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考的是基礎課素描水粉,下午考的是專業(yè)課設計類別,中午的時候袁晶瑩和她在學校附近隨便吃了點東西,然后在周雋青預先訂好的賓館里休息了一會.吃飯時她倆看到有很多條件貧苦的外地考生為了省錢就帶了幾片餅干和礦泉水對付了一頓然后靠在學校邊上的綠化帶隨意地休息一會,神情疲憊又麻木,宣薇看了心里酸酸的,感慨道,"想想我真是好命!"

袁晶瑩笑了,"現(xiàn)在才知道?"

說老實話,考試的時候宣薇本來不是很緊張,但是自素描考試開始,她就發(fā)現(xiàn)兩個監(jiān)考的老師里面有一個老是在她身邊轉來轉去,她望著男模特那張飽經(jīng)滄桑的臉,注意力老是集中不起來,后來她實在忍不住,對著那老師苦澀地看了一眼,那老師稍楞了幾秒鐘,恍然過來,然后他歉意地笑了笑,悄無聲息地退到邊上去了.

宣薇這才靜下心來,匆匆地畫了起來,

一天下來,高度付出精神和體力,她有點累了,周雋青來接她們的時候,她正坐在樹叢邊的石階上發(fā)呆.袁晶瑩在外面站了一天,也累得話都懶的說了,兩人都眼巴巴地盼著周的車早點到.

然而周雋青載了她們沒有回家,直奔附近的一家著名的西餐廳,三人剛坐下,外面突然雷聲滾滾,

很快就大雨傾盆.

雨水順著玻璃墻嘩嘩地往下淌,人象是坐到了瀑布里.突然一個炸雷滾過,宣薇嚇得渾身一哆嗦,禁不住把椅子往袁晶瑩那邊靠了靠.

袁晶瑩握握她的手,淺笑道,"怎么了?天不怕地不怕還是怕打雷?"

周雋青放下菜單,淡笑道,"小薇還記得嗎?你小時候一遇到打雷,你就在窗戶邊捂著耳朵對著天空大喊'老天,不要放炮了,太吵了!我們每次都被你笑死."

宣薇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我小時候有那么白癡嗎?"

"怎么能說是白癡?不知道有多可愛?"袁晶瑩笑起來眼睛彎彎的,但是眉毛很淡,那一瞬間的表情象極了她的父親.宣薇突然心里象被刺了一下,微微地垂下了頭.

"對了"袁晶瑩一時也意識到了點什么,趕忙轉移話題,"宣薇,我一直想問你,一般金融系統(tǒng)的小孩都會子承父業(yè),這口子福利好,怎么你跑來考藝術,不是心血來潮吧?"

宣薇坦白道,"你爸和我爸斗得還不厲害?想想這個系統(tǒng)就可怕,想出頭必須踩別人,我可不想過那樣的日子,再說了,子承父業(yè),我家不是已經(jīng)有安冬哥了嗎?"

袁晶瑩眼尾一挑,那么素凈的一個人偏偏笑的時候鳳眼里帶了點狐氣,她打趣道,"陳安冬又不真是你爸的兒子."

宣薇嘴不饒人回了一句,"那又怎樣?我爸當他是兒子他就是.我在家里可是個靠邊站的角色,他們的希望都放在了安冬哥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雋青在邊上安靜地聽著,嘴角一直掛著笑.

袁晶瑩撇撇嘴,還想說些什么,

就在這時,周雋青對著門口站了起來,他臉上綻開微笑,丹鳳眼睛里似有一鴻清泉在靜中流淌,他起身對來人熱情相迎,"高老師!您來了!"

宣薇一轉頭,目光撞過去,正是考場里站在她身后不時光顧她的那個中年監(jiān)考老師.

她頓時楞住了,一下子沒還來得及搞清狀況.

那人微笑著坐下,和藹地看了宣薇一眼,"雋青啊,宣薇的畫我看了,今天考的是人物頭像,靜物畫和設計,她幾個方面都很扎實,初試應該不成問題,至于復試嘛,等到她有空我稍稍再給她輔導一下,介紹一下我們學校喜歡的風格就可以了."

周雋青仿佛早已經(jīng)意料到了這個結果,所以臉上也看不出什么大波瀾,但畢竟還是有些喜上眉梢,"那就麻煩高老師了"他禮貌地感謝著又轉臉對宣薇淡淡說道,"還不謝謝高老師!"

宣薇再笨,這時也知道是周雋青在幫她托關系了,于是她又晃了一下她的招牌甜笑,笑容嬌慵明亮,

"謝謝高老師!"

高老師只覺得眼一花,渾身幾乎打了個哆嗦,這女孩也不是十分的美貌,頂多看上去很舒服可愛,可是一笑起來,一口雪白的貝齒,天生圓嘟嘟的朱紅嘴唇,真是燦若生花的樣子.

高老師已經(jīng)人到中年,頭發(fā)斑白,面相很善,看上去很和氣,尤其是他的兩個門牙往前拱,看上去嘴巴尖尖的有些象米老鼠"雋青這個妹妹嘴甜人也甜,以后前途無量啊."

宣薇第一次聽到有人夸她有前途,眼角余光掃到高老師的齙牙,忍不住抿嘴又想笑.袁晶瑩踢踢她,意思讓她不要再亂說話.

一頓飯大家吃得賓主盡歡,氣氛不錯.

趁著上衛(wèi)生間的機會,袁晶瑩問宣薇,"安冬回去了,那個周靜怎么樣了?"其實她也知道周靜分到總行去了,天高地又遠,山水難相逢,但是她不知道的是他們是否還有聯(lián)系.

宣薇知道她的心思,隨口道,"周姐經(jīng)常打電話來啊,只是安冬哥始終保持距離...和微笑."

袁晶瑩不以為然笑笑,只是低頭嘩嘩地洗手,宣薇往她跟前湊湊,"要不要我?guī)兔??近水樓臺可先得月."

袁晶瑩在她腰間輕捶了一下,也沒再往下接話.

兩人下樓時,袁晶瑩打了聲招呼,"周哥哥對你不錯啊,"

"他對誰都不錯!"

"又胡說了,等回你別失禮說出什么出格的話."

宣薇聳聳肩,"我知道了,我又不真的傻.他總之是為了我好."

"誰都知道你喜歡亂說話.""那我什么都不說了還不行."

吃完飯后,高老師和宣薇約了下次見面的輔導時間后就先走了.

周雋青先送袁晶瑩回宿舍了,然后帶著宣薇一起回家,過路口等第一個紅燈的時候,宣薇還是沒憋住,"周哥哥,謝謝你,可是有這個必要找高老師嗎?"

昏黃的路燈下,周雋青的眼神清亮,他笑笑,"有時候水太渾濁,也不是壞事,起碼能長出清高的蓮花來."

宣薇眨巴眨巴眼睛沒弄明白,周雋青又笑了,他笑起來很好看,給人一種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感覺,"有自信是好事,過度自信就不是好事了,這個學校全國考生都來考,請高老師指導一下保險系數(shù)會高一些."

又過了幾天,宣薇才意識到了高老師的強大,他輔導她的內容幾乎就是復試的題目,這一下,她對周雋青心理上有了一種困惑又感激的感覺,這種矛盾的感覺如影隨形,就象游絲一樣游走在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