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沒事吧?”
花瑤關切地問道。
我心跳極快,捂著心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半晌才抬起眼簾來,在屋子里來來回回地掃視。
正屋里一如從前,燈火明亮,哪里有什么霍姨娘的影子?
“我怎么了?”
花瑤俏臉上閃過愧色,“是我疏忽了,叫那新魂鉆了空子?!?
見我以眼神詢問,便道:“那個是新鬼,臨死前怨氣太大,便在侯府里徘徊不能離開。但這種鬼魂。一般來說并沒有什么威脅。只是這個不知為何,不但不弱,竟然還有了制造夢魘的能力。”
夢魘么?
霍姨娘就這么恨我?
“她害我在先,老夫人下令杖斃她在后,怎么倒把賬算在了我的頭上?”簡直沒了天理。
“這些臟東西,本就沒有什么道理可講啊?!被ì幩颇K茦拥貒@道,“所謂的神鬼怕惡人。老夫人下令杖斃她,她死前,便會對老夫人有著一種懼意,哪怕變成了鬼魂,這種懼意也是不會減去分毫的。甚至,會越來越害怕。就如有的人,生前欠下了債,那么鬼魂所怕的就是債主;若是被人所殺,那么殺他的人越是殘忍,他便是越怕。”
花瑤眨眨眼,“主子就是太過良善了?!?
敢情,霍姨娘這是欺軟怕硬。才找上了我!
果然這人是不能做好人么!
“她呢!”我怒問。
花瑤指了指我的胸口。
我睜大眼,又是他們?
花瑤點頭,“我能感應到,兩位小主人,嬰魂是愈發地強大了?!?
“他們……把霍姨娘的鬼魂怎么了?”
花瑤笑瞇瞇道:“收了?!?
“收了?”我大驚,收了。是個什么意思?
花瑤便好心地解釋,“就是收進了玉墜里,同化為了小主人們的能量?!?
這……我掩口,皺起了眉。
這意思,難道是說,那兩個嬰魂,將霍姨娘的鬼魂當成了養料?
我握住了那枚玉墜,那上邊還有微微的余熱。但與我手心的肌膚相接,卻像是能夠將我灼傷一般。
“主子,這玉墜里本就有……有前邊主子的精魂,小主人們在里邊被這精魂溫養,以后心思和行事像先主子,本就是再正常不過了。況且,這又不是什么邪修,只不過是清理了不該存在的惡魂,不知道會救多少人呢,這是功德來著!”
聽了她理所應當的話,我竟覺得自己孤陋寡聞了。
花瑤恐我心里不自在,便又加了一句,“他們好了,先主人也會跟著受益的。主子,你莫要糾結,這呀都是那惡魂從前作孽太重,才有這樣魂飛魄散的下場?!?
我點點頭,“若是這么說來,倒是叫我好受了好些?!?
掠過了死后扔在作死,并且把自己作到了死的不能再死的霍姨娘,日子便又不咸不淡地過了幾天。
轉眼間,便到了三月里。
這一天,侯府里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翰林院掌院陳大人的夫人。
翰林院清貴,里頭的人無不是飽讀詩書之輩,個個兒都清高的要命。平日里,最是不愿意與勛貴人家交往,以免被沾染了俗氣。
這陳夫人突然上門,又是所為何事呢?
老夫人雖然疑惑,也還是叫人趕緊請了進來。又因為平日里最是講究排場。二夫人雖然已經大好了被放出來,然而身邊只站著這么一個終究覺得有些不夠,又把我和沐靈萱沐靈蘭叫了過去。沐靈語額頭上外傷已經好了,然而卻留下了一道很是清晰的傷痕。就這樣,也戴了面紗被叫出來。
陳夫人是位四十出頭的女子,容貌不算出挑。容長臉,秀眉細眼,薄薄的嘴唇,看著便是個能言善道的。
彼此見了禮,落座后上了茶,陳夫人先不說來意。略有些凌厲的眼神先在我們身上掃了一回,才笑道:“老夫人好福氣,有這樣幾個如花似玉的孫女兒?!?
這話一出口,老夫人便笑了。這,竟是要與我們幾個中的誰提親的意思么?
連忙謙遜道:“夫人過獎了。她們姐妹不過是蒲柳之姿,不過好在性子都是好的,常伴我膝下,也叫我很是歡喜的。”
陳夫人點頭,便笑道:“老夫人太過謙虛了。今日妾身來的唐突,正是有話要與您商量。您看,是不是叫她們小姐妹先行回避一下?”
話雖然說的客氣,然而卻叫人聽著不舒服。
有什么話不好叫女孩兒聽見,也該是老夫人或者二夫人這做主人的開口。她一個客人,又怎能越俎代庖?
老夫人臉上笑意便有些收斂了,眉眼間閃過怒色。
畢竟她是一品的侯府老封君,而翰林院掌院聽著好,只不過是個從二品的窮官,這從二品的誥命。憑什么在她跟前拿大?
