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廷宇之所以能這么快就想到這個學弟,是因為這個孩子跟趙一亮關系很好,自然而然的,跟他也就熟絡了。
似乎是開學典禮上,那孩子崇拜了趙一亮演講的氣質,所以才走進了趙一亮的生活。
那孩子還經常拿著一本童話書,還是高級的洋文童話。那是趙一亮給他惡搞的生日禮物,他還曾經拿起來翻過,但又很頭疼的放下了。
但那孩子似乎是對那本書愛不釋手。
夏廷宇看到了書的名字。那是英國很著名的童話。
鵝媽媽。
兩個女生低頭思索了半晌,并沒有想出什么,但臉上明顯多了一分擔憂。
很快,時間到了十點。咖啡廳要打烊了,夏廷宇才拉著張燃要送女生回宿舍。
兩個女生并沒有要他們送。現在校園里還有很多人,不會出事。
這倒是便宜了張燃。目送走了女生,張燃像是輕松了不少,一路上又是哼歌又是騷擾的。夏廷宇被他弄得有些煩躁,或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責備女孩們的好奇心。
“你特么就沒什么想說的嗎?”夏廷宇使勁推了一下張燃。
然而張燃的體重在那,他像座山一樣,連晃都沒晃一下。“我并沒有什么可說的,想說話的話,你可以繼續找她們。你看她們那臉色,絕對還有沒告訴你的。”
“她們?”
“她們并不是什么也不知道,而是什么都知道。她們之所以會那樣,是因為被嚇了個透徹。一件根本不可能被人知道的事,現在居然被捅了出來。一切都是定數。”
“你……”這話怎么說的跟陸刑天那老頭似的。
“我是前輩。你才幾個月,我的話……至少都一年了。”張燃收起了玩笑般的表情,苦笑了一聲,“我有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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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身后兩個站定不動的男生消失在了視線里,王雪才哭了出來。
“怎么辦?你說是不是他啊?我們是不是把他招惹出來了?”
張田緊繃的五官顯出她的煩躁。她甩開王雪的手,兇狠的眼神根本與白天的張田判若兩人。
“我管他是不是。一個小屁孩而已,怕什么?當初好說歹說的勸他,他不聽。說要了他的命,他還不聽。這回真鬧出了事,又來找事。這怪我們嗎?”
“小田,你回去早點休息吧,說不定那男生就是嚇唬我們呢。”
“我張田從小就沒吃過虧。要鬧是他的事,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他死了,是因為他自己失足,怎么還賴上我們了。”
“是啊,別想了。”
“……”
張田顫抖著身體,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她走進了宿舍,沒有道別,只留給了王雪一個背影。
強勢的女孩,從高中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
王雪要跟張田搞好關系,也是為了蹭她的仙氣。
其實王雪也是一個膽小鬼。能混出名聲還是要感謝張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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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毅哼著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邊上是一群嘿嘿哈哈的室友。
李小飛被那群力大無比的室友推出了人堆,刺耳的笑聲鉆入張毅的耳中。果然下一秒,張毅就被撞翻了。
“你們丫的想干嘛?”
“沒沒沒……”李小飛道,“是他們推我。”
另一邊的四個大男孩互相推卸著責任。
幾秒以后,一場即將爆發的戰爭恢復了和平。
“你在哼什么?”李小飛問張毅。
張毅撅了撅嘴,“沒什么,就是聽到別人唱了,就被帶著哼起來了。”
“……”
黑暗中走著,張毅帶著鼻音的低沉的聲音被放大了不少,在夜色下顯得詭異。寂寞的身影走在六個大男孩的隊伍后面,月黑風高,看不清他的五官。只留下他清脆的嗓音。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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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失眠會持續多久,但夏廷宇估計這件事完不了,他都別想睡個好覺了。
想到了黃佳琪,夏廷宇就覺得不是滋味。
黃佳琪很可愛,但為什么就想不開跳樓了呢?
記得之前每天都會在樓道里碰到他。偶爾他會捧著一堆本子上四樓去找他任職課代表的科目的老師。應該是逢上中考學校考了全省第一,之后初中部教學的老師便都是從高中部選的,所以還要麻煩課代表跑樓。這時候,夏廷宇就會幫他拿上一大半,有時候還被趙一亮笑沒出息,說是小孩就該多練練。
有一次還在黃佳琪的眼角發現了淡淡的淤青,夏廷宇問了,他說只是被空中飛著的蟲子蹭的。
短短的一個月,一個男孩就從夏廷宇的世界里路過了。很遺憾,最后什么也沒有留下。
十一月依然是進入了秋冬季,山風透過窗戶縫隙吹進寢室,夏廷宇裹了裹被子,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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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
“我靠,你特么怎么了?”
