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宣薇背著一背簍的竹筍出現在周媽媽面前時, 她面色曬得黑黝黝的,但是一掃以前的憂郁沉悶,容光煥發, 眙麗照人, 象是換了一個人, 周媽媽疑惑地笑道, “哪里來的鄉下丫頭?不過很精神啊, 是不是在那山里吃了什么人參大補丸啊?”
宣薇嘿嘿笑了一笑,也沒說話,自顧自解下籮筐, 正準備蹲下來收拾收拾,周媽媽卻對她嚕嚕嘴, “那人在書房練大字呢, 一練就忘神, 薇薇快幫我叫他出來吃飯吧!”
周雋青有個自幼養成的習慣,每次情緒激動或者心煩的時候, 他會練會字讓自己安靜下來。
他平時修身養性,大多時候平靜沉著,這幾天他卻情緒波動,徹夜難眠。宣薇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用特制的大蘭竹狼毫寫王羲之的行草書體, 王的草書有如行云流水, 是精品里的精品, 只是宣薇有些奇怪周雋青這樣一個安靜嚴肅的一個人竟然喜歡如此飄逸作亂的字體, 她潛意識里認為周雋青那種很正統的性格應該喜歡顏真卿那秀麗端莊的小楷才對,
俗話說墨越陳越好,所以古時又叫陳玄,
周雋青用的硯臺和墨都是他爺爺輩傳下來的。他喜歡現用現磨。由于筆鋒長,蓄墨多,蘸一次墨能寫好幾個字,易表現字與字之間連綿不斷的氣勢及墨色濃淡枯濕的變化.他專心寫字的時候很MAN,但也有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優雅味道。
宣薇怕擾著他,輕手輕腳,依著門也不進來,只凝神看他,待他寫完了才和平常一樣含笑招呼了一聲,“周哥哥,周媽媽喊你去吃飯。”
周雋青猛抬頭,那雙好看的鳳目里爆出一絲光彩,亮得灼人,同時他手一抖,筆尖上還是掉了一大塊墨團下來。好好的一張宣紙。。。廢了。
“哦!你回來了?”他眼睛澄凈期盼,聲音里也透著幾分喜悅。
“恩!”宣薇淡淡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接觸了幾秒鐘,彼此都有些不自然。
周雋青把手里的宣紙揉成一團,正準備扔了,宣薇卻走過來,把那團紙接了過去,放在桌上攤開,細細撫平了,原來是"貧如秋水,靜如春風"八個字.真是筆好字也好,剛健挺拔,又能柔韌涵蘊。
"周哥哥的字越來越好了,這副字你要是不要了,我正好表了掛到書房里,我那里雪白空洞的,到現在也沒時間去買副畫來裝裝讀書人."
宣薇正彎腰細細看著,好聽的奉承話還沒說完,突然被一雙強有力的胳膊悄悄地樓進了懷里,那股子特殊的檀木的香味又飄了過來,清冽又悠遠.
"別動,就讓我抱一會兒!"低微又乞求的聲音
宣薇大腦有些不做主了,呆楞了幾秒鐘,很快清醒,但是也不敢動,只好僵硬地保持原來的姿勢靜靜地站在那里,她現在無論是進還是退,都是容易引人誤會.她的臉越來越紅,粉色很快蔓延到了脖子跟,耳朵后.
身后的人似乎更緊張,胸膛堅實溫暖但是微微帶著些顫抖,溫潤潮濕的鼻息糯糯地噴到了耳朵上,氧的不得了.象有根羽毛在不停地在調皮地碰觸著跳著舞.
宣薇緊張害怕了半天,身后那害羞的男人除了緊緊地抱著她,半天也沒見下文,宣薇有些憋不住了,臉燒得厲害,這書房的門還大敞著,周媽媽隨時都可能闖進來,周媽媽要是一進來,那這個畫面必然成了新聞聯播很快傳到周爸爸和媽媽那里.
"周哥哥..."她試著喚他一聲回回神,身后的男人沒有搭理她,卻把她的身子輕輕地翻轉了過來,一手托著她的頭,一手仍然放在她的臉上細細摩挲著,蜻蜓點水一樣溫柔地親著她的唇,動作生澀但是極有感情,,嘗試著去吻.卻不得要領.
男人口里的氣息清新自然,嘴唇柔軟,聲音低不可聞.眸光亮得象剛下過雨的松針尖上的水滴.
宣薇心一橫,閉了眼,微微張開嘴,努力地去配合和些許的鼓勵.
那人不愧有個金腦袋,學習起來極快,很快熟悉過場,力量漸漸強悍,接著越來越激烈,令人窒息.
宣薇象是一腳踩進了棉花堆里,深一腳淺一腳的,頭頂上的太陽又正烈,曬得她頭暈目眩,炙熱無比.
"以后叫我名字,不要再叫哥哥了."周雋青低聲命令著,聲音微微顫抖著已經失去了冷靜.他幽深的眸里似有跳動的藍光閃爍,蘊含著可怕的風暴,想要將她撕成殘渣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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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周哥哥....."宣薇的掙扎聲很快被一口吞下,
"叫雋青!"
"可是我叫習慣了啊..."她抗議
"叫雋青!"他堅持,固執霸氣和平時溫和儒雅的態度很不一樣,半點也不讓步.