因此便對著我們笑道:“你們到暖閣里去說話。”
陳夫人垂眸,嘴角挑起不屑。
我也很想知道她來到這里,是有什么事情。便起身,“我們告退了。”
“縣主請自便?!标惙蛉撕茱@然,也沒將我這個半路來的縣主放在眼里,淡淡說了一句。
我暗中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那陳大人是個什么樣的人,但我卻知道,這位陳夫人如此目下無塵的做派,絕對是不會有什么好人緣的。
避到了暖閣里,沐靈蘭和沐靈語都做到了窗前的桌子邊。
沐靈蘭偷眼看著沐靈語,也不敢與她說話。
雪白的面紗遮住了沐靈語的大半張臉,從我站著的角度看去,只能瞧見她尖俏白皙的下巴。其余的,則被那面紗在遮住了,朦朦朧朧的。
面紗質地極好,既能叫人隱隱約約地看到她秀美嬌俏的五官,又巧妙地遮住了那道寸許長的疤痕。
不過自從受傷后,沐靈語的性子也穩重了許多。她托著腮看向院子里開得絢爛的春花。也不說話。側面看去,身著嬌黃色春衫的少女,帶著淺淺淡淡的哀愁,靜靜坐在那里,便如水墨里走出的仕女般美好。
饒是她在幾個侯府女孩兒里容貌算是最尋常的,此刻身上的靜美氣質,也叫人看了移不開目光。
沐靈萱哼了一聲,顯然是看不慣沐靈語這般的作態。
她低聲嘟噥:“裝模作樣。”
隨即便躡手躡腳地走到了暖閣門口,側著臉貼在門簾子上,聽著外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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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老夫人就在外邊正屋待客,與這暖閣。不過是隔了道簾子和一扇屏風,聲音哪里擱得???
清清楚楚地,便傳了進來。
“老夫人,我今日也是受人所托,有件事還要問問您的意思。”
陳夫人含笑的聲音響起。
隨后,便是老夫人:“夫人請講?!?
“那么,妾身便直說了?!?
陳夫人道,“說起來,這事情與我們府里本無半點的干系。只是,我家老爺,與白尚書,與您府上的侯爺,都是認識的。說句是好友,也算是使得?!?
“咦?”沐靈萱面上露出詫異之色,回頭對我小聲道,“大姐姐,她兜什么圈子?”
我搖搖頭,示意她繼續聽。
“您知道,白尚書只有蓉蓉一個女兒,雖然一時氣惱她做了那等有辱家門的事情,將她逐出了家門。然而到底是血脈至親,哪里能真的就斷了情分呢?蓉蓉死了,白尚書和白夫人一夜白頭,多少的心痛!”
“夫人有話便請直說,不必繞圈子了?!崩戏蛉死渎暤?。
陳夫人便笑了起來,“老夫人是爽快人,那妾身便直說了?!?
“人死如燈滅,蓉蓉千般不是,她死了,也就過去了。只是對于白大人夫妻兩個來說,白發人送黑發人,又憐惜女兒死后沒有個名分,日后竟連個香火都不能享,更是心如刀絞。因此,白夫人托我過來帶話。”
“什么話?”
我心里便有了些不大妙的預感。
果然,陳夫人繼續說道:“白家的意思,若是沐侯爺能夠以正室之禮,叫蓉蓉下葬,那么兩家,便化干戈為玉帛。自此后,以姻親名分來往。”
“欺人太甚!”
老夫人氣得砸了手里的杯盞!
她拍著桌子吼道:“白蓉蓉那賤人,立身不端。甚至懷了野種攀扯我的兒子,叫京城里多少的人看了我沐家的笑話。她死了,我賞她一副薄棺材叫她不至于被野狗啃了,已經是天大的寬容!以正室禮進沐家祖墳?簡直是做夢!”
說到這里連聲咳嗽了起來。
就聽到二夫人慌亂地勸著:“母親息怒??!”
“老夫人且先別說的這么絕。”陳夫人不悅道,“愿不愿意,也是在你們兩家。不過妾身要勸老夫人一句。那日了塵所說的,無憑無據。且了塵當日便死在了刑部大牢里,誰又能繼續追究去不成?蓉蓉,自然是清白的。我說句不好聽的,便是真有其事,是活人重要,還是個死名聲重要呢?如今朝中,日日有御史彈劾沐侯爺和沐二老爺,所為何來呢?白尚書乃是狀元出身,天下讀書人的榜樣,又進過翰林,主持過春闈。弟子遍布朝中。您說,他心愛的女兒死了,竟連個好聽點兒的名分都沒有,那些學生們,誰不要替老師出一口氣呢對不對?”
“話反過來說,若是有了這門姻親。橫豎蓉蓉也沒了,礙不著沐侯爺再娶賢妻,何樂而不為?多了一門助力,沐侯爺以后的仕途,豈不是更加前途無量些?我的老夫人,您可仔細想想,妾身說的,可是不是個道理呢?”
二更,今天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