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不要臉!”楊筱離氣得渾身發抖,“你恨我奪走了你的為婚夫,如今就要叫你妹妹來禍害我們嗎?”
陳王世子妃要更加的沉穩些,只看著我沉聲道,“木大小姐愛妹心切,倒是令人感動。只是如今,可不是提及二小姐親事的時候吧?”
她一邊說著。目光便一邊落在我身上的麻布孝服上。
的確,哪里有祖母才過世,便要替妹妹求姻緣的道理呢?
我點點頭,“世子妃說的對極了。所以,沐靈菲這丫頭只是活該,誰叫她與世子這點兒事情,沒找對了時候發生呢?二妹妹,既然清醒了就快些起來。還不去為祖母跪經?她老人家最是疼愛你,眼瞅著你受此委屈,說不定晚間便會來安慰你呢。”
我看著陳王世子妃微微冷笑,“更說不定,老人家會為了心愛的孫女出口氣……”
大抵是做多了虧心事。這年月里不怕鬼的人少。不怕的那里邊,顯然沒有包括了世子妃。
花瑤很是上道,飄到她的身后對著那白皙細長的脖頸吹了一口氣。
世子妃便覺得一股子涼意從上到下,沒來由地竄進了她的全身。
她面色一變。咬了咬嘴唇,“大小姐真是會說話,本夫人見識了!”
“日后還會叫夫人更加有見識的。”我好言好語地說道。
到底是有些害怕,又或者海帶著點兒這事情無法解決的狼狽,世子妃拉了楊筱離的手,穩了穩心神,才對著人福了福身子,一溜煙走了。
看那樣子,楊筱離還頗為不忿,似乎想掙脫了世子妃的手沖回來。卻不知道世子妃說了些什么,楊筱離便漸漸安靜了下來。
“叫大家看笑話了。”
我對著眾人福了福身子,眼里便帶上了一些水汽。
“還請回前院去奉茶。”鬧出了這種事,誰有能喝的下茶去?
都紛紛告辭而去。
偌大的假山前,只剩了一個躺在地上的沐靈菲。
“人都已經走了,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沐靈菲從地上坐了起來,她的丫鬟上前去扶住了她。
“把她送回去。”我淡淡吩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這才又回到了靈堂里。
二夫人等都在。
因來吊唁的人都走了,這幾個也都不用再跪著。此時都被各自的服侍的人扶了起來,坐在了早就預備了可以歇著的椅子上。
“縣主可真是個金貴的人。”二夫人揉著自己的膝蓋說,“便是給祖母跪靈,竟也這樣的散淡。”
我知道她這是指責我方才回了錦繡塢。
“這倒是奇了。”我過去黏了幾根香點上了,插在了靈前的小火盆里。“二嬸明明知道我是因為府里沒有能夠出面照管的人了,才叫我去跟著招呼各府來的女眷們。人還沒走呢,二嬸這就要急著清理母親的人了么?”
二夫人大怒。“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見我似笑非笑看著她,咬了咬嘴唇,強自犟嘴道,“我只是看著這些人要了繡布繡線。卻不知道珍惜,這樣看不得罷了!誰能想到,大房里的姑娘呢!”
這話也不知道是在諷刺我,還是在諷刺沐靈菲。
二夫人正在滔滔不絕地說著。外頭一陣慌亂,大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見到沐容后大哭倒地,“侯爺啊,大事不好了!”
沐容被嚇了一跳,原本就已經有些疲憊清瘦的臉上立刻掛上了慌張。
“外頭,外頭應天府衙門的人來了,說要帶了您去應天府過堂啊!”
沐容又急又怒,“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
他臉上一片蒼白,哪怕人生得極為俊美,然而就這樣的經不住事。便與真正從戰場上拼殺下來的沐騫,楚國公等差了十萬八千里。
“本侯,本侯從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兒啊!”
他喃喃自語,仿佛要先勸說自己相信。
我只垂著眼簾,不著痕跡地往后退了退,意圖叫自己看上去別那么明顯。
“大哥,眼下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外頭應天府衙役已經到了,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二老爺還算是理智,努力安撫自己受了驚嚇的哥哥。
沐容急的要剁腳,“近來我都不能出門,能做出什么事兒來?”
二老爺也急了。“從前呢?”
