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沒想到他也有今天!”對于沐容的遭遇,沐騫是絲毫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拍著桌子大笑,仰頭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蕭厲適時為他斟滿了酒,這倆人相處,倒比真正的翁婿還要親近。
母親和我坐在水榭里,透過紗簾看了看在岸邊亭子里對坐飲酒的兩個人,聽見沐騫的笑罵,眉頭皺了皺。輕嘆一聲,低聲道“這樣倒也挺好。永城侯府與榮安王府成了姻親,也就有了些靠山。從前,根基太過淺薄,子孫再不知上進,沒落只在早晚。所以人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些傳承了多少代的世家好處便在于此了。”
“您操這個心做什么?”我毫不在意的笑了一下,“一飲一啄俱有因果。在他眼中女子卑賤如泥,恨不能將天下女子都收入自己帳中,何曾有過半分真心?當初他與白蓉蓉如何?口口聲聲喊著是真愛,結果呢,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還不是為了自己便眼睜睜的看著白蓉蓉送死?他若真有些擔當,我倒還敬他是條漢子。現(xiàn)下開了個榮華郡主,也算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母親噗嗤便笑了。“我就說了一句話,招出你這么多來?也是你所說,也算是惡人惡報吧。”
回王府的路上,我懶洋洋地靠在蕭厲的懷里,摸著他略顯冰涼的大手。“你說今晚,沐容會不會暈過去?”
蕭厲一本正經(jīng)道:“不會,叫花瑤給他用了點藥。”
我:“……”
雖然對沐容沒什么父女之情,然而聽到蕭厲如此理所應當?shù)卣f著給他下藥的話,我也不禁捂住了臉。
回到王府中,聽大總管說起,鎮(zhèn)南王似乎身體愈發(fā)不好了起來。我有些納罕,按說這位王爺,年輕時候也是刀馬嫻熟的。無論是姜氏害人不成作死了自己,還是得知了姜氏真面目后,他雖有些傷感卻也并不如何頹喪。甚至,我很確定之前他的病也是裝出來的居多。
眼下,怎么倒真的越來越厲害了呢?
我問過了徐院判,徐院判背了一大套的醫(yī)書,聽得人云山霧罩的。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鎮(zhèn)南王確實是真病,不帶一點兒摻假的。
難道是因為楚四的死?亦或是楚云兮被放逐?
這樣一個冷心的男人,會?
“叫人好生給看著,該請?zhí)t(yī)請?zhí)t(yī),該熬藥就熬藥。過幾天,我還有份兒大禮送給他。”
蕭厲吩咐道。
大總管點頭,猶豫了一下又回道:“只太醫(yī)下的方子,那邊兒大爺二爺先要驗查一遍,就是熬藥,也都在那邊兒的小廚房里。”
我聞言輕笑,心下暗暗搖頭。楚大和楚二這是成了驚弓之鳥么?
“隨他們?nèi)グ伞!笔拝枌⑸砩系耐馀勖撓拢S手交給了海棠,“也沒幾日好防備了。”
楚大他們?nèi)缃癖皇拝枔踉诹苏坷铮馊诉M不去,里邊出不來。這等粗暴強硬的手段。簡直是顛覆了楚大多年來所學的一切勾心斗角。
我倒是理解蕭厲,以他來說,憑你有千般心思萬種毒計,絕對的武力面前,那都是浮云哪!
既然已經(jīng)掌了這王府的大權。誰又愿意費心去給自己添堵?
至于蕭厲所說的大禮是什么,我隱隱有些猜測,但還不能確定。
“你真要那樣做?”
我憂慮地問蕭厲。若真叫他將奏折送到皇帝面前去,鎮(zhèn)南王不管真病裝病,都得立時被氣死!
“莫非阿嫣舍不得?”他一雙斜飛的鳳眼瞟了我一眼。眸光中流光溢彩。饒是已經(jīng)成了夫妻,依舊叫我忍不住要捂住心口。
老實地搖了搖頭。
三日后,蕭厲上了折子,叫整個兒朝堂震驚了。
他自請削藩。
很顯然,就連皇帝也沒有想到他竟會在自己成了鎮(zhèn)南王世子后,來這么一手。
便是燕皇后,也是大吃一驚,當日便將我宣召進宮去了。
“這事兒,阿殤有沒有對你提起過?”燕皇后保養(yǎng)極好的臉上頭一次顯出疲憊之態(tài),“這到底是要干什么?那么多的宗室王呢,顯得他就不慕名利不成?”
