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雅堂里發(fā)生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母親聽說了我在馨雅堂里暈倒，立刻趕到了錦繡塢來。只是她前腳進(jìn)門，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她是裝病，珍珠也過來了。
見到母親在，珍珠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忙滿臉笑容請了安，然后說道：“大夫人，老夫人那邊請大小姐過去一趟。”
母親眉頭皺了起來，“珍珠，嫣兒這里才醒過來……”
珍珠也很有些為難，又有點兒愧疚，陪笑道：“二小姐和四小姐她們有些吵鬧，老夫人想問大小姐幾句話而已?！?
“娘，我沒什么事兒了，過去看看吧？”我順勢坐了起來，扯了扯母親的衣角。
前世我摔下假山后一連臥床好幾日，并沒有經(jīng)歷姐妹互毆這么一件叫人側(cè)目的事兒。或許，隨著我的重生，總會有什么會被改變。不過我能肯定，老夫人這會兒叫我過去，定然不是只問一兩句話那么簡單，八成是遷怒。
母親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起身道：“好，那娘陪你一起過去看看。”
錦繡塢離著春暉堂不算近，母親便不肯叫我走著過去，讓四個仆婦抬了軟轎，我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邊，不時地與珍珠說著話。珍珠話里話外地便將春暉堂里的情形透露了出來。
原來，沐靈菲跑回春暉堂后，抱著老婦人的腿便痛哭起來，只說是我們姐妹一同欺負(fù)排擠她，還故意害她在外男面前失儀。又叫老夫人看她凌亂的發(fā)絲，說是被沐靈萱打出來的。
老夫人為了攀附高門，一向注意我們姐妹幾個教養(yǎng)，聽說了沐靈菲沐靈萱在馨雅堂里爭吵，更大打出手，頓時就勃然大怒起來，叫了珍珠去傳沐靈萱等人過去。
結(jié)果，在春暉堂里，沐靈菲一口咬定便是我和沐靈語等人背后說她壞話，她氣不過才過去理論，卻被沐靈萱打了；而沐靈語三人則異口同聲，都說是只是姐妹閑聊，沒想到沐靈菲沖過來便打了沐靈萱，又叫老夫人看了沐靈萱嫩白臉頰上的紅腫掌印。
兩方爭辯起來，險些又打了起來。
老夫人氣得不行，又想起我來，也不管別的了，只吩咐珍珠，只要我醒了，立刻就要去春暉堂里對質(zhì)。
珍珠看看前后左右的，低聲道：“真是對不住大小姐，我與老夫人說了您的身子不大能經(jīng)得住走動，可二小姐……”說著尷尬笑了笑。
我明白她的意思，不在意地笑了笑，“我還撐得住?！?
不多時到了春暉堂，我在院子里下了軟轎。海棠和忍冬都很機(jī)靈，立刻上前扶著我。才進(jìn)了屋子，便看到了一溜兒跪在地上的沐靈菲四人。她們旁邊，二夫人小謝氏，花姨娘趙姨娘都在，就連昨兒才挨了鞋底兒的霍姨娘，也腫著一張臉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給祖母請安。”我虛弱地福了下去。
老夫人便是眉間一皺，凌厲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母親緩步上前，不著痕跡地將我擋住了，溫婉道：“母親?！?
老夫人瞟了母親一眼，淡淡地哼了一聲，隨即手便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喝道：“大丫頭，你可知錯！”
我茫然抬起頭，“祖母……，可是孫女做錯了什么么？”
“你身為長姐，不說以身作則，卻帶著妹妹們吵架甚至動手，你可承認(rèn)！”
我心中冷笑，這位好祖母，還真是對我不一般呢。這樣大的聲音，想必外邊的下人們都能聽見。犯錯的是沐靈菲沐靈萱，挑唆的是沐靈語，最后背鍋的反而要成了我？
若是從前，我定然會立刻低頭請罪。不過現(xiàn)下么……
略一沉默，我便委屈地掙脫了海棠和忍冬，也跪了下去，“祖母教訓(xùn)的是。孫女今日有錯，未能在妹妹們爭吵前邊將人勸開，以至于二妹妹四妹妹動手，丟了沐家的臉面，還請祖母責(zé)罰！”
我的聲音也不小，只是話音一落，便覺得老夫人投過來的視線更冰冷了幾分。
“哦？這么說，你沒有參與到她們的爭執(zhí)中去了？”老夫人瞇縫著眼看我。
“祖母明鑒，正如您所說，孫女乃是長姐，又怎么會糊涂至此呢？”我抬起頭，迎上老婦人的目光，誠懇地說道，“也是孫女一時大意，若是知道二妹妹會被四妹妹扯掉了裙子，在一開始便一定會阻止她們的?！?
