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少年在春暉堂里炫耀了一番沐騫送給我的東西,成功地替我收獲了一圈兒的羨慕和嫉妒,然后才指揮著人將四大箱子東西一股腦地抬到了錦繡塢里,臨走時候又恭恭敬敬地說道:“將軍的受封旨意很快就要下來了,禮部正在收拾侯府宅邸。將軍說,等到有了宅子,請小姐往那邊去玩耍。”
“三叔如今住在何處?”
少年笑道:“將軍住在梅家老宅。”
我挑了挑眉尖。
之前顧嬤嬤似乎提起過,三叔的生母梅姨娘。是有些來歷的。梅家,在京中居然還有老宅子么?
“好,替我向三叔道謝,就說我定要去叨擾三叔的。”
少年滿意的走了。
“天啊,小姐你看!”
海棠從那裝滿珠玉的箱子拿出一只匣子,打開了,匣子的上一層是滿滿當當已經打磨好了的紅寶石藍寶石貓眼石等,珠光寶氣晃得人眼花繚亂的。下一層,卻都是拇指頭大小的珍珠,個個兒圓滑光潤,饒是我見過了母親多少的好東西,也忍不住有些目瞪口呆的——我這三叔。得是假公濟私吞沒了多少戰利品哪?
不過,想到方才二夫人險些瞪出眼眶的眼珠子,滿臉的嫉恨,就差動手將這些東西都搶到屋子里模樣。便又覺得這位三叔真是位妙人兒。
分明是早回京了,卻在今日才大張旗?露面,口口聲聲給老夫人祝壽,一個照面就氣暈了她;再叫人拉著成車的東西招搖過市來送禮,明說給侯府,一車東西卻大多數便宜了我,讓那幾個視財如命的可怎么安生呢?
“小姐,這位三老爺瞧著可不像是個和善人啊。”海棠瞧著這幾箱子,捂著心口道,“就一上樓,那一身的氣勢叫我都不敢正眼瞧!您說,他怎么就對咱們錦繡塢里另眼相待呢?”
忍冬便抿著嘴笑道:“管他為什么呢,橫豎咱們占了便宜。這些好東西,可是這十幾年加起來都沒得過的。”
海棠也忍不住笑的花枝亂顫,伸手到我面前:“小姐快,叫我沾些光彩!”
“又是這樣!”忍冬將她的手拍下去,嗔道,“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偏偏做出這個模樣。若是不知道的,還得以為你真是個眼皮子淺的呢!”
跟在我身邊的丫鬟,只要忠心盡力,我都一貫大方。如海棠,月錢就一兩銀子,但我零零碎碎給她的東西。如今足夠她置辦一份很是豐厚的家業了。忍冬也是如此。
海棠性子活潑,喜歡說笑,每次做出一副貪財模樣逗我。忍冬便定會數落她幾句。
“又沒外人,難道小姐還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海棠頗為不服氣。
倆人你看我我看你。睜著眼比誰眼睛大。
我笑得趴在桌子上,順手抓了一把,也不管珍珠寶石的,一股腦塞給海棠。又塞了一把給忍冬,“拿去拿去,橫豎是意外之財。”
海棠紅著臉放回匣子里,跺腳道:“小姐,你知道我是說笑的,誰真的這樣小家子氣啦?”
一扭身跑了出去。
忍冬也將東西放了回去,輕聲勸道:“小姐手里散漫了些,便是有錢,也不是這樣拋散的,沒得惹人眼紅。這些東西,別的也還罷了,只這兩匣子珍珠寶石。還有那一箱子皮料,珊瑚樹,我得先替小姐收了,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往后留著打首飾做衣裳,或者留著做……”
想說做嫁妝,又想到我才退了親,將話生生吞了回去,改口道,“留著孝順夫人,再不然給幾個閨中小姐妹當個禮物也好。”
我嘆道:“忍冬嬤嬤,你太啰嗦了!”
