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閬門蘊銘房中,蘊土不安地在房中走來走去,不時地看著外面的天色。已經過去這么久了,蘊銘還是沒有回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難道是……被打敗了?!蘊土臉上的贅肉狠狠一抖,心中不祥的預感更加強烈了。他可是領教過那人的劍術,無匹霸氣蘊于劍中,傲視萬物唯我獨尊,絕非常人啊!若蘊銘師兄敗了,自己該如何是好……
“蘊石,你說會不會……”蘊土忽然轉過身,對著悶坐一邊的蘊石吞吞吐吐道。
“什么?”蘊石冷冷應道,幽深的目光中滲出瘆人的寒氣,“你想說什么?不知死活!”
“可是……”懾于蘊石的目光,蘊土吞回了幾乎出口的話,然而還是小聲嘀咕著,“你若沒有這樣想怎么會知道我要說什么……”聞言,蘊石枯瘦的雙頰微微一顫,臉色更加陰沉了。
“蘊銘師兄本領高強,怎么會有事?大概是有什么事耽擱了吧!焦急毫無用處,倒不如坐下來好好看守蘊熾,也免得師兄總罵我們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看著蘊土晃動的身影,蘊石心中一陣煩亂,站起身捉住蘊土拖到椅子前,將他按在上面。蘊土垂頭喪氣地坐下,無意間看到了仍舊昏迷不醒的蘊熾。他冷哼一聲,不由心中火起,起身來到蘊熾身邊。
“我們二人坐立不安,他卻在這里安然入睡!哼,若不是他,蘊銘師兄也許早就回來了!”蘊土惡狠狠地說著,抬腳欲踢。
“你想做什么?!”蘊石將蘊土扯到一邊,竭力掩去心中的不安,“冷靜些!蘊銘師兄明明吩咐我們要看好他!”
“我知道,但只不過令他吃些苦頭罷了,何必那么認真?你難道沒有害怕嗎?”蘊土甩開蘊石,不屑地說道。蘊石臉上閃過一絲怒火,目光也瞬間變得幽深。看著再度走近蘊熾的蘊土,他幾步趕到蘊土身后,眸中突然溢滿冰冷。然而就在此時,詭異的寒意從門口透入,蘊土和蘊石同時驚駭地轉身,冷汗一滴滴從背上滑落。
二人身后,一直緊閉雙眼的蘊熾也慢慢睜開眼睛,然而他只是漠然地看了看蘊土二人和門口突然映出的人影便又合上雙眸。蘊土說得對,因為他,蘊銘發現了凡初。可凡初如何敵得過蘊銘?現在他恐怕已經……朋友命歸地府,他卻靜靜入眠。凡初若知,會恨他吧?但閉上雙眼時總還有一分希望,也許那些痛苦不過是幻夢一場,所以蘊熾雖早已清醒卻久久不愿睜開雙眼,也許這樣直到最后一刻也是件幸福的事吧?蘊熾唇邊露出淡淡笑容,細聽著蘊土和蘊石二人終于開始挪動的僵硬腳步。不論門外是誰,他恐怕都難逃一劫。凡初,九泉下一定要等我負荊請罪……指尖忽然傳來尖銳的痛,濕潤的溫暖滲入蘊熾掌心。感到異樣的蘊熾拼盡全力抬起手看去,隨即便是一愣。那些莫名滲出的血在掌心化成一行蠅頭小字:葉事莫提,惟愿長生,切切。看著那樣娟細秀麗的字跡蘊熾再想不到其他人,可是……蘊熾再度看向手掌,然而字跡已經模糊成一團。惟愿……么?