“從前就更沒有了!”沐容著急地搓著手,嘴里反反復復是那幾個字。
二老爺眉間皺成了一個“川”字,正要再說話,就見外邊順天府尹帶著一隊衙役走了過來。
“沐侯爺,下官來的唐突。”說著拱了拱手。
見他神色很是安然,沐騫心里的石頭便先落了地——看著樣子,順天府尹并不是來找麻煩的。
“如今定北侯將死去的嫡母告了,說是苛待妾室。致上人命,更毒殺了一名妾室,也就是定北侯的生母。”
二夫人便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他到底要干什么!”
她尖利地喊著。庶子告嫡母,簡直是天下聞所未聞之事。
眼下她的兩子一女都是在相看親事的時候了,如果在這個時候出現什么丑聞,那可是天大的麻煩呀!
“侯爺,老夫人已然仙去。還請您跟下官走一趟。”順天府尹是個很耿直的人,最是看不慣有些權貴仗著祖宗的功績為非作歹,很不幸,沐容正在其中。
沐容和二老爺都僵硬地轉了頭,面面相覷。
當年梅姨娘死的蹊蹺,沐騫連母孝都沒有收滿,就與老侯爺發生了沖突,一怒之下遠赴西北。這,才有了今天的定北侯。
難道,當年的梅姨娘,是老夫人害死的?
兄弟二人同時打了個寒戰,似乎不愿意相信這樣的事實。
“侯爺,請吧。”順天府尹做了個手勢,便先行站在了靈堂門口處。
沐容無奈,只得換了衣裳,同順天府尹一起到了順天府。
沐騫有備而來,他早就查到了當年的真相。前些日子不在京中,名義上是被皇帝打發走了的,其實是去尋一位極為重要的證人。如今回了京,又見老夫人已經死了,,便不想再忍——畢竟。做個孝子要守三年孝呢。叫他去跪那害死了他親母的老韓氏,他自然不會同意。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多年,然而沐騫手里認證物證一應俱全,老韓氏毒殺貴妾的陳年往事。便再也瞞不住了。
只是,梅姨娘,老夫人都已經過世。而這種內宅陰私事情,說到底也不過是意氣之爭罷了。
要如何處置,卻成了難題。有說沐騫狂妄悖行,仗著戰功呵呵便肆意妄為。今日敢高嫡母,明日是不是就敢告君王了啊!
而另一派武將陣營,則是看著沐騫這樣的行事覺得太過痛快了。憑什么。去跪害死自己母親的兇手呢?
沐騫手里證據確鑿,哪怕是已經失蹤了二十來年的乳娘,也都找了出來,龍顏大怒。褫奪了老韓的誥命身份,但是看在故去的老侯爺面上,并未追究沐容。
沐騫趁機提出,要與武定侯府劃清楚接線了。
皇帝被氣得也笑了,擺了擺手,最后還是同意了沐騫去另立門戶。
一時間,沐家再次成為了京城里的焦點。有罵老韓氏害人的,有彈劾沐騫有違孝道倫常的。
已經沒有了誥命夫人的身份,老韓氏的葬禮便冷清了起來。之前請的道場等都清退了大部分,靈堂的規制也改了。好容易等到了停靈日滿,就如百姓家的老婦人一般,將老韓氏送進了沐家的墳地里。
武定侯府,消沉了下去。
這一天,有幾日沒見到的蕭厲突然來了。
“阿嫣。”他將我摟在了懷中,皺眉道,“瘦了。”
能不瘦么?熱孝里呢,吃的一水兒的青菜豆腐,連油鹽放的都少。就這樣,還得虧了海棠她們變著花樣兒在小廚房里倒騰素齋呢。
見到蕭厲臉色有些疲憊,我便問道:“你怎么了?這幾日都沒有見到你。”
“他們來了。”
他們?誰?
我一怔,才反應過來,“是鎮南王他們?”
蕭厲冷笑,“事先并未打招呼,到了京城王府門口我才知道。”
“他們帶著一子一女,說是要與他們張羅親事的。”
蕭厲冷笑著說道,“那夫妻兩個昨日已經進宮了,與皇帝提起了賜婚之事,話里話外地表示,想叫你早些進門。然后才好為那一雙兒女看親事。”
早些進門?
“難道他們是想,叫我在熱孝百日內成親?”
我眨了眨眼。雖然蒼凜也有這種情況,但是極為罕見的。
一般來說,趕在熱孝里成親,都會被人指摘——能有什么事情,比為自己的親人長輩守孝更加看出人品呢?
堂堂的鎮南王府,竟然想叫我百日內成親?
為此還帶上了一兒一女?
這里邊,不大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