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線索
夏廷宇只覺得自己的頭皮一陣發(fā)麻。詭異的照片呈現(xiàn)在手機上,那鬼嬰好像還在動著,手臂一晃一晃,印在夏廷宇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再次去看手機,對話框頂端居然是自己的那條短短的感嘆。那條動態(tài)消失了。
他給田冪播去了電話,那邊很久才有人接。夏廷宇拖著疲憊的語調問她出了什么事,出乎預料,那邊說,“我很好啊,沒什么。”
女孩的聲音很甜,一點因為恐怖而發(fā)出的顫抖也沒有,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夏廷宇長出了一口氣,躺在床上,一個頭兩個大。
鬼嬰,什么東西?怎么會這樣?難道是我?是詛咒?詛咒針對的是我?
夏廷宇咬著嘴唇,胃里翻騰,惡心的要命。他按下智能手機中間的按鈕,把手機屏幕調回到桌面。
他突然發(fā)現(xiàn),這時候自己居然沒有一個人可以發(fā)泄。
陸刑天的話,他根本沒有那個人的聯(lián)系方式。在一起的時候也并沒有看見他拿出手機。那家伙不會不用手機的吧。
夏廷宇的注意力很快就移走了。腦瓜頂還在冒著泡泡,手機鈴聲就想起來了。他本以為會是那個田冪,沒想到來電是陌生的。
任何人對陌生都有著與生俱來的恐懼。夏廷宇猶豫了半天,還是接起來了。那邊的聲音很低沉,帶著些疲憊。
“還沒睡么?”
“誒,陸刑天?你有手機的么?”
“我想、給你說一下我的觀點。我也得趕緊跟那邊交差,你也有經(jīng)歷的,有些問題我想問問你。”
“啊……”夏廷宇翻了個身,“我特么還正愁沒有人說話,堵的難受。”
“來找我的事主其實就是當年擴建這條路的工頭。你可能不知道,那條路在竣工的時候出了件事。一開始包工頭并沒有當回事,但找他的人都拿著刀了,他才來找人……”
陸刑天講了很多,夏廷宇就像聽故事一樣聽著。他說的事情很離奇,聽著還很過癮。
這條路上傳著兩條傳聞。
第一就是白裙子女孩的事。傳聞每夜,都會有人看見一個穿白裙子的女孩在那條沒有路燈的月下路上游蕩。她頭發(fā)很長,劉海也蓋住了眼睛,因為她根本就沒有眼睛。她懷里抱著一個鬼嬰,每夜都會找人問路。陸刑天的想法就是,她和那條路上的游魂一樣,被困在了那條路上,出不來了。得到這種結論的原因也是因為夏廷宇的身體被那路上的游魂換了。這一點也可以證實陸刑天所說的占身體的不是污穢,而是其他被強制離體的魂魄。他們并不是死后化成的鬼,而是活著的時候魂魄被硬生生的拉出來了。這些并不能稱作是污穢,因為他們還是活著的。他們一直想要逃出那條鬼路,但好像因為什么一直走不出去。可能是因為什么原因,一只游魂想到搶別人的身,然后就走出去了。所以這條路上的那些游魂就開始拼命找人上身,契機可能就是那個白裙子女孩。至于她為什么是特別的,陸刑天也沒有想出來。
還有一個傳聞就是鬼嬰,也就是那白裙子女孩懷里抱著的嬰兒。這個就要從當初那個包工頭說的話中了解了。
當初在擴建那條胡同的時候,為了省錢,開工前那個包工頭并沒有組織祭祀,沒有祭這條路的路神。每一條路都是有一兩個神明住著,借這條路棲息,順便就護著這條路。就像是野獸,都有自己的地盤,是自己的就絕對不允許別的野獸侵犯。當初這條路還在建設中,有一天晚上,包工頭突然就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是有做小活的工人在干活的時候聽到有嬰兒的啼哭聲。工人很害怕,尤其是在深更半夜,更是嚇得不敢動作了。包工頭是困了,所以就叫工人們散伙,明天在做打算。之后包工頭不知道是著了什么高人,路算是順利竣工了。但就在竣工的那天晚上,所有的工人都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不過之后就沒在有人消失,可之后又傳開了半夜里走這條路的人會看到地上有一只鬼嬰在爬。
夏廷宇聽得很入神,也把剛發(fā)生在那兩個女孩身上的事說了一遍,還重點描述了手機上的那張照片。
陸刑天在那邊思索了半天,才說了一句“晚安”,然后掛了電話。
天邊已經(jīng)是泛了白,夏廷宇才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一覺全是夢。他夢見自己的身體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四周像是灑了墨水,一點光也沒有。閉眼是一片黑,睜眼還是一片黑。他的四肢很沉,好像被固定在了什么地方。耳邊亂糟糟的,摻雜著些機械運轉的聲音,背后的地方很粗糙,好像有很多石頭,又像是有很多蟲子,好疼,火辣辣的。
被困的難受,夏廷宇想要喊出生來。出口卻是嬰兒般沙啞尖銳的聲音。
額角的筋脈隨著心跳一下一下膨脹著,太陽穴鉆心的疼,連脖子都是酸痛的要命。夏廷宇喝了口水,墻上的表已經(jīng)十點半了。
手機上有三個未接電話,是隔壁班班代的。還有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
不是陸刑天的,不是田冪的。
上面寫了五個字,“可以談談么”。
顯示的時間是早上七點半,輔導班開課的時間。
撓了撓頭,夏廷宇回了一句“你是學生么”,然后下床開始拾掇自己。
頭重腳輕地穿好衣服,整理好自己,那邊果然又來了回信。看起來對方是很急切,在夏廷宇發(fā)過那條短信之后,接著就回了。
那條短信很潦草,短短的幾個字,“恩,我們樓下見。”
樓下?
