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陳海并沒有把自己差點翹辮的事告訴大家,不然傳出去恐怕會壞了陸家人的名聲。他只說自己跟那個小女鬼碰了個面,搞懂了小女鬼的身份,描述的輕描淡寫。
當他問到自己的情況時,陸宸風很內疚地低下了頭。
當時陸陳海前腳進了電梯,陸宸風便突然感情用事,想要安慰一下他們,從身后叫住了他們。結果就這一瞬間,電梯門就合上了。他們慌忙按了一下向下的按鈕,已經晚了。而且他們發現,熒光屏上顯示的數字,居然在一點點增大。從“4”到了“5”,最后在頂層六樓停下了。
陸陳海所在的房間因為漏水又沒來得及修整,所以已經停用很久了。一行人沒敢耽擱,很快就趕到六樓,開始一間一間地尋找,最后叫陸宸風找到了。
陸陳海不好意思撓撓腦袋,只說這是因為他感受到了那小女鬼的怨氣,然后自己去找的她。“可以看出那個肖母曾經是有多么熱愛生活,她在有人干預的情況下能控制的了自己的怨氣,但也只是一時。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肖昊然緊張地問道,“那咱要怎么辦啊?”
陸陳海聳聳肩,并沒有表現出自己的無奈。不是他瞎說,他明白身為一個可以稱得上算是神棍的人此時的重要性。若是他也頭疼了,這干人恐怕是真的要崩潰了。
這種神經質的時期,既焦急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真令人頭疼。
吃過晚飯后,陸陳海直接就軟綿綿地倒在了沙發上,一副骨頭散架的樣子。
肖昊然像是拎大型犬一樣把陸陳海拎到了臥室床上。“你們先睡,我看著你們。”
“嗯,好主意。你個大太陽,恐怕厲鬼也不敢貿然接近你。”
臨睡前,肖昊然去了趟衛生間,陸陳海就偷偷塞給了肖景然一個桃木飾品,樣子還挺嚇人,“拿著它,掛到脖子上。要知道本身你就八字輕,現在身邊發生的事情強烈的干擾到了你的氣,或許就在你睡覺的時候就有東西趁虛而入了。”
陸陳海的表情稍有的又恢復了那種神秘的嚴肅,肖景然卻開始不領情。“真丑,是你自己刻的吧?”
“……我跟你才認識不到一周,你這樣說我真的好嗎……”
肖景然點了點頭,抱著貓咪,背對著陸陳海側身躺在了沙發上,準備睡去。
這幾天,客廳的沙發成了肖景然休息的地方。陸陳海也理解,畢竟客廳是除了陽臺以外,日曬時間最長的地方。
一直到半夜,陸陳海都睡得很爽,直到他被一個不祥的冷顫給打了起來。他警惕地瞇眼左右看看,肖昊然不見了,本應該空蕩蕩的陽臺的窗戶后面多出了一個厚實熟悉的影子。黑影看陸陳海醒來,還沖他揮了揮手。
陸陳海暗罵自己粗神經,下床敞開陽臺的門,一股熏人的煙氣撲面而來。
“你看起來是個正人君子,怎么也學會抽煙了?抽多少了你,小心肺炸。”
肖昊然掐滅了煙,眼瞼低了下來。“我早就會抽了,只是在景然面前不抽罷了。”
“那你不就相當于戒了嘛……”陸陳海翻了翻白眼。
“你是在忽悠我們吧。你當時在警局都發生了什么?”肖昊然一臉嚴肅的樣子,“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只經歷過那個林子語,卻是不像你們,從小就能直接與鬼打交道。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了解你們,但希望你別把我當什么外人。”
陸陳海笑的很沒皮:“說什么呢,我怎么會拿你們瞎搞。”
“我不想景然經歷什么不快,從小護著他,現在看他每天受累,睡個覺都心驚膽戰,實在難受,憋得慌。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你盡管說。”
“OK.”
兩個大男人從小小的門進入了臥室,陸陳海突然怪叫了一聲。通過月光,地上靜靜的躺著一個黑東西。他從地上撿起一個小玩意。“這不是我讓肖景然掛在脖子上的東西嗎……”
“啊?”肖昊然并不知道兩個人背著他干了些什么,還是一臉的蒙圈。
“艸他給扔了……他想去見你們的母親嗎……天哪天哪怪我怪我。”
陸陳海想去觸碰肖景然,卻被貓咪攔下了。
“勞資這是要保護他,你給我邊上睡覺去。”陸陳海真的是急了。如果肖景然出了什么意外,陸陳海這趟又是白跑了。
肖昊然揪住了陸陳海。“貓咪在的。”
“他有什么本事?你別忘了這是我家的貓,我還不了解他。”
“但他從來沒有害過景然,他這樣,說明景然他會有分寸。”
“你也忒寵他了吧,剛才還說不想他經歷什么不快,這次出了事你負責啊!”
