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喊魂,不一定就是要喊它的名字。或許是它一生中記憶猶新的東西,可以遷出它靈魂的一種東西;又或許是,一個令它一生都難以忘懷的稱呼。”陸刑天站在墻角,這個墻角就是大楓樹的樹根旁,這個平房的后面的一個小角落。
“我們就要喊‘大小姐’?”再笨的傻瓜都能猜得到。
于是乎,兩個人站在了一排。“就這樣,我的身高比你高一些,步子自然會比你的大。我在外面。”陸刑天講解道,“我們圍著屋子,轉圈,我們的步伐必須在同一水平線上,還有,我們的中間要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夏廷宇頓了頓,“那豈不是那個影鬼就要出現在我們兩個人的中間?”
“沒錯。”
影鬼,就是上次將夏廷宇影子扯走的鬼。雖然說是有驚無險,而且還是夏廷宇提出要引鬼,但要一個看不到真身的影子突然夾在他們二人中間,想想夏廷宇就覺得瘆得慌。
不過也沒辦法,還沒等夏廷宇抱怨什么,陸刑天就說了一聲“開始吧”。
夏廷宇緊張兮兮地跟著陸刑天的步子。心里一直犯嘀咕,埋怨他為什么不給自己一點準備的時間。
“大小姐——”
“大小姐——”
夏廷宇跟著陸刑天的聲音接著喊著,聲音就此此起彼伏,沒有斷開過。出乎預料的是,邊上并沒有什么圍觀的人。或者是看到他們這裝瘋賣傻的樣子,也只是多看一眼,就匆匆離開了。
“大小姐——”
“大小姐——”
“大小姐——”
身邊并沒有什么反應。
影子在身后,轉了個身,就移到了側面,再轉身,影子就到了前邊。因為緊張,夏廷宇的脖子很是僵硬,根本就不敢回頭去看身后的影子,只能熬到影子出現在視線范圍內,他才敢使勁去瞥。然后罵自己一句草木皆兵,繼續喊魂。
最初的異樣,感覺得并不是很明顯,夏廷宇只是覺得他們兩個人的聲音開始變得尖細起來。不過仔細一聽,又覺得還是自己的聲音。
是幻聽嗎?
但只要注意力不集中在聲音上,那種感覺就來了。
夏廷宇心里一寒,他想到了張燃給他講過的他的故事。那時候,陸陳海說過一件事,就是陰氣重的人會感覺到什么不對勁的東西。而那時候,張燃也是,當他注意力稍微不在耳朵上的時候,就會聽到恍恍惚惚的有人說話的那種似有似無的聲音。
這樣想著,夏廷宇特意地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步伐上。
就在這一瞬間,夏廷宇的注意力就不由得又移動到了耳朵上。
因為他發現,異常并不是他們的聲音變了,而是,他們二人的聲音里,還摻雜著第三個聲音。
這個聲音很清脆,是個女孩的聲音。
然后終于,他們轉了一個身,兩個人的影子重疊在了墻上。
接著,又是一個轉身,三個影子,就這樣,呈現在了夏廷宇的眼前。
真的是三個影子……
夏廷宇不由得向邊上一瞥,他和陸刑天的中間,明明什么都沒有啊!再看向地上那個突兀的影子,余光中,他似乎真的看到了身邊有一個留著齊耳短發、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
她的聲音,在跟著他們一起,叫著“大小姐”。
影子里,她的手,正好牽著他倆的手,將夏廷宇和陸刑天的手連在一起。
但手上……一點感覺也沒有。
夏廷宇下意識的抽了一下手,這一下,他居然感覺到了一種牽制的力量。
那種阻止他將手抽走的力量。
一種恐懼就這樣從夏廷宇的心底油然而生。
“為何作孽。”
“……”
陸刑天這話一處口,就證明儀式結束了。影鬼被招了出來,夏廷宇也就松了一口氣,瞬間就往里邊縮了一縮,遠離地上那個突兀的影子。
“現真身。”
“……”
影子呆呆地貼著地,除了裙子一飄一飄,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木頭。
這種情景不由得讓夏廷宇想到了那天晚上,來這個村子的前一天晚上,他做的那個詭異的夢,那個關于影子的詭異的夢。
“為何作祟,現真身。”
夏廷宇在一邊靜靜地看著,突然,眼前就閃過了一絲黑影,接著,陸刑天的眉頭就是一皺。
第二個影子從角落的房子打在地上的影子里竄了出來,接觸到了陸刑天的影子,一瞬間,陸刑天的影子就恐怖的扭曲了起來,像是一只壁虎,快速的扭曲著身體。
陸刑天的表情開始凝固了,冷汗一滴一滴地從額角滑落。
這到底是為什么……這個村子到底有什么給這兩個孩子留下了那么深刻的印象,讓他們不愿意離開?
反抗指明燈的影子,到了地下都不會有好下場,這是陰界對指明燈的一種福利。
他們是為什么?
