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是陰云密布。簡簡單單的開學的日子,跟蘇英橋分別還不到三十六個小時,學校居然就出了這么大的兩件事,張燃的心里突然有些過意不去。
母親的詛咒,也是死了那么多的人。難道詛咒,真的就要死那么多人嗎?那帶著詛咒的我,會不會就是一切的罪魁禍首?那個時候,是不是真的應該接下母親的詛咒呢?是不是如果當初并沒有這樣做的話,現在就不會死這么多人了?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今后不管發生什么事,你都不必為它承擔任何責任。你的任務只是躲在我身后,看我繼續送那些對世間還有依戀的鬼去他們該去的地方。你不是原因,你是措施。一切不會因你而起,只是因為要發生什么,所以你在那里。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如果你一定要怨恨什么的話,那就把錯誤都推到我身上好了。”
那時候陸陳海的話成為張燃心中唯一的寄托。當時他還并沒有覺得詛咒有什么可怕,因為那個詛咒的施咒人是母親。現在看來,那時候的那段話果然是有用意的。
踏進陰冷的宿舍的那一瞬間,自然有些害怕了。盡管那個少年精神多變,疑似精神分裂,時而正常時而乖張,但是張燃至少知道,他做事還是有理有據的。那時候不該意氣用事,也許他做的這一切真的有他的理由呢?他后悔離開了陸陳海,他發現,沒有他的自己是那么的弱小。那時候因為自己的沖動失去了哥哥,這時候,自己渺小的力量甚至連自己都無法保護。
萬一出點什么事……
張燃咬了咬嘴唇。
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背后安靜的可怕,剛才兩個人在后面交談的聲音居然就在自己心不在焉的一瞬間消失了。那兩個跟著他進來的室友,好像不知不覺間蒸發了一樣。
張燃咽了一下口水,“你們……”
聲音被黑暗吞噬,變得不像他的聲音。他突然反應過來一個問題。
就算是學校發生了大事,被停課了,那宿舍也不可能……連燈都不給開啊。
這時候才是剛剛黑天,怎么就這么黑?
被恐怖包圍的張燃開始劇烈的發抖,他想逃出去。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他的身邊擦過了一個紅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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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做的事是什么?”
陸陳海敲了一下頭頂,“您看我這記性……”
燕子青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這時候就別跟我賣乖了。局子里的靈異事件多得很,都是解不出來的。既然碰上了這種事,又戲劇性的遇上了你,我倒是想看看,這到底是個什么事。”
“你肯相信了?”
“嘖,我從一開始就不是不信。”
“好好好,不就是要你那點面子嗎。”陸陳海湊到了燕子青的耳邊,“三個月前,小三中畢業時候的那次意外、你有印象嗎?”
“嗯。”燕子青點了點頭,“當然,那次意外,死了好多人。你怎么要問這個?”
“死了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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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青挑著眉笑了一下,“這……得有……我記得算上那些不怎么重要的后臺,怎么也得有八九個吧。”
“這么多……”
“畢竟是場上的整個吊燈……都掉下來了。”
“你參與過那件事嗎?”
“沒有。”燕子青搖搖頭,“那時候,我在忙別的事,這件事還是局里面一個老成的隊長去的,好像還牽動了局長。因為出事的都是中學生,剛經歷過大考試的學生。”
“局長?”
“他也該退休了。那是他涉及過的最后一個事件。”
“是這樣啊……”
陸陳海點了點頭。一切都跟他想象的不盡相同,只是那個在話劇中死去的人,為什么要一味的提醒現在的人這個話劇?這個話劇究竟怎么了?
難道這一切真的跟林旭有關系嗎?
自從李英杰被放走,林旭就被從校醫院接走了。跟話劇有關的人,李英杰并不是話劇組的人,但看他和話劇組的關系,出事的時候他也應該是在場的。但話劇開演,他也就頂多是個打下手的,可能并不知道場上發生的事。話劇中唯一逃出來的人就是林旭了,他又失憶,這么想來,知道什么的就必定是李英杰了。但是那個人性格乖張,精神又好像有點問題,問起來肯定不會得到什么答案。
所以這次的鬼,是想要提醒林旭。
提醒林旭一件他知道但是又藏在了腦后的事情。
但林旭在哪里呢?
想到這里,陸陳海的鼻息中混進了一股香氣。
因為藥都是自己家提取的,花草他也見過很多。這種花,味道很淡,不是很靈敏的人還真是聞不到。
鬼使神差的,兩個死亡畫面就在陸陳海的腦中閃過。
“你有沒有現場的照片?”
“嗯。”燕子青掏出了手機。他就知道會有用處。這種神棍來幫警察的忙,可能想到的,就是要套線索。現在燕子青也算是打算跟他統一戰線了,因為他也實在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駁自己心中這個已經扎了根的觀點。
專業的相機拍攝的很清晰,但無奈圖書館的現場過于猩紅,有什么線索已經都被埋沒于恐懼了。
在一張死者的正面特寫中,陸陳海似乎真的發現了他想要看到的東西。
《日本史》。
隱隱約約可以看得出來,范清林在死前找到的那本書居然是《日本史》。
怎么還跟日本的東西扯上關系了?這幾個人上學的時候都沒有拿什么宅男需要的手辦或者是中二病必備的小玩意。難道是別的什么東西?
“你還記得昨天的那起嗎?”
“什么?”