"是!雋青."她昏了頭腦,終于迷里迷糊從心底里喊出了一聲,
真是怕什么什么到,周媽媽拿著一把鍋鏟膛目結舌地站在門口,眼神幽怨,"混小子,這么大的好事也不告訴我,一直害得我白擔心."
她忽然撩起圍裙擦了擦眼淚,看了看房中僵硬成化石的兩個人,若無其事繼續說道,"你們繼續.繼續完了記得出來吃飯啊."
然后她肥胖的身體急轉身,簡直就象乾坤大挪移,象兔子一樣飛快跑掉了,一邊跑一邊嘴里還喊著,"老頭子,老頭子,出大事了!"
她嗓音嘹亮,穿透力極強,十里外仿佛都能聽得到.
周雋青和宣薇尷尬地相視看了一眼,宣薇又紅了臉,低頭正準備閃人,只聽到外面唏哩嘩拉一陣響,好象是什么東西被撞碎的聲音.
"我們出去看看吧!"宣薇有些驚惶不自在
周雋青微微一笑,面色自若,手臂卻仍然沒挪開,他反而一用力,樓著宣薇直接跌坐到椅子上去了.
"不用,正好讓我爸表現表現.他平時也太....舒服了."周雋青恢復鎮定,風輕云淡地笑著,
難道他對他爸太舒服不滿意?宣薇疑惑地望著他,腦子里竟然抖出這么一個黑線想法.
周雋青摟著宣薇一動不動地坐了會,凝神注視著她,她低垂著頭,依偎在他肩上,臉紅得象朵三月里的桃花,過了一會,他松開了她,他又開始說話了,語調非常平靜,
"真想好下決心了?"他用手輕輕地捋了捋她的馬尾巴,一下.兩下,輕輕重重,
宣薇一楞,瞬間明白,急忙點頭
"決定了就不能反悔了!"他還是緊盯著她,好象生怕一閉眼她就跑了似的.
"不反悔了!"宣薇機械地茫然地重復著,
但是一說完這句話,她整個人一下子輕松了許多.緊繃了很多年的疲倦神經也得到休息,就象一個在荒原上走了很遠的路人突然看到了萬家燈火一樣,她的心.....瞬間得到安寧.
周雋青環著她,手從她的發上又挪到她的背上,象對待嬰兒一樣輕拍著她,表情溫柔,"以后不要試著去尋找完美,讓我們彼此都變得更完美.我會給你一個家,也會給你.......幸福!"
..........
和周雋青感情上的開始,象是一場桃源夢的開始,夢里那些桃源人終于逃離烽火連城的歲月,找到一塊沒有眼淚,悲傷,猜忌,背叛和悔恨的樂土,雖然平淡,但是很溫馨,也是宣薇新的一段人生的開始。
這些年來,自從家變之后,宣薇的話越來越少,非常沉默,可能是以前話說得太多,她現在有時候懶到除了吃飯喝水,其它時候簡直連舌頭也不想動的地步。
可是這些年在周雋青面前,她砉言微語.但始終還是濤濤不絕的,那人就象一道山里見過的魚梁,為她擋住了些許的瀅瀅水聲.無論多少次回頭,他好象總是站在那里,就象一道凝定不動的大山.
然而宣薇對這段感情還是存有一些惴栗之思的,平心而論,她對周雋青的感激之情大于了男女之情,她有時候甚至難以理解,他為什么能接受已經有了一段過去的自己,那段過去在周雋青的父母那里是見不得光的,難為他這么多年來百般為她掩飾,讓她至今在二老的面前以純潔無暇的面目出現,那不僅僅是一段灰暗的日子,更參雜著艷麗的血腥和一個讓人痛徹心扉的小生命。胡思亂想的時候,宣薇嚴重懷疑周雋青是不是象小時候一樣泛濫了他的同情心,踔厲風發又在充當大哥哥的角色試圖平衡解決大家的矛盾,在安慰了自己的同時又幫助陳安冬在收拾殘局。
她每次這么想的時候,心里就禁不住充滿了疑惑和不安,好象自己偷來了一段幸福,很快就會消逝不見。
后來一次午間休息時,宣薇聽到秦歡音感慨女人的一段妙語,
她說這個社會女人累啊
,既要在家里當賢妻,又要在社會上和男人搶食吃,這年頭,有真心的人不多,有能力給你靠的人不一定愿意讓你靠,有心讓你靠的人又沒能力,
如果一個女人找到一個靠山,不管是不是有真感情,這個靠山有能力也愿意一直給她靠,那這個女人真是幸福死了,可以徹底從社會回歸家庭.
于是宣薇想,原來這樣好勝的女強人最隱秘的愿望也是倦鳥歸林,可是如果這也能算得上是幸福的話,自己豈不是太幸運了.所以她決定要掙脫以前的束縛,放開心胸坦然安心地接受這一段新的感情.
我要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切重頭來過,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對自己咬牙切齒.
但是另一方面她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對自己的感情生活封口,工作的機會來之不易,她很怕觀音姐姐知道自己的事情后不愿意再培養她,從個人的愿望來說,宣薇更希望自己經濟人格生活各方面都能自立,不要依賴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