就在這時,一群孩子突然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估計是全村的孩子都跑過來了。
陸刑天看樣子還被嚇了一跳,有些驚愕地看了一眼夏廷宇。誰成想對方卻是一副預知未來的樣子。
陸刑天瞬間就明白了。這個家伙一天的時間都去了哪里。
這真的很像他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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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胖墩兒。”正愁該如何開始,夏廷宇就看到了蹲在門外的小胖。
“啊,是晚上的哥哥。”
“你不在家補覺,來這里做什么?”
“這是我家門口。”小胖聳聳肩,“昨晚上,嗯……被爸媽罰站了……”小胖的笑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中完全沒有要怪夏廷宇的感覺。
“我想……你能不能把村子里的孩子集中一下?”
“啊?”小胖點點頭,“當然可以,你以為我是誰,我可是候補大哥。大哥出了事,我就是大哥,他們都聽我的。可是……為什么啊?”
夏廷宇笑了笑,小孩子就是好說話。“我想……讓那個影鬼……”
“啊,你是想讓他安心去另一個世界!”
夏廷宇很驚訝,不過這樣也少費些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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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影鬼被一群影子猜來猜去,覆蓋著,陸刑天終于脫了身。
影鬼這樣被不停地踩踏著,而孩子們臉上都是一副負責任的樣子。可是踩著踩著,那些嚴肅的表情不由得就變成了歡笑。
“踩到你了!”
“啊,我踩到你了。”
“嘿嘿嘿!”
“啊、快跑,他來了!”
“……”
孩子們時而擠在一團,時而又一哄而散,四面跑去。就在這一聚一散,身影中便多出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留著齊耳短發,頭發像墨一樣在空中游蕩著。她穿著白色的裙子,在一群棉襖裹著的小孩中間顯得尤為突出。她不像四周的孩子,她的皮膚白的嚇人。
“有你的風格啊。”陸刑天呼了口氣,“這就是你要招她出來的目的?”
夏廷宇吐吐舌頭,不常被夸獎的他微微臉紅。
而就在這時,就在兩人的注意力極度放松的時候,孩子們的笑聲突然消失了。
幾乎是一瞬間,就消失了。
陸刑天先是一愣,去看那邊空地卻發現,一大群孩子突然就不見了!
而地上,出現了一層厚厚的灰燼。
……
“怎么回事?”陸刑天看向了夏廷宇,而后者更是無辜地搖搖頭。
一群孩子……影子全部被拽走了?
不應該……這不應該是這樣……
按理說,夏廷宇幫著影鬼實現了她們留在塵世間的愿望,她們應該感激。而愿望,肯定就是,至少對于孩子來說,就是跟同伴嬉戲。而證明這個說法正確的,就是那個影鬼現身了。
陸刑天的眉頭皺得很緊,兩根劍眉都擰在了一起。
“走,進屋看看。”
夏廷宇也不敢耽擱,畢竟是一個村子的孩子都因為夏廷宇而變成了一層灰燼。
跟著陸刑天進了屋子,陸刑天瞬間就把窗戶上糊的報紙給撕了下來。
黃昏的微光打進了小屋,沙發上的一具干尸也在一瞬間化成了一攤灰塵鋪在沙發上。
這個屋子很小,只有起居室、一個小房間,連衛生間都沒有。墻上的開關已經無法操縱燈棍了。
“你看這個。”
“什么?”
陸刑天小心翼翼地從一張木頭桌子上拿起了一個布滿了厚厚灰塵的本子,“日記。”
陸刑天翻開,里面的字很扭曲,寫這本日記的人應該不是很懂文化。
這個村里的人能有會寫字的就不錯了。
“上面寫了什么?”
陸刑天翻得很快,直接就一頁一頁的跳到了最后一頁,然后他的雙手一垂,本子就被合上了。不知道他有沒有看進去,反正夏廷宇是一個字都沒看清。
“是那個叫楓的女孩的日記。”陸刑天將本子小心地擱回到桌子上,“上面寫了一個地方,去看看。”
夏廷宇本來已經打在本子上的手很無奈地抽了回來,跟著陸刑天屁股后面出了門。
這個男人解決事情的速度太快。
一路無話,陸刑天居然又引著夏廷宇上了山,而路過村子里的房子的時候,夏廷宇發現,這個村子居然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那些人,是不是都變成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這個村子在很久之前就廢掉了,而前兩天的經歷,就像是一場夢,一個幻覺。
“你看。”
陸刑天停下腳步讓開了身子,身前居然是夏廷宇之前被困的那個山洞。
“是這里?”
“跟我進來。”
陸刑天的表情很嚴肅,這讓夏廷宇有些不敢開玩笑了。
陸刑天鉆進了山洞,手一撐,就跳了進去,半蹲緩沖了一下力度,站了起來。
夏廷宇就沒那么好的身手了,跟上次一樣,是滾下來的。
就在夏廷宇揉著胳膊站起來的瞬間,“磕擦”一聲,側面的石板居然開始晃動起來,石壁碰撞,發出“咯咯”的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