我老老實實,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處回道:“世子先前,透露出過那么一點兒的意思。只是,沒想到他真的上了折子。”
燕皇后眉頭緊緊皺起,看向我的眼睛里。便露出了濃濃的不悅。這樣的神色,也是她對我頭一次擺出來。
不滿。
我便將頭低了下去。
她的反應不難理解。一來,楚殤是她的親外甥。燕皇后費勁心機才將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從西南帶到了京城來,這些年養(yǎng)在身邊,更花費了無數(shù)的心血。她對這個外甥傾心教導,與養(yǎng)在膝下的九皇子也不差什么。甚至說,楚殤在她心中的地位,恐怕比楚桓還要更高些。
在她心里,妹妹紅顏薄命,留下的孩子就是鎮(zhèn)南王府的唯一嫡出,日后繼承了鎮(zhèn)南王府,叫姜氏一脈從此跌落塵埃,在楚殤手下苦苦求生,那才叫替妹妹報了仇。
二來,大概也是為了楚桓著想了。
楚桓上頭也還有幾個庶出的皇子。蒼凜雖講究嫡庶分明。然而這一條對皇室卻并不是那么明顯。細數(shù)蒼凜這么多代帝王,又有幾個是嫡出皇子登基?
但是,楚桓如今記在她的名下,日后他上位,對燕皇后,對燕家才是最好的結果。否則,其他皇子中任何一個上位,對燕家只有清掃的份兒。
現(xiàn)在的九皇子身邊,既有割據(jù)西南的鎮(zhèn)南王府做后盾,又有手握重兵的靖寧侯府做依靠。這便是他最大的支撐。況且楚桓在朝堂上聲名很好,可以說只要他不行差踏錯,又有這兩個最大的助力,已經(jīng)是皇子之中能夠問?那個位置的最佳人選。
但眼下突然來了這么一手……
燕皇后豈能不急?
“阿嫣你也是,既然早就知道他的意思,你為何不勸?”燕皇后帶著金色護甲的手,重重一拍身下的椅子,怒道,“就算是勸不下,你趕緊過來告訴我!”
我將頭垂得越發(fā)低了,還是燕皇后身后的許姑姑見了不忍心,輕聲勸皇后,“娘娘,世子的脾氣您也不是不知道。世子妃年紀又還小,哪里能想到這些?再被世子一嚇唬,可不就不敢說了?”
“再說,鎮(zhèn)南王府從泰祖之時設立,多少年了?誰敢提過削藩?便是皇上,也不會準了這個折子的。您呀,就放心吧。”
燕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氣,頹然搖了搖頭。
蒼凜歷代皇帝不是沒有起過削藩的念頭。畢竟,這鎮(zhèn)南王府雄踞西南,說好聽了是藩王屬地,不好聽了,鎮(zhèn)南王便是個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哪位帝王受得了?
她與皇帝少年夫妻,多年相伴,對帝王心思最是了解不過。皇帝他并不是沒有野心的。
若能不費一兵一足,收回西南,他……
“他不會不愿意的。”燕皇后低聲道。
“算了,你回去吧。”燕皇后已經(jīng)鎮(zhèn)靜了下來,聲音有些冷漠,“回去告訴阿殤,如今長大了,萬事自己做主。對我這個姨母……”
她沒有說完,只是揮了揮手。便閉上了眼。
我偷偷抬頭看了一眼許姑姑,許姑姑替皇后拿了一只靠枕,一邊幫她塞在脖頸后,一邊朝我使個眼色,示意我出去。
行了一禮。我緩緩退出了鳳華宮。
“世子妃。”
才出了宮門,迎頭看到了楚桓。楚桓一襲淺金色錦衣,頭束著玉冠,眉目聰穎俊美,黑若曜石的眼睛里含著笑,“母后可是歇下了?”
“見過九殿下。”我點頭,“娘娘似乎有些疲憊。”
楚桓便笑了,“我去看看母后。”
往里走去,到了宮門口的時候忽然回頭,“世子妃可知今日阿殤所奏?”
我點點頭。“知道。”
楚桓眼中閃過驚訝,隨后便又笑了。
“母后或許一時不能理解,若是說了什么,世子妃不要往心里去。”
我頷首,目送他頎長的身影進了鳳華宮。
回到王府中。我埋怨蕭厲,“都是你!害我在皇后娘娘那里吃了瓜落!”
正說著,外邊大總管來了。
“世子,娘娘,王爺……”
我倏然轉(zhuǎn)身,“王爺怎么了?”
“又吐血了!”大總管急道,“不知是誰將世子上折子自請削藩的事兒告訴了王爺,王爺聽了一時氣怒攻心,嘔出了許多的鮮血。已經(jīng)去請了太醫(yī),世子和娘娘是不是……過去看看?”
對不住呀,本來想著白天更,結果出去社會實踐了。下一更爭取會在12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