忍冬掩口輕笑。海棠咚咚咚又跑進來,身后跟著兩個仆婦,指揮著她們將箱子抬到了后邊我專門裝東西的小樓里。
我忽然起了興致,也跟了過去。
后院小樓有兩層,我的東西不算多,只擺在了一層里,都是些母親給我的布料擺件藥材等物,里邊也有兩株珊瑚樹。只不過都不及三叔送來的那個高,也沒有那樣璀璨耀眼。
海棠嘆道:“可惜了,只有一株。不然湊成一對兒才好看。”
我看著角落里堆著不少的料子,有綢有緞的,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把這些都拿了出去給她們分分吧,放著白白的放壞了。”
忍冬笑道:“這些也都是極好的東西了,都是外邊送進來的,聽說都是南邊來的,提花妝花的都有。只不過每月都有新料子送進來,這樣放了一段日子就不愛用了。”
說著就叫人進來抱了幾匹出去。
我正抓了一顆珠子在手里,外頭幾個丫鬟簇擁著二夫人走了進來,她身后還跟著沐靈語和沐靈菲。
“瞧瞧,到底是縣主,這院子里就是不一樣啊!”
二夫人進了小樓,眼睛立刻就直了,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
我眉尖動了動,看向海棠。
海棠便立起了眼睛,罵道:“外邊當值的是誰?眼睛瞎了還是耳朵聾了?二夫人來了竟也不知道吱一聲嗎?”
這通指桑罵槐太過直白,臉皮厚如二夫人,都忍不住紅了紅臉,沐靈語心高氣傲更是受不了,指著海棠怒道:“你什么意思?大姐姐還沒說話,你一個奴才插什么嘴?”
“三小姐,奴婢只是在罵那這個鉆沙的小丫頭片子啊!”海棠頗為委屈,“眼瞅著天都要黑了,院門都該關了的。您們過來,當值的卻連句話都沒有,像話嗎?幸而來的是您幾位。若是來了賊人,難道也這樣?”
論說嘴皮子,沐靈語遠遠不及海棠利落。
沐靈語氣的面色通紅,卻又無法反駁。畢竟海棠說的也是實情。一般來說填黑了,各個院子里都會關門鎖院。便是門開著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直接闖到人家后院來的。
“好了,語兒。”二夫人捏著帕子壓了壓鼻翼,“跟個丫頭爭論,你能有什么體面不成?”
“二夫人有什么事?”我淡淡問道。
二夫人笑了笑,從屋子里款款走了一遭,手在那些布料上一一滑過。嘴里嘖嘖有聲,“要說,這女人哪,還得是嫁妝豐厚才行啊!瞧瞧當初大嫂。十里紅妝的,這一和離,哪怕拉走了那老些東西,還是給你留了這么多。可憐你幾個妹妹,只好干看著罷了。”
話說的酸溜溜,這回輪到了沐靈語臉紅,她蹙眉叫了一句:“娘,你說這些做什么?”
“是了,我還是說正事吧。”二夫人笑著欲拉我的手,見我閃開避過,臉上訕訕的,又故作平靜地開口,“這三老爺回京,卻沒回家,叫人看著怎么都不像。老夫人的意思呢,是要他回府來住著,畢竟是一家人嘛。我瞅著,他倒是對你很有些不同,不如你與我一同去他那里,請了他回來才是。”
我無語地看著她,這是做什么夢呢?
沐騫若是想回侯府,還用得著住到梅家老宅去?這個架勢,擺明了就是要跟侯府分做兩家的意思。
況且,只怕他還存了報復之心。若是侯府遠遠地避開他,說不定還能繼續茍延殘喘。不要臉地貼上去,那就是不知死活了呀!
“我只是個晚輩,又是個女孩兒,這種事情哪里有我出面的道理?應該,是父親和二叔出面吧?”
看了看外邊天色,我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二嬸還是趕緊回去吧。白蓉蓉才死呢,二嬸回去晚了,不怕嗎?”
二夫人面色瞬間蒼白,“你,你說什么?她死了,與我什么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