“哎呀你……天哪,請個假別去了。”
“……”
大清早,北八宿舍110就炸開了鍋。張毅被室友抬上了床。
“應該是腸胃型感冒,我給你沖點感冒靈,你抽空喝了。我給你請假了,老實躺著吧。”李小飛像個老媽子似的說了一大串,領著一幫小鬼大搖大擺走出了寢室,留下張毅一個人在床上犯惡心。
張毅扶著桌子挪到門口插上鎖,又艱難的回到床邊,喝了藥,躺下縮進了被子里。
張毅身子很壯,不是經常感冒的人,這一感冒,真的就連個人樣也沒了。
走廊里雜亂的聲音過去了,四周安靜的仿佛世界只剩下了張毅一個人。
不過,這種寂靜更像是世界拋棄了張毅。
躺在床上,呼出的氣很熱,鼻子很燙,眼睛也脹的難受,怎么也睡不著。
他把手背敷在眼瞼上,舒服了一些。直到壓的眼睛充血冒開星星,他才把手放了下來,擱在被子外面。
眼前因為眼球受刺激而變得模糊。
上鋪的床板慢慢的清晰。忽然,一個黑黑的東西從床板上面冒了出來,不過只是一瞬間,又縮了回去。
張毅一下子清醒了,揉揉眼睛,下床站直了身子向上鋪看了過去。
上鋪是李小飛整齊的被單。其他的什么也沒有。
張毅聳了聳肩。感冒都眼花出現幻覺了啊……
他扶著桌子角緩慢的移動到洗手間,艱難的提出暖壺。
頭疼的要命,口腔里都是中藥留下的苦味。他驅使著顫抖的胳膊提著暖壺一邊向杯子里倒著水。
眼前蒸騰著熱氣,水灑了滿滿一桌子。張毅隨手拿起抹布,模糊的余光中閃過一個人影。
這次張毅相信自己沒有看錯。因為他能夠感覺到耳邊的一陣涼意。
“誰?”
“……”
怎么說自己也是個大老爺們兒,就在一個寢室里能發生什么?
環視四周,什么人都沒有。
對啊,他們走了以后就關門了,會有誰進來,自己都會知道的。果然還是錯覺吧。
突然,張毅的動作就定格在了空中。他聽到了一種很熟悉的聲音。
這是昨天晚上聽到了聲音。
而現在這個聲音,好像就近在咫尺,與自己一步之遙。
順著聲音緩慢的回過頭。
眼前是兩條在空中搖蕩的腿,青灰色的腿,黑色的背帶短褲,黑色襯衣。
熟悉的旋律幽幽的回蕩在不大的寢室中。
“學長,好久不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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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下了課,李小飛給張毅發了條消息,問他午飯想吃什么。那邊半天都沒有回。
室友罵他傻。難受的時候,誰會盯著手機屏幕?那只會讓人更惡心。
李小飛撇了撇嘴,只好撥過了電話。
忙音一串之后,接電話的是可能會很漂亮的接線員姐姐,聲音很清脆,但李小飛完全沒興趣。
隨便買了點張毅經常會吃的,李小飛就告別了室友先回了寢室。
推了推門,門絲毫未動,看來是從里面鎖上了。
李小飛敲了敲門,并沒有來人給他開。
不會是餓暈了吧……
李小飛趕忙出了宿舍大門繞到樓北邊,踮起腳,透過陽臺柵欄向里面探了探頭。
玻璃貼了塑料膜,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狀況,但隱約可以看到有個黑影在里面,一動不動。
床是在寢室的東西兩邊,而那個人影卻是在中間的過道上,好像是趴在地上。
李小飛意識到情況不太妙,趕緊敲開了宿管大爺的值班室。
“大爺,我室友,好像暈倒了……門是從里面鎖上的。怎么辦”
“啊,把門撞開吧,反正也不結實。”
“不行,我室友在那邊,會傷到他的。”
“……哎喲,怎么就暈在里面了……”
“他感冒了,很厲害。不然這樣吧,您給結一段陽臺的防盜柵欄,我鉆進去。”
“……”大爺猶豫了一會兒,慢吞吞的拿來了一把大鉗子,“不知道能不能用,你試試吧。”
“大爺,幫我叫一下救護車。”不敢耽擱,留下一句話,李小飛就跑了回去。
大張旗鼓的鬧了一通,還引來了不少圍觀群眾。
李小飛雖然是瘦,力氣可不小。扯上朋友的事他哪敢怠慢。三下兩下,算是超超常發揮,柵欄居然真的被他鉗下來一截。
正趕上室友吃飯回來,二話不說,李小飛就喲呵他們把他架了起來。
爬進了陽臺,打開陽臺上的玻璃窗,李小飛終于看到了朋友的樣子。
張毅整個人半趴在地上,姿勢非常糾結。他的右腿伸直著,左腿卻是極力的彎曲。左手扶著地,右手握著門把。臉側著,左臉緊貼著冰涼的木門,露出的右眼緊緊地盯著門鎖。
李小飛嚇了一跳。他知道朋友是暈倒了,頂多也就是趴在地上,可沒想到會是這個姿勢。他過去彎下腰摟住張毅的腰,準備把他架到床上去。結果身體還沒來得及發力,大腦先是一片空白了。
張毅的身體很冷,尤其是那只蹭到他胳膊的左手。張毅的身體有點僵硬,就算李小飛再使勁,也沒能從他的左臂與軀體間的縫隙中插進去。
不詳的預感蔓延至李小飛的全身。他根本沒有見過死人,怎么會知道他的朋友此時已經是死了。他撫上了張毅的胸脯,在周圍摸了個遍,就算是右邊都試過了,什么動靜都沒有。
李小飛的喉結向上動了一下,癱坐在了地上。
外面的室友在李小飛打開陽臺窗戶后終于也是看到了里面的情景。一開始只是感嘆張毅動作的奇葩,后來看到舍長擺出那種癡呆的表情也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大條,趕緊一個抬一個爬進了寢室。
張毅像是塊廢鐵被扔在地上,表情猙獰,死不瞑目。
警笛聲由遠及近,終于,閃著藍紅色警燈的幾輛車聽到了北八宿舍門口。
“真奇葩,感冒都能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