓。
桌上竟然擺滿了早餐,齊扣扣正站在桌前,樂呵呵地對陸過招手。
“小不點,你起床啦,快來吃早飯。”
陸過左右看了看,“呂哲呢?”
“走了啊,估計天一亮就走了。”齊扣扣給他盛了碗海鮮粥。
陸過坐下,用左手接過來粥,用勺子輕攪著,“你今天怎么對我這么好?”
齊扣扣一聽,有能表達真心的機會決不能錯過啊,搬著椅子往他身邊湊了湊,“你是我的另一半,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陸過:“……”
“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嘛,我們驩頭是專情的動物,交.配之后都是由我們雄方負責孵卵照顧幼崽的,既然咱倆注定有不了孩子了,我不需要照顧幼崽,那就照顧你嘛,你就是我的寶貝!”
陸過側頭看著他。
齊扣扣噙笑看回來,滿目柔情。
“你這樣,給人的感覺很心虛。”陸過道。
齊扣扣不明所以。
“而且……”
而且,陸過未必注定有不了孩子。
如果當初他沒被挖心,他應該已經結婚了,會盡快生個寶寶,過上三口之家的幸福生活。
他會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小不點,待會兒我和你一起去學校吧,我都好久沒去上學了,老爸再看不到我就該懷疑了,再說馬上就是體育賽了,我陪你一起練跆拳道啊。”齊扣扣道。
陸過皺著眉看著他,“你的人形能恢復多久?會不會突然現原形?”
“哦對,”齊扣扣恍然:“那要不我們先去醫院吧,小不點,我們去拔牙。”
陸過慢吞吞地吃著粥,“不要。”
“為什么?前些日子你不還想拔牙給我嗎?”
“怕疼。”
“哎呀,會打麻藥的嘛。”
陸過暗暗看了眼一直垂在身側的右手,道:“會疼。”
齊扣扣:“可你前幾天……”
陸過放下勺子打斷他,朝他看來,“原形不好嗎?我會養你的,你那么懶,每天只要賴在家里就好,我養你,不好嗎?”
齊扣扣呆呆地撓了撓腦袋,“好是好,可是不是要出國的嗎?不恢復人形怎么出啊?”
陸過彎了彎嘴角,沒說話,繼續喝粥。
吃完飯,齊扣扣興沖沖地拉著陸過要出門。
“過幾天吧,”陸過看了看被他牽住的右手,用左手輕輕拂開,“你忘了,我今天要去江蘇的。”
齊扣扣恍然,他真的把這事忘了。
“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陸過道:“去那邊的火車很多,再買張票也不麻煩,或者先上車再補票也是可以的。”
“不行啊小不點,萬一我在路上現了原形怎么辦,你還是自己去吧,我在家里等你。”齊扣扣道。
陸過笑了笑,忍不住用左手摸了摸齊扣扣的發頂,“大鵝啊,你現在怎么這么懂事了?你之前……不是就愛賴著我么,怎么現在聽說我要走,半點反應沒有?”
齊扣扣隨意笑笑,“你又不是不回來了,我怕什么。”
難道不是舊愛重歸,新歡無謂么。
陸過點點頭,上樓拿了行李箱,離開。
齊扣扣只是揚著傻傻的笑,在門口對陸過連連揮手,“小不點,到了之后告訴我,我們開視頻。”
火車上,因為火車總是過隧道沒信號,陸過想斗地主都玩不了,索性把手機丟到了一邊,無聊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陸過旁邊坐了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從陸過一上車幾乎就挪不開視線了,一直盯著他瞧,直到陸過收起手機,終于鼓起勇氣跟他說話。
“你好,我叫阮含梅。”
陸過側頭,這才看清女孩的模樣,長發素衣,淡妝素裹,是陸過喜歡的類型,陸過竟之前都沒發現。
“你好,陸過。”
阮含梅喜道:“好個性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