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如春的閬風巔,四季不變的滄桑。即便對于在凡人看來幾近不老的修仙者而言,閬風巔亦如同屹立在永恒之巔一般,是即使消逝也依然被人仰望的,猶如神靈的存在。這樣的地方無論如何明麗總會染上時間的莊重,就如同漸漸年長的人們總會在不經意間陷入回憶。所以此時此刻的付天青三人在閬風巔其他弟子眼中自然是奇談,當然,更是笑談。
看著下方在衍和指點下三三兩兩聚起的其他閬風巔弟子,蝶墨委屈地捧著雙頰,楓月則東張西望假作不知,付天青的臉色卻已紅中透紫。不過這般情景也正說明師父已經離開閬風巔,終于……可以休息了!
深深地看了下方的衍和一眼,付天青輕輕拍了拍蝶墨和楓月。三人默契地對視一眼,搖搖晃晃地向樹蔭下走去,軟軟地栽倒在樹蔭中。許久,付天青費力地抬起手,重重拍在蝶墨頭上。
“蝶墨……你真的沒有看錯,師父為了醫治我們一夜都呆在我們身邊,還耗費了那樣多的元氣?”
“嗯……蝶墨真的沒有看錯,是師父……”蝶墨搖落了付天青的放在頭頂的手,聲若游絲地回道,并沒有注意到付天青的手指在不小心碰到她臉頰的瞬間便立時一僵,隨即火速挪開。
“他當日是不是看到西方的日出了……嚇到了……”楓月懶懶地翻過身,順手拿出晾干的野果塞入口中,想了想又忍痛拿出兩個向付天青和蝶墨丟去。
“或許他真的相信嚴師高徒。只是如此一來,就連四處觀望的機會也沒有,更不要提……”付天青瞄了一眼幾乎要睡著的蝶墨,并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指尖一彈,一顆石子便飛向楓月。
“不要問我!”楓月就地滾開,滿面委屈,“上次我就是因此才想要討好師父。可我不辭辛苦地溜下山去從悅陽買了最好的美味,你們二人不但不幫忙還在古怪師父發怒時袖手旁觀,正襟危坐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可是師姐~如果我們都被師父罰去抄寫經文,那么誰來給師姐送悅陽的招牌菜呢?”不知何時蝶墨已經趴在楓月肩頭撒嬌,驚得付天青險些跳起。他不住地看向蝶墨方才所臥的位置,暗悔自己的大意。
“可是你們顯然吃得比我更開心……”楓月一愣,立刻在蝶墨乖巧安靜的目光下緊緊捂住嘴。
“但是我們之后比師姐的懲罰更重,蝶墨的手都腫了呢。”蝶墨眨眨眼,眼中仿佛有星光墜落。楓月一陣惡寒,連忙拍落了肩上的蝶墨。
“若我們是掌門的弟子該多好,有更多的空閑……”見蝶墨似乎沒有在意,付天青暗暗松口氣,怔怔地盯著遠處說道。那邊,一個飄逸的身影由天邊滑過,正是玉音。近些天,不知為何平日深居簡出的玉音屢屢現身于眾弟子面前。雖然同往日一般不甚理事,只是面帶微笑地四處走動,神色悠閑仿佛在散步,但也足以令門中弟子議論紛紛。有人說玉音即將退隱,她會將掌門之位傳與玉簡,也有人說玉簡獲罪,掌門正在考慮如何懲罰他,接任的另有其人。
“而且也更加威風是不是?”楓月轉過身,瞟了眼付天青又深深地看向蝶墨,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可是付天青你不要忘記。所有閬風巔的弟子都知道師父在背后稱呼掌門什么。連他也這樣說,我勸你還是熄了這個……什么?”楓月話未說完便發現付天青和蝶墨二人正筆直地站在一旁緊盯著自己,一個不住擺手一個不停搖頭。久經考驗的楓月立刻明白不妙,她身體不動,只轉著眼睛向四周掃去,果然發現一個人已經無聲無息地來到她身旁。眉目如畫,膚若凝脂,眼若晨星,雖看似年輕,但閬風巔中人人皆知這張猶如少女的臉屬于誰。
“掌門?!”楓月小心翼翼地繞過那些垂落在眼前的黑發,而后一躍而起,臉上堆滿燦爛的笑容。
“你們是玉簡新收的徒兒吧,似乎在煩惱些什么?”玉音吟吟笑道,陽光在她眼中幻成七彩的絢麗,柔和絕美。