夏廷宇習慣性的就想到了自己家的樓下。他琢磨了半天,心里把自己的學生想了一遍,誰會知道自己的住址呢?難不成是從別人那邊聽來的?不會是遇到小偷了吧……
最后他小心翼翼的貓著腰來到陽臺。透過防盜窗,外面的樓宇門邊站了一個男生。
男生帶著棒球帽,一身寬松的運動衣。身材瘦高,露在外面的胳膊被曬得黝黑。
這個人是、楊書學。
想想也有道理,他知道我住在這里,但不知道我在哪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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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書學的樣子又變了很多。他在夏廷宇家門前猶豫了很久。他盯著夏廷宇家的地板愣神,好像在考慮要不要進這個家門。他很謹慎的邁著大步,仿佛是怕把這片干凈的地板染臟了。
“坐吧,別拘謹。”
夏廷宇也很奇怪,那個張張楊揚的小伙子如今為何是一副畏手畏腳的樣子。結合田冪和陸刑天的說法,這個學生好像是曾經(jīng)因為走過那條路而丟了魂魄,此時的這個人,不會是又弄丟了一次魂魄吧……不過想想,如果真的又被換魂,他就不會找到自己了,或是說,這樣的話,他們就是一對陌生人了。
本來換魂之后的人還會走那條路,夏廷宇就已經(jīng)很好奇了。但最近的事情真的發(fā)生的太快了,這個學生已經(jīng)完全被夏廷宇拋到腦后了。其實他才是最重要的那個線索。因為他在換魂之后,還在繼續(xù)走那條本來就知道有危險的路。
不像自己,他是真的被換魂了。那具身體里的魂魄,是在經(jīng)歷過那條月下路的恐懼,還堅持走那條路。
他一定有原因。
事情有眉目了。夏廷宇這樣想著。
猶豫了半天,楊書學在夏廷宇的餐桌前坐了下來。與其說要人家清洗沙發(fā)罩,擦一下木椅子來的會更簡單。
夏廷宇很無奈,只好也坐在了硬硬的木頭椅子上。
“你想、跟我說什么?”
楊書學的眼神迷離了半天,目光飄忽不定,像是在掩飾內心的慌張,“小冪……”
“小秘?”夏廷宇對這學生出口的話哭笑不得。
“我是說……田冪。”楊書學十指相扣,閉著眼,像是在強忍自己的情緒。
“你認得她?”夏廷宇一點桌子,整個人差點站了起來。
“夏……同學。我、我其實是不想麻煩你的。你對小冪的好,我都看在心里。”
“你……你到底是誰?”夏廷宇皺了皺眉,有些可疑眼神掃描著這個猥瑣的男生。
“同學,也許你不會相信,那條路真的不干凈。我、就是那條路的一個……那個、可以說是受害者吧,而你是唯一一個從那條路上走出來的人。同學,我真的希望你能幫幫我。”楊書學搖著頭,心情有些激動,“我是個粗人,也不知道到底怎樣才能夠回到我原來的身體。那時候,我在那一條永遠都走不出來的路上,看到了有人經(jīng)過,然后一個跟我一樣被困在那條路上的人就一直跟在那個白裙子女孩的身后,那女孩一問人路,他就一下子消失在了那個路人的身邊。那個路人變成了兩個,一個在回答那女孩的問題,一個就繼續(xù)著剛才的動作,然后,消失在了路的盡頭。”楊書學手舞足蹈地描述的很不清楚,盡管這樣,夏廷宇還是聽出了些門道。因為畢竟他也曾經(jīng)是一個受害者,只是一瞬間的受害者。
“之后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有一次,我鼓起勇氣問那個白裙子女孩,我問她,你是誰,為什么那些被問路的人會消失,那些消失的人為什么要跟在你身后。她說,跟她搭話的人都會變成鬼,那些在她身后的鬼想要出去,跟在她的身后,就能夠成為人走出這條路,但是以后要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活下去。”
“……”夏廷宇曾無數(shù)次想過,那條路上鬧的東西到底是什么。白裙子女孩?鬼嬰?一個人,跟那女鬼搭話以后,魂魄就會出體,就會被換魂。但當那鬼嬰的照片傳上來以后,毋庸置疑,田冪是撞鬼了。就算像是田冪說的那樣,她很好,那鬼嬰也肯定有一定的力量,絕非贗貨。
“她并沒有回答我她是誰,也并沒有跟我說她懷里的小鬼的事。那一天,我鼓起勇氣,我站在那個白裙子女孩身后。她最后跟我說,你出去,一定要想辦法救我們,要救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好可憐。”
“那小鬼嬰兒?”夏廷宇愣了一下。
“恩。”楊書學點點頭,“我是粗人,連大字都不識一個。那天你講的題我其實一個也沒聽懂,那些字符我也看不懂。我只是想和你搭話,因為你、看起來挺不平凡的。我覺得你……”
“你……你不會是田冪的父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