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暈,二老爺總算是松了口氣。隨即喝道:“來人,將二夫人抬回去,請太醫來!”
頓了一頓,又道,“算了,天色已經晚了,先將她送回麗景軒。”
這一天侯府里請太醫就好幾次。再請,還不定會傳出去多難聽的話。二老爺倒是頗有些壯士斷腕的氣魄,直接將二夫人送回去干晾著了。
從一心一意寵愛妻子的好丈夫,到為了名聲體面不顧妻子安危的薄幸人,二老爺不過是一瞬間完成的轉換。
我眉頭輕皺,難道這些年他對二夫人的專情,都是給人的假象?
“都散了吧,二夫人不過是一時的痰迷了心竅,明日就好了。”
二老爺說的輕描淡寫。
“二叔,三妹妹還在那里。”沐靈菲突然說道。
二老爺低頭看了一眼還躺在地上的沐靈語,眉宇間帶了些許不耐。不過,假山下光線昏暗。也并看不太清楚。
“來兩個人,抬了她送回去。”
雖然平日里并不對付,然而見到二老爺對沐靈語這般絲毫不在意的模樣,我依舊是心里有些發涼。沐家的人。真真的是涼薄到了骨子里。老夫人是,沐容是,平時里似乎最是溫厚的二老爺也是。
其實仔細想想,我那過世的祖父,又何嘗不是?
梅姨娘的死,老夫人做的也并不機密。他分明是知道的,然而因一個嫡庶,一個尊卑,就能眼睜睜地看著害死最心愛女人的兇手繼續逍遙,甚至是榮華富貴更盛從前?鞭打庶子,生生地折了他在京中的羽翼,將他逼到了西北去,叫他十幾歲便要戰場上拼殺……
心中輕嘆,耳邊就有丫鬟驚叫道:“二老爺,三小姐的頭磕破了!”
二老爺不欲走到假山那里去,示意將人抬過來。
三四個力氣大的仆婦過去了,抬了人來,就著游廊上的燈籠光線看,沐靈語的額頭被磕破了老大的一塊兒,此時正洇出血來。雖然看著血流的不多,但是人昏迷了,說不定就已經傷到了腦子。
“二叔,還是去請了太醫來吧。三妹妹這樣,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
二老爺猶豫了下。擺擺手,“去叫管家外頭請個名聲好的大夫來。”
太醫,是不會請了的。
一個仆婦領命而去。
二老爺低頭看看依舊昏迷著的女兒,視線就落在了她的傷口處。那傷口不小,又見了紅,恐怕日后會流了疤了。
“哼!”
一甩袖子,二老爺怒氣沖沖地斥道:“大晚上的。不在院子里好生歇著,四處走動什么?簡直是自作自受!”
然后,便毫不猶豫地走了。
我看了看愣住的丫鬟仆婦們,嘆口氣,“別愣著了,趕緊將人送回麗景軒去吧?;仡^大夫來了,叫人仔細瞧瞧?!?
眾人答應了,七手八腳地抬了二夫人和沐靈語回去。
沐靈菲卻是站著不動。
“大姐姐……”
見我要走,她才慌忙抓住了我的袖子,哀求道,“我不敢綴錦閣,你叫我在錦繡塢里住一晚。好不好?”
我驚訝了。
一點一點將她的手從我的手臂上剝離,“二妹妹,你的膽子可是真大。難道你不怕么?”
“怕什么?”沐靈菲一怔,脫口就問道。
我嫣然一笑,將身子往前傾了傾。沐靈菲長得酷似霍姨娘,身材也是嬌小玲瓏的,我這樣的動作,令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你忘了么?”我對著她小小年紀已經是艷色初露的臉上吹了口氣,滿意地看到她立刻顫抖了一下,“你不是說,我是妖孽么?竟想和我住在一起,難道就不怕。我這妖孽……半夜里將你的血喝個一干二凈么?”
許是我的語氣在這夜色分外的詭異,沐靈菲大叫一聲,松開我的手就跑,她的兩個丫鬟也嚇得花容失色,跌跌撞撞地追了過去。
“小姐,你這是干嘛啊?”海棠揉了揉手臂,“說的我都打了寒顫?!?
