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宸風又一次在警局碰到了肖景然三人,然而這次與之前的境況已經完全不同了。陸宸風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盛氣凌人的架勢,只敢小心的問了一句“詛咒被放出來會有什么結果”。
三人都是一片沉默。
肯定不會是好事吧。
陸陳海終于開口了,“其實自然法則是會給詛咒予限制,那就是信物。詛咒只能對信物持有者發動攻擊,這樣來看也就抑制了詛咒的發展。這下信物沒了,詛咒就要依靠本能行動了。最先躺槍的估計就是一直想要破解她的我們了。我應該考慮到后果的,我太著急了。”
肖景然自我安慰著,“其實這樣也好,既然是我的至親之人,既然跟我有血緣關系,那她一定不會傷害我。陸陳海都說了,她是為了保護我,才犧牲了輪回轉世的機會。她……我一定會解開的詛咒的。我還想……還想再見她一面呢。”
肖景然的話帶著些顫抖,但誰也沒有反駁。
陸宸風并沒有留三個人太久,畢竟也是他的恩人。他很想幫助他們,可惜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刑警,也只能在人際上動些手腳,鬼神方面,自己也只能是個累贅。
陸陳海抿了抿嘴,露出了他的第三種表情。“以后我們三個人要寸步不離,一個人中了邪,就算用刀子剮也要把他弄清醒。我們還不能死。”
其實他也有些害怕了。他在陸家算是年級最輕出門的了沒有經驗 更沒有閱歷。
“知道了,別說的那么殘忍。”肖昊然搖了搖頭,眼中是前所未有的五味雜陳。
陸陳海把自己當成了隊長,畢竟隊長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他打頭走進了電梯,嘴里不停地嘟囔著什么,好讓自己隨時保持清醒。
電梯從四樓緩慢地下降著,時不時搖晃一下,也能在陸陳海的精神上扎一針。
電梯好像下了很久,陸陳海發現進電梯以后,自己好像一直把精力用在維持清醒之上,完全沒有注意電梯運行的樓層。他剛想抬頭看一眼,但不想不但沒看到顯示屏,四周反而是突然一下,變成了一片漆黑。
電梯是四面封閉的,平常若不是開門關門從來都不會見陽光的,就因為這樣,才會陰氣重,才會經常被臟東西盯上。在這種情況下坐電梯,為什么自己就不能帶點腦子呢?
陸陳海在心中罵了一句娘,伸手去摸身邊最近的肖景然,好在剛伸過手,對方也同樣摸了過來。
“電梯還在運行,別怕,只是燈壞了。”陸陳海的話有些沒底氣,因為他明顯的能感覺到電梯之前的那種有規律的晃動消失了。
其他人都沒有回應,他也只好尷尬的繼續站著。
終于,電梯仿佛是下降到了一樓,重要的是,開門的聲音響起來了,但門外卻依舊是一片黑暗。
難道是門沒有開?
陸陳海想說些什么,畢竟這么黑的環境下,人會本能的不去發出動靜。這么一動身子,陸陳海突然覺得手上濕漉漉的,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突然竄進了他的鼻息。
陸陳海腦中一片空白了,難不成誰掛了?他本以為一直在對詛咒搞怪的自己會是第一個中招的,他去掏手機,然后打開了屏幕,向面前一照,映入眼簾的,居然真的是一地的紅。
肖景然?他的血嗎?不會吧……不是說……那個詛咒是他母親嗎?