“好美!掌門,我們在……”在玉音的目光籠罩下,蝶墨雙眼閃閃發亮,不由感嘆道。只是話剛出口便被楓月拖在一邊。
“稟、稟掌門,我們只是在閑聊,閑聊……”楓月對著玉音擠出純凈的笑,又轉過頭向蝶墨看去,以口型說道,“呆丫頭,他們可是百年的師姐弟。貿然開口,當心惹出禍端!”看懂了楓月所言,蝶墨立時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垂著雙眼可憐兮兮地瞟著楓月。
“知道了……就算喜歡美麗的東西也要分清時機!”楓月臉色青黑,在心中長嘆一聲轉過頭去。不料卻發現付天青正緊張地連連后退,而在他面前,玉音的笑容依舊美麗,可一絲絲邪氣卻從她眼角眉梢滴滴滲出。她歪著頭看向付天青三人,白皙的手指輕觸唇邊似乎在思考一些可怕的事。方才的溫暖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橫溢的妖魅。天,突然黑了。
魔女……出現了!付天青三人互看一眼,同時在心中呻吟一聲。付天青深吸口氣踏前一步,開口說道。
“稟掌門師父平日對我們關愛備至我們卻屢屢惹他動怒所以我們現在聚在這里商議如何努力學好閬風巔仙術讓他開心。”付天青的話毫無停頓,唯恐停下便再無機會。說完,他緊張地盯著玉音,似乎想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然而玉音一直在悠然地撫弄著頭發,見付天青神色異樣,玉音嫣然一笑向付天青逼近幾步,驚得付天青連連后退。他突然明白,即便玉音的神色有異,恐怕他也猜不出玉音心中所想。
“說完了?別急,小娃娃。”炫目的光華在玉音眼角流轉,“聽了你的話,真是令老身感動萬分!只是若老身沒有聽錯,你們方才所言并無‘努力學好閬風巔仙術’幾字……”玉音的目光并沒有穿透人心的銳利,卻令人無法含糊對待。
“呃……這是弟子方才想到的,還未及同師姐和師妹說……”寒意蛇一般滑過付天青全身,陣陣麻木。他斷斷續續地說道。
“哦?如此當真是其心可鑒,只是倘若倚靠這樣柔和的辦法,要令玉簡開顏只怕要等到滄海桑田。不如……我給你們些助力?”玉音掃視著付天青三人,笑容如花盛開,三人互相看了看,不由感到全身一陣僵硬,“從今天開始,限你們七日內讓玉簡露出笑容。如若不然……”玉音伸手點在蝶墨額頭,一滴冰冷從蝶墨臉上滑落。看著蝶墨水亮的眼睛,玉音的唇角再度輕輕彎起。
“便說到這里吧,小孩子不該聽見太多人間慘劇,我相信你們。”環視著三人,玉音輕輕放下手,斂了笑容轉身離去。
“可是,掌門!”呆了片刻,付天青三人終于掙扎著清醒過來,看著臉色蒼白的楓月和蝶墨二人,他咬咬牙趕上前去。
“什么事?”玉音飄逸地轉過身,神色中卻只剩下淡漠,令付天青的腳步不由微微一滯。幸而她似乎記起了什么,神色又變得燦爛起來,“哦,對了。方才所言之事忘了一個小小的提示。玉簡——你們的師父可是個沽名釣譽之人,你們萬年的勤奮不如山下鎮民的一句贊譽,一定要記住!”說完,玉音身化一道流光而逝,寒風中只剩下靜靜站立的付天青和遠遠跟在他身后的楓月和蝶墨。
“掌門的話里似乎有濃濃的妒意啊……”付天青看向玉音離去的方向,莫名地感到一陣悲涼。
“掌門剛剛好像是故意在等我們,而且我們若是偷偷下山,師父……”蝶墨猶豫著,不停地擺弄著自己的衣角。
“那么你要選抄寫經文還是……人間慘劇?”付天青面無表情地看向蝶墨,“我收回之前說過的話。師父不過讓我們手腕酸痛,若換了掌門,只怕我們現在正拿著自己的手發呆……”
“出發!”臉色青白的楓月抱頭長嘯一聲,騰空而起,是蝶墨和付天青從未見過的快。
------題外話------
其實這些要是被原型看到了我的爪子……上天有好生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