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葉景明的槍指著他,冷笑,“我倒是覺得,這蘇家一輩裡,唯一算個人的,也就是她吧。”
“你個私生子沒資格在我面前說話!”蘇鬱明咆哮道,“要不是父親高看你一眼,現在你在哪裡討飯都不知道呢!”
他?討飯?那也肯定是丐幫的幫主吧!此時,數十個保鏢已經將我們倆裡三層外三層地重重圍住。看來,今天我們算是在劫難逃了。
葉景明卻很冷靜。他波瀾不驚地掃了周圍一眼,那表情彷彿圍住我們的不是十幾條槍一堆壯漢,而是在真人CS的遊戲。看到他從容鎮定的臉,我的心裡不知不覺也隨之平靜下來。而他這種不理會的態度彷彿更加地激怒了蘇鬱明,他臉上的表情開始呈現一種猙獰之色,彷彿面對的,是殺了他十八輩祖宗的仇人。
冷靜啊,你可別發瘋……我心裡默默唸叨著。倒不是怕他器壞了身體,那槍還指著我腦門呢,他要是一個不小心,我這死了找誰叫屈?
“父親?”葉景明開口,聲音裡帶著嘲笑,“你放高利貸要是出了事,你的好父親,不知肯不肯替你兜著呢?”
“我是父親命定的繼承人!”蘇鬱明立時反駁。那模樣越發有些氣急敗壞。
一般來說只有戳到痛處的人才會發瘋,而他這德性,顯然是對家裡老頭子的態度有些吃不準。
畢竟,放高利貸這玩意兒,除了名聲難聽,要是手裡沒點社團勢力能夠黑白通吃,那賠率真是相當地大。蘇董事一向是個持重的人,他絕不會容許自己兒子如此胡鬧。
這時,我聽到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保鏢們也聽到了,這些人顯然是訓練有素。雖然有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他們也絕不慌張,而是迅速地分成兩撥兒,一部分人手持鋼棍到走廊探聽動靜,其餘的人依舊虎視眈眈地對著我們組成人牆,絲毫不肯有半點鬆懈。
腳步聲逐漸近了,葉景明的神情依舊相當篤定。莫非是他也叫了自己兄弟來,要來個現場火併?
那但願這些人的槍法能好一點……
門開了,隔著厚重的人堆,我看不清進來的人是誰,可是從那些高高舉起的棒球棍無力落下來的動作來看,估計來了個很重要的人物。
不會是蘇董事大發慈悲,真的來救他這個冒牌貨兒子了吧。
“蘇先生,有人匿名舉報你消防措施不過關。”那個聲音頗爲沉穩,“特來上門檢查。”
消防安全?我嘴角泛起一絲微笑。這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說大吧,這確實沒什麼事,又不是殺人放火嫖娼;你說小吧,所有會所賓館酒店,只要開門迎客,那就得月月接受檢查,還得辦理消防安全許可證,一個不合規矩就得停業整頓。
保鏢們顯然也知道這人不好惹,紛紛地收斂了氣勢,頓時由一羣眼睛放綠光的惡狼,變成了傻憨蠢的大狗熊。衆人乖乖給他讓出一條道路,蘇鬱明的槍也放下來了。
這人不過四十來歲,正是幹部羣體裡年青力壯的正當年。他有著南方人特有的白皙皮膚,一雙小眼睛躲藏在睫毛之後,藏匿了他所有的真正心思。此時的他,呵呵地笑著,然而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的眼中並沒有笑意。
“周隊長有什麼吩咐,打個電話就好嘛,又何必勞您大駕?”蘇鬱明對他非常客氣,剛纔的劍拔弩張一掃而空,他寒暄著伸出了手。
周隊長卻沒有伸手,任憑那隻手尷尬地落在半空中。
“原也不是什麼大事。”他笑道,“只是這最近啊,上面下來個文件,要嚴厲整頓公共場所消防安全。我這也是吃公家飯的,不能不聽啊!”
說著,他掃了周圍一眼,臉上露出驚訝之色,“怎麼,這是要打起來?馬上G20峰會就要舉行了,這和氣生財的道理,蘇少應該比我明白吧。”
“我不過是喜歡耍槍弄棍,和他們玩玩而已。”蘇鬱明說著,給邊上人使了個眼色。於是便有人臉帶著笑迎上來,不由分說地將一個信封使勁往他手裡塞。
“這麼客氣作什麼……”周隊長客氣著,手卻沒有停下。而是急急走了過來,“葉先生!”
一個蘇少,一個葉先生,兩者地位高低頓出。周隊長原本一臉的假笑驟然綻放如蓮,笑的眼睛更加瞇成線了。他伸著兩隻大手,不由分說地走過來,使勁地拍著葉景明的肩膀。
“真是好久不見!”他這次表現出了真正的熱情,“生意做得都還好?”
“多謝周隊長支持。”葉景明笑,把槍揣回腰裡。而周隊長只顧著笑,彷彿那槍是隱形的,從來他沒看到也沒聽到剛纔的種種劍拔弩張。
“你這是來做什麼了?”他掃視周圍,詫異道,“真看不出,你們兄弟感情這麼好!”
我真是服了,這人還真會睜眼說瞎話,誰家兄弟感情好是這樣,見面就一言不合開打的?周隊長卻已經攬了他的手臂,葉景明一面微笑聽他說話,另一隻手不忘拉著我,一步步地往門口挪。周圍的人倒是個個有武器,但畢竟這是光天化日下的首善之區,誰敢和警方**作對,那真正是不要命了。
黑社會也好,社團也好,終究是見不得光的灰色地帶,永遠存活於光影的交界。一旦越出這規矩,那就等著挨國家機器收拾吧。蘇鬱明可以說狂妄,但終究還懂得點道理。他手一揮,那些黑洞洞如蜂巢的槍口瞬時消失了個乾淨,只有冷風無盡地從那些鏤空處輕輕吹過。
“上次那牌打的真是好,居然來了個大四喜。”周隊長樂呵呵地,依舊沉浸在和牌的歡樂中。看來這傢伙和我一樣都是臭棋簍子,多少年和不了一回。而周圍無論保鏢也好,槍支也好,對他來說彷彿都只是海市蜃樓的幻景,既非真實,也無需擔心,只要等一等就可以消散不見。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我看你現在能怎麼樣!那杜少還在呼呼大睡,等他醒來估計蘇大公子少不了讓他狠狠喝一壺的。而我,就這樣攬著葉景明的手,一步步地,走出了重重包圍。
末了,還不忘遙遙對著蘇鬱明,輕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