“……”肖昊然咬了咬嘴唇,“你不要忘了最不希望他出事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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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景然知道桃木驅邪,而且只能是貼身才有效。在扔掉那小玩意的時候,他下定了決心。他八字很輕,就算母親不來找他,其他小鬼也會來找他。這樣,母親就一定會來。
這么想著,肖景然一點睡意也沒有了,明明之前那么累,如今卻像是打了雞血一般,心跳得非常快。
終于,她來了。
準確的說,是他周圍的一切變了陌生了。
本來有著皎潔月光的熟悉的家變成了一片的漆黑。他依舊躺在床上,只是柔軟的床變得有些堅硬。
這種感覺很熟悉,這是黑暗,對一個八字輕的人來說,這種黑暗再熟悉不過了。
他抑制住內心的惶恐,輕輕坐了起來。他隱約發現,床邊坐著一個人。這人沒有脖子,不如說,他是佝僂著背,顯得十分滄桑。
那人很矮小,雙臂在胸前,好似還抱著些什么。
突然,一股冷風把肖景然所在的床不遠處的一扇小門吹開,那人一顫,那個方向便突然傳來了嬰兒的哭聲。
月光通過小門傾瀉進房間,肖景然發現,那個人是背對著自己,坐在床沿。她是個女人,身體干瘦,頭發很凌亂,衣服也很破舊,有的地方還露出了暗淡的皮膚。
那女人開始輕輕晃動身體,試圖讓懷里的嬰兒停止哭聲,然后站起身去關不遠處的小門。
肖景然趕緊去看四周。
這是個很小的小屋,小的一眼就能望清全局,看起來像是平房。擺設也很簡單,除了身下的小床,就沒再有別的像樣的家具了。正因如此,這小小的屋子還是很空曠的。左手邊不遠處有片矩形的黑暗,像是沒有門的衛生間。
肖景然有些莫名其妙。他以為他會再次看見那個熟悉又陌生的抱著嬰兒的白裙子女孩,可這次,為什么變成一個如此陌生的地方,和一個如此蒼老的女人?
女人關上了門,還用一把椅子頂了上去,才緩緩回過頭。
這時,肖景然才突然想到,自己肯定是這屋子的不速之客,但當他想要隱藏自己時,那女人已經回過了頭。
肖景然心里一驚,可是她好像并沒有注意到肖景然。
肖景然見女人要做回到小床上,于是挪了個地方。破舊的木床一下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肖景然嚇了一跳,咬著下唇去看那女人,好在她好像真的感覺不到自己。
女人懷里的嬰兒終于停止了哭聲,小屋又回到了原有的死寂。
然而不久后,女人的方向又傳來了幽幽的哭聲。
她哭得很小聲,似乎是在極力抑制著自己的情緒。但突然,她的哭聲似打在地上的玻璃瓶,在寂靜的夜顯得尤為刺耳。
嬰兒也像是受了刺激,跟著大聲哭嚎起來,女人和嬰兒的哭聲傳入肖景然的耳中,他突然覺得,這哭聲好凄慘,好悲烈,仿佛是有過最恐怖經歷的人才會發出的哭聲。
他被震懾了,女人的精神好似注入了他的心,他突然好似背負了十幾年的怨恨和痛苦,突如其來的情感變化使他也突然好想哭。
他同情地看著那個女人,突然覺得那女人的背影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親切。
媽媽……
“昊然,景然……媽媽該怎么辦?”
“媽媽!”肖景然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他爬過去想要抱住母親,身體卻像是撲上青煙,穿過了那骨瘦如柴的身軀。
“為什么會這樣……”肖景然嚇得幾乎要哭出來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么一個鬼地方。這分明不是自己家,雖然自己家也并不大,但也不至于……成這樣吧……
肖景然雙目失神地爬了起來,盯著正在號啕大哭的母親發愣。他好想把這個可憐的女人抱在懷里,像是好久以前她將看到可怕東西而嚇破膽的自己溫柔的、輕輕的抱在懷里。他想聽女人訴說心中的不快,他想知道女人在自己離開后到底經歷了什么才成了如今這幅模樣,他甚至想,想詛咒那個奪走女人幸福的男人,想殺死那個讓女人變成這樣的男人。
“很痛苦吧。”
“嗯。”
她終于來了。肖景然看到了那個白色的身影,白色的裙子,白色的皮膚,還有那刺眼的暗紅色的一道道血印,只是嬰兒不見了。她正坐在床邊,挨著肖景然的那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