“什么！”
“你說什么！”
兩聲驚叫同時響起，一個是一直低著頭的霍姨娘。另一個，便是老夫人了。
沐靈菲雖然吃了虧，但終究是個女孩子，沒好意思跟老夫人說起自己裙子脫落，在莫遲歸等人跟前露出了大腿的丑事。故而老夫人便以為她說的失儀，單純指的是她和沐靈萱的爭吵被莫遲歸看到了。聽我這樣一說，迅速扭過頭去，死死盯著沐靈菲，一字一句咬牙道：“二丫頭，你給我說說，這裙子是怎么回事！”
“祖母我……”
沐靈菲臉上先是一紅，然后又是一白，捂住了臉泣不成聲。
沐靈萱也是面上慘白一片。
“好啊，你們好啊！”
老夫人霍然起身，也不用丫鬟扶著，拄著拐杖便走到了沐靈語等人跟前，嚇得她們都哆嗦了一下。
“啊……”老夫人掄起拐杖，直接便敲在了沐靈萱的肩頭，喝道，“還不跟我細(xì)說是怎么回事！”
沐靈萱疼的臉色沒一點兒血色，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旁邊歪了歪，好容易穩(wěn)住了身子，見到老夫人因盛怒而顯得有些猙獰的臉色，哪里還敢說呢？
“還不快說！”
老夫人一聲厲喝，嚇得沐靈萱身子又往里縮了縮，不敢再瞞著，抽抽搭搭地說了，尤其強調(diào)了一下她是無心之過。
沐靈菲哇的便哭了出來，老夫人轉(zhuǎn)過頭瞪著她，竟將沐靈菲的哭聲堵在了喉嚨里。
老夫人臉色陰沉似水。
沐靈菲生得甜美嬌憨，又很有幾分聰慧，雖然尚未長開，然而在京城里已經(jīng)是個小有名氣的才女了。無論是老夫人，還是我父親和霍姨娘，對她都抱有很大的期望。
如今不過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她竟然被個外男看到了半邊身子去！這，若是叫外人知道，又有哪個門第好的人家，愿意娶這么個姑娘呢？
多年來的悉心調(diào)教，竟然養(yǎng)出了這么個蠢貨！
或許是老夫人的目光太過駭人，沐靈菲抽噎了兩聲，都不敢動彈了。
“你們……”老夫人手指顫抖著從沐靈語等人身上一一指過去，“你們可還有一點兒侯門千金該有的做派！”
因這意外的情況出現(xiàn)，老夫人且顧不得我了，直接命沐靈語等人回去禁足半月，抄女戒十遍。至于動手那兩個，更是翻倍，禁足一個月，抄女戒五十遍。至于我，也連帶著被禁足了。只是終究老太太還有一絲理智，沒有罰我抄經(jīng)書——畢竟我額頭上偌大的青包不是擺著的，她不愿意叫人說她做祖母的不慈。
沐靈菲還要哭著喊冤枉，被霍姨娘一把捂住了嘴。
等到了晚間，我便聽說了父親一下朝，就被老夫人叫到了春暉堂。等到在出來，也沒顧得去后院，直接去了外院，想來是去囑咐莫遲歸不要胡言亂語了。
“好好兒的，叫你無端端跟著受遷怒?！蹦赣H撫摸著我的頭發(fā)，“都是娘不好，若是得老夫人的喜歡，也不會叫她厭烏及烏了?！?
她低低地嘆了口氣。
我托著腮，渾然沒放在心上，“就當(dāng)在屋子里靜養(yǎng)吧?？墒悄锇?，為什么祖母不喜歡你呢？”
母親出身高貴，嫁妝豐厚，無論是容貌性情，在京城的貴婦圈子里都是出類拔萃的。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何祖母就是不喜歡她，甚至說是到了有些厭惡的地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