“喂喂喂……”陸陳海小聲嘟囔著提醒自己這是現實,要快些行動。但他還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步該干什么。
陸陳海看到面前自己拉著的人已經癱坐在了地上,渾身都是密密麻麻的傷口,不斷的向外涌著暗紅的血,包括自己拉著的那只胳膊。
那人好像不是肖景然,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烏黑干枯的長發散亂著,胡亂遮著臉。
陸陳海一下放開那人,那人便軟軟的滑到了地上。
陸陳海慌亂地去找出口,卻發現,小小的電梯根本就是個密封的箱子。
第一個中招的真的是自己。自己被遮眼了。剛才的那一點僥幸徹底的變成了恐懼。
這種事陸陳海已經見慣不怪了,但這是血咒,不是普通的小鬼。陸陳海癱坐在地上,離那女鬼不到十公分。女鬼不動,他也不動,他等著那兩個人把自己喚醒,但愿他們沒有中招。
“好疼……”
一個輕盈的卻帶著怨毒的聲音自四周升起。陸陳海打了個冷顫。
“好疼啊……媽媽……好疼……”
女鬼混身顫抖著,突然尖叫了一聲,猛的抬起了頭。“你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一再的阻止我?我要殺人!因為我好疼!殺了人就不疼了哈哈哈哈……”
陸陳海瞪大了眼,他依舊不知該如何是好。女鬼要殺了自己。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膽小怕事,他后悔這么早就離開家了。
陸家人也是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神仙。
是暗示。是鬼的催眠。
陸陳海撐著地想站起來,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力氣小的可憐,而且真的腿已經嚇得抖動不已。他拿著手機哆哆嗦嗦地照著四周的鐵墻,墻的反射中,陸陳海變成了一個小孩。
這就是他的欲望,一直是小孩,一直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不被陸家的詛咒影響。他甚至想要脫離這個家族,想要不用面對此世和彼世的恩恩怨怨,想要不用接手一件件令人膽戰心驚的怪事。
陸陳海望著對面的自己,自己的皮膚上已經開始皸裂,一道一道,觸目驚心。
身后的白衣女孩爬了起來,一點點靠近著自己。突然,她撥開了擋在面前的長發,那張臉,居然是陸陳海母親的臉,一張去世了七年的人的臉。
陸陳海突然感覺心頭一暖,居然想要轉身撲過去。
她不是母親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陸陳海使勁讓這幾句話重復著,確實抵制不住身體的行動。
“大銘。”
這兩個字是從陸陳海口中蹦出來的,如此陌生。他的潛意識在翻閱著與肖景然度過的這幾天,回憶著那孩子的經歷,遇見的人,還有他父親的名字。
女鬼頓了一下,陸陳海終于能喘一絲氣了,他瞟了一眼右手邊的墻,自己恢復了原有的樣子。
陸陳海盡量使自己冷靜,“我是肖景然的朋友。”
“……”
女鬼不動了,站在電梯的正中央,頭發又一次擋住了她的臉。
“我知道你的委屈,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訴我,我會停止這詛咒。”
“詛咒停不下來的。”女鬼突然抬起了頭,那張臉是一張純潔的、無暇的臉。她笑了,笑的是如此凄慘,“不會停下來,我不想詛咒停不下來,只要他身邊的人死了就好,那就只好要你們死了。”
“你兒子不希望這樣。 ”
“他希望的!!那個男人很早就拋棄我們了,他們不會恨他嗎!?”女孩開始聲嘶力竭,兩行血淚自滿是血絲的眼中流了出來。
“你喜歡這樣的媽媽嗎?這樣的媽媽,跟他們的爸爸有什么不同?”陸陳海的這句話是一場賭博,他想他已經把握住了一切,猜到了這個家庭見不得光的事。
果然,女孩不再說話。他又低下了頭,干草般的頭發頭一次擋在了面前。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待攻擊的時機。
陸陳海慢慢地走過去。“很痛苦?學會控制自己吧。你有魂魄,又何必去利用一個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嬰兒?所以盡自己可能來控制怨氣吧。你是特別的,你是肖景然的媽媽,即使他討厭死亡,你也是那個他可以原諒的人。你是唯一一個無論犯了什么錯,都會被原諒的人。你只是走錯了一步,不要讓你成為世界憎惡的對象。”
陸陳海將女孩納入了懷中。女孩個子很矮,肩頭一顫一顫,突然就放聲大哭了起來。
眼眶涌出的血淚將陸陳海的前襟染的嚇人,陸陳海的心依舊是揪的緊緊的。也許面前的這只也是個普通的怨鬼,這也許是一個計,也許下一秒,陸陳海的胸膛就會被捅上一刀,也許這是最后一次搭乘這部電梯。
陸陳海閉上眼。他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索性就不再思考了,直到雙手摸到自己的胸膛。懷里的鬼不見了。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處陰暗的角落里,渾身濕漉漉的,頭頂上還不停的有冰涼的東西滴落下來。
這是……一處頂樓的房間,天花板在滴著水。然后,是傳入耳畔的嘩嘩的水聲。
外面貌似下雨了,像那女孩的哭泣,時不時還伴著幾聲雷鳴。
“陸陳海——”
“陸陳海你在哪啊——”
“陸陳海——”
朦朧的聲音在由遠及近著。陸陳海點上一根煙,才開始打量著四周。這里像是某個夜班值班室,有兩張單人床,兩張桌子。只不過都是封著厚厚的灰塵。
陸陳海踱到門邊,結果被突然推開的門撞了一下鼻子,還挺疼的。他不滿地嚷著:“特么誰啊!”
陸宸風看到面前捂著鼻子泛淚花的陸陳海,心中一喜。
陸陳海又成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誰知道他在想什么。
“跑到這里做什么?他們很著急的。”
“警察同志,你眼睛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