“櫻花。”陸陳海拾起地上鏡子與碗之間的那片碎紙片,“這是我從那本書上隨便扯下來的。運氣好的話,不,若是真是我想的那樣,如此詭異的事情就就絕對不是碰巧接到一起的了。”
燕子青看陸陳海突然就緊張了起來,便湊過了臉去。
陸陳海將紙片托在四指之上,拇指緩緩地磨砂著褶皺的暗紅色紙面,卻怎么也不攤開手看個究竟。
他引著燕子青來到窗邊,透過廁所磨砂玻璃開的一條小縫,月光傾瀉進來,形成一條光帶。
陸陳海舉起手中的紙片,皎潔的月光沖淡了暗紅的血色,黑色的細小痕跡呈現了出來。
“你看這是什么?”
燕子青搖了搖頭。
“這是櫻花的花瓣。”
“……”
“日本史必定會有有關櫻花的東西,第一起案子里,蘇淺抱著的音樂盒蹦出的音樂就是《櫻花》,那本來是個憂傷的曲子,但因為涉及到鋼琴,所以聽起來很矛盾。這就是為了突出櫻花。這件事……難道是跟……”
“比如說是想提醒他想到一件與櫻花有關的事,或者是一個跟櫻花有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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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兩個人真的不見了,不如說,連大門都不見了。
呈現在張燃面前的,并不是剛剛前腳就踏進來的玻璃門。張燃背后的,居然是一面黑洞洞的模糊的墻。
這對張燃來說無疑是處在一個黑洞里,能夠吸走一切的黑洞。他覺得,渾身的血液好像是被抽干了,體內由內而外的冒著徹骨的寒意。
他伸出手在黑暗中漫無目的的揮舞著,缺什么都沒有碰到。他想扯著嗓子大喊朋友們的名字,可是沙啞的聲音剛一出口,就被黑暗吞噬掉了。
怎么會這樣?
鬼打墻?
陸陳海不是說過,這一切都是圍繞著三個月前的那個小三中的畢業典禮來的嗎?不是說只有那次話劇中的人才會出意外嗎?不是說所有都會按照話劇的順序……
他好像并不是這么說的。他沒有說一切都會按照話劇的順序開演。
但是他至少說過鬼不會纏上我啊……
難道是發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張燃一遍一遍的在心中自我安慰,可惜牙齒還是不住地打顫,渾身還是抑制不住的發動。
鬼打墻這種事情小時候也是遇見過的,不過都是剛剛一出現就會被肖昊然的出現給破掉。張燃還是那個弱小的肖景然,還是那個一直需要在人的保護下才能平安的肖景然。改個名字換個家庭而已,他就欣欣然了。
想了很多,平靜下來以后,他開始尋找出口。
之前聽母親講過,鬼打墻也叫作鬼遮眼,說白了只是一種鬼做的結界,讓你眼前看到的東西跟真正身處的地方不一樣,所以才會造成一種怎么也走不出去的假象,實際上人在哪里都說不定。結界最弱的地方就是邊上,和墻面接觸的那個地方。
可是這黑漆漆的一片,到哪里去找墻?找到了就是真的墻嗎?
這時,突然耳邊一陣輕盈,眼睛一陣刺痛。張燃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切有都變了回來。
一陣驚喜之后,張燃想到了剛才一切變化的原因,那是因為自己的手機響了。
如果那個給張燃發消息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張燃肯定會抑制不住的給他磕個響頭。
他拿出手機一看,發消息的是他的媽媽,現在的媽媽,蘇英橋。
“我跟同事到外校聽課了,剛收到消息說學校出事,你沒事吧?”
原來是這樣。如果不是張燃的宿舍出事,如果不是實發如此駭人,如果不是張燃的身上背著如此嚇人的詛咒,張燃一定會好奇為什么媽媽不給自己發消息問候。她去了外面,還好不在學校里,還好不知道事情的詭異。不知道就好。
這種新鮮的想法是從前從未有過的。
他給母親回了個消息說“沒事,早休息”之后,就拍拍屁股準備回寢室了,那幾個室友肯定都已經回去了。
抬起頭才發現,自己站在的這個樓梯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是大理石板,地上鋪的是大理石板,是灰黑色的大理石板。
張燃的五官又一次扭曲了,呼吸也跟著又粗了起來。剛剛還沒有完全退下去的恐懼又一次席卷了張燃的全身。
這根本就不是他的宿舍樓!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被鬼遮眼的?這里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這個地方又是哪里?
這里的教學樓都是大理石的地板,除了宿舍,都是大理石地板,這到哪里去猜?
張燃想都沒想就要逃出去,但到了關著的玻璃門前才發現,門居然是被人從外面鎖上了。用那種包裹著紅色塑料皮的鐵鎖。
爬窗戶呢?
張燃跑到一樓走廊的窗戶前,好在窗戶還是可以打開的。
當那清涼的晚風從外面吹進這個黑漆漆的走廊時,張燃感覺懸著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了。
從這里看向外面,正對著操場,再向右邊就是宿舍區了。
這個地方張燃還是感覺很熟悉的,他來過這里。什么時候來的呢?那就等著出去再想吧。
可是等他用盡全力抑制者發抖的四肢終于爬上了窗臺時,再向外邊看去,窒息的感覺又一次將張燃籠罩了。
窗戶外邊,居然有一張臉,就在自己的面前,跟他鼻尖貼鼻尖,近到再向前一點,就要跟那個人碰到了;近到那個人的五官都在他的視線中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