我扭頭詫異道:“你竟不怕我么?”
說著就揚起了手,做出鷹抓狀朝著她抓了過去。
海棠站著不動。昂起下巴,斬釘截鐵:“小姐就算真是妖孽,也不會害我的!”
全然一副大義凜然。
無趣地收了張牙舞爪的樣子,帶了人回到了錦繡塢。
已經是累了一天,洗漱后叫海棠等人散了,我便躺在了床上。
閉著眼睛,正要入睡,?尖忽然間就聞到了一股子濃郁的花香。
睜開眼,就看到了一張傾國傾城的美人臉。
“花瑤!”
我低聲驚叫,一下子坐了起來。
眼前正笑瞇瞇地托著腮,盤膝坐在床尾的,不是花瑤又是誰?
“你好了?”
我大喜過望,自從她附身到梅樹上養傷,我便再也沒有見過她。
說實話,對于花瑤,我是有些自責的。
若不是我要她跟著母親一起,她就不會被晉陽侯府里的什么陣法打成了重傷。她本為花精,只要有花的地方,就會很快快樂地生活,卻生生地被我拖累了。
“全都好了!”花瑤說著便騰身而起,繞著屋子飛了一圈兒。
我揉了揉眼睛,總覺得她身形似乎比從前高了些。
“方才,是你對不對?”
我腦海中靈光一閃,就說么,二夫人那副樣子,絕對就是沖撞了什么。若說是白蓉蓉死后陰魂不散,那也不是這么個報復的方法啊。
花瑤笑嘻嘻地飛過來,伸出一根纖長的手指搖了搖。“才不是我呢。若是我呀,我就叫她自己挖個坑,躺到里邊去給園子里的花樹當花肥!”
“那是誰?”我詫異了。蕭厲?
也不對啊,他好幾日沒出現過了。況且以他的性子。若真是他為我出氣,哪里有不與我炫耀的道理?
花瑤性子單純的很,藏不住話,指了指我的脖頸處。
我睜大了眼睛。
那里……
我的眼睛一陣酸澀,淚水瞬間迷蒙了視線。
是我的弟弟和妹妹!
他們只是從未見過天日的一團血肉??!
怎么會……怎么可能呢?
胸口處微微發熱,似乎他們能夠體會到我的心情,正在用這種方式回應我。
花瑤便有些欲言又止。
“花瑤?”我探尋地看著她。
花瑤伸手捂住了大半張臉,只留下一對兒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邊。眼珠兒滾來滾去,視線就是不肯與我相接。很明顯,是知道些什么的。
“你到底有什么瞞著我?”
花瑤搖搖頭。
我咬住嘴唇看著她,眼淚就掉了下來。
花瑤慌了。飛到我身邊,搓著手繞著我飛了一圈,終于下定了決心似的,一臉決然坐在我面前,“我告訴主子,你別哭了!”
我點點頭。
花瑤便嘆道:“那兩個孩子尚不足三月便已經落胎了,魂魄本就極為微弱,哪里留得住?”
我悚然而驚,“那……”
“是主子,將自己的精魄分了一縷出來注入玉墜,然后才有兩個胎魂入玉墜安養。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說啊!”
花瑤眼睛濕潤了,低聲道:“只是,主子先前送您回來,已經是拼著損了自己一半功德逆天而行了。這兩個胎魂,本就不該來到世上,命運如此,但住址不但保全了他們,甚至因有他的精魄溫養,還叫他們本來混沌的意識漸漸如真正的胎兒一般清明起來……他這般行事,更攪亂了本來這個世界的軌跡……肯定是要被反噬的,如今只怕也是受傷極重的?!?
我身上一軟,只覺得全身無力,頹然倒在了床上。
難怪,這幾次蕭厲的出現,一次比一次臉色蒼白。
而我卻從未擔心過,只想著他是無所不能的,是強大無比的,有逆天改命之能,卻從未想過,既然是逆天,那么便是違背了天意,他做了這些,又是否要面對天意的懲罰!
我,我什么時候,變成了這樣,將他為我做的一切,都當做了天經地義的?
第三更,第四更的話應該能夠在十二點左右出來,等不及的親們明天看。說了五更的,熬夜也會寫出來,沉底去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