房門在一陣吱喳聲中洞開,血腥隨著風旋轉著涌入,吹散了蘊土和蘊石雜亂的腳步聲。蘊熾心中一凜,來人是蘊銘?那些血的氣息是……蘊熾微微睜開雙眼,猶豫著向門口看去。不料映入眼中的卻是蘊土和蘊石二人顫抖的身體和站在門口神色異樣的掌門。一滴滴血從掌門平日一塵不染的劍上滴落,仙風道骨的老人看去竟有幾分妖魔。
“你們怎么在蘊銘房中?”見到蘊土和蘊石二人,掌門微微一愣后威嚴地問道,剎那間他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仿佛方才的掌門只是幻覺。然而房中的血腥卻久久不散,凝聚其上的恐懼重重壓在蘊土和蘊石心上。
“稟、稟告掌門,蘊熾想要盜取禁咒暗害蘊晴,我們發現后便告訴了蘊銘師兄,蘊銘師兄便在青石路前截住了他。但因掌門和長老昨日言明有要事商議不見任何人便將他暫時關在這里,派我二人在此看守!”見掌門發問,蘊土身體一抖連忙說道,轉瞬即變的掌門反而令人更加惶惑。然而蘊土話未說完便感到自己的衣衫被蘊石重重拽了拽,蘊土轉頭,正看見蘊石蒼白的臉。蘊土一怔,而后猛然醒悟自己失言,神色頓時變得驚慌起來。他心虛地看了看掌門,見掌門正面無表情地盯著他不覺更加驚恐。
“稟掌門,方才是蘊土一時糊涂記錯了。其實我二人只是發現蘊熾在青石路上鬼鬼祟祟,盜取禁咒及謀害蘊晴之事都是由蘊熾口中得來。蘊熾這個逆徒,違犯門規,暗害同門。掌門,您一定不要輕饒他!”見掌門似乎并無怒意,蘊石漸漸平靜下來,語氣也慢慢變得慷慨激昂。待最后一句話鏗鏘落地時,略有幾分猢猻相的蘊石竟也顯出些許正氣。
“哦?原來是這樣。若果真如此,我一定秉公處理!”聽完蘊石的話,掌門不置可否地笑著,慢慢向蘊土走去。見此情形,蘊石本已放下的心又再度懸起。他惴惴不安地看向蘊土,不知所措地將雙手絞在一起。
“蘊土,你們將此事告知蘊銘后,他是孤身一人前去仔細查探這件事的嗎?”來到蘊土面前后,掌門逼視著他冷冷問道,眼中隨即閃過一道墨色光芒。
“是……哦,不不,不是!”蘊土正想順勢應下,忽然發現掌門的目光落在自己受傷的手腕上,心中一顫連忙改口,“本是我同蘊銘師兄一同前往,不料我們在路上卻被人偷襲。蘊銘師兄本領高強躲過,弟子愚鈍被賊人所傷……哼,蘊熾這個敗類,居然勾結外人傷害同門,呸!”蘊土邊說邊狠狠地瞪著仍被蘊銘法術束縛的蘊熾,義憤填膺之際心中卻暗暗一松,方才險些再出差錯,多虧自己及時醒悟!蘊熾抬起頭,眼神復雜地看著蘊土唇邊溢出的笑容,嘴唇微微一顫。然而隨即他的目光黯淡下去,重新低下頭一言不發。
“蘊土,你方才說什么?勾結外人?”聽著蘊土的話,掌門原本目光炯炯的雙眼突然一黯,而后絲絲殺氣從他體內滲出。長嘆一聲后,掌門幾步上前猛然抓住了蘊土的手腕,仔細看了看后便低下頭沉吟不語。
“掌門?!弟子、弟子說錯了什么嗎?”蘊土小心翼翼地問道。突然被掌門捉住手腕,蘊土的心頓時又縮成一團。尤其是現在面前的掌門似乎又要變回踏入蘊銘房門時的模樣,從沒見過的模樣!
“傷你的是本門劍法,你如何知道蘊熾勾結外人?何況禁咒所在之處只有門中幾大弟子知道,蘊熾是如何得知的?你們莫非在信口雌黃?”掌門松開蘊土冷冷問道,周身殺氣更熾。
“沒有,弟子所言句句屬實,蘊熾已然親口招認!蘊銘師兄也說過,蘊熾根本沒有用出這一劍的本領!”見掌門懷疑自己,蘊土連忙申辯,同時又求救地看向蘊石。然而此時蘊石已顧不得其他,他悄無聲息地向門口慢慢挪去。今日的掌門十分古怪,蘊石心中有一種預感,很可怕的預感。
“蘊石,你要去哪里?”就在蘊石的手剛剛摸到房門時,掌門的聲音忽然在他背后響起。蘊石僵硬地轉過頭,掌門的面容一如往日,然而蘊石總覺得掌門的雙眼在笑,是猙獰的笑。
“蘊石,你與蘊土常跟在蘊銘身邊,一定很佩服他,也很相信他的話吧?”掌門目光遙遠,仿佛自語般喃喃。他果真如蘊石所想般笑了笑,但笑容中卻蘊著一絲悲傷。
“蘊銘師兄師承掌門,是弟子唯一敬佩的人,他說的話從未錯過!”看著掌門越發古怪的表情,蘊石心跳如鼓。但他還是竭力做出誠懇的神色,畢竟蘊銘師兄是掌門的徒兒,如此說法當不會錯。然而蘊石話音未落,掌門便猛然看向他,目光明亮狂亂猶如瘋魔。
“你說的對,蘊石,蘊銘以前從未錯過。”掌門手中的劍發出陣陣鳴響,蘊石驚駭地后退半步,幾乎抵在門上,“但這次他錯了。蘊石、蘊土,我這便送你們去問個明白,九泉之下一同反省也不會孤單!”什么?掌門說……九泉?!聞聽此言,蘊石頓時面無血色。未待他有所動作一道劍光便從他喉間劃過,蘊石大睜著雙眼滑倒在地上,鮮血如同泉水般涌出。
“蘊……石?!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被掌門術法定在原地的蘊土驚恐地看著蘊石不肯合上的雙眼,顫抖的雙唇間發出模糊的低鳴。
“去問銘兒吧!他天資聰穎,死前或許已經悟透一切了!”掌門臉上浮起詭異的笑意。銀光閃過,蘊土僵硬地向后倒下,溫熱的血如同扭曲的蛇向蘊熾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