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落于地上,漸漸積起了一個個水洼,泛著昏黃的燭火。
她正望著那唯一的光亮之時,那最后一絲的亮意也突然間消失了,將她一人拋于了黑暗之中。
也不知是風(fēng)吹入了房內(nèi)熄了燭火,還是蠟燭燃盡了,她只知道,在這之后的漫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她都將看不到一絲的光亮。
雨勢越發(fā)的大了起來,淋于臉上,像是一層密密實實的紗布覆于臉上,隨時都能奪去人的呼吸。
她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來,忍不住張口想深吸一口氣,但不想雨水趁機灌入了口中,她又忙吐了出來,而后微微垂下了頭,這才覺得稍好了些。
閉上眼,反正這個世間她看到分毫的亮光,耳畔盡是嘩嘩的落雨聲,聽的久了,似乎也變得麻木了,像是天地間盡數(shù)陷入了無聲之中。
那是一種怎樣可怕的情景,她突然渾身顫抖起來。
那,是一種接近死亡的空茫,也似乎是她永遠無法掙脫的命運。
寒雨刺骨,便是盛夏之夜,卻還是冷得她瑟瑟發(fā)抖。
驀然,她身前的雨簾忽地斷了,雖然被雨勢砸痛的身子還有些麻麻的,但她卻即刻明白,有人站在了她的跟前,于黑暗的世界里漸漸響起了一道不同的聲音。
“啪啪啪啪——”
像是雨落銀盤之聲,不,比那個聲音還要沉悶許多,讓人覺得很是壓抑。
她仰起頭,只能在幽暗之中看到一道朦朧的身影,正是他手中的一柄紙傘,擋去了她身前的雨勢。
便是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她還是知道,他是誰!
“將軍!”她開口道,卻發(fā)覺嗓子已然沙啞。
“真的…知錯了嗎?”
他的聲音不如平日里的溫和
,甚至比這雨更讓她覺得心寒。
可是,他如此問,便是事還有轉(zhuǎn)寰之地,只要他肯改了心意,便是再冰冷無情的話語,她都可忍受。
“是,我知錯了,將軍,請不要將我趕出府去?!笨床坏剿纳袂椋煌杆男乃迹藨┣?,別無他法。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彼渎暤?,“回房去吧,明日的早練不得晚到。”
“是!”她沉重應(yīng)著,而后雙手撐著地面借力而起,雙膝因跪得有些久而麻木,到是不覺得痛。
踉蹌了一步,她穩(wěn)了身子,微一彎腰垂頭,這才緩步向著院門退去。
他沒有回頭,只是身后一陣細瑣聲透過了雨聲傳來,很緩,很慢,像是過了許久,才最終從他的耳中消失,只途下單一枯燥的落雨聲。
在暗夜中,他長嘆了一口氣,撐著傘走向書房。
邁入檐下,收傘將之?dāng)R在門側(cè),他跨步入了房內(nèi)。
哪怕是屋內(nèi)毫無燭光,他仍是直直地走到了桌案之前,熟絡(luò)的摸到了火折子,點燃了桌案上的燭火。
盈盈而亮的燭光,映襯著一室的昏黃。
回身,小廳桌上的燭臺只留下了一灘燭淚,猶滴未滴的凝結(jié)成了形。
伸手握著燭臺,他走到小廳,將燭臺擱在一旁,在桌旁坐下了身來。
一垂頭,看到地上一道淺淺水痕蜿蜒的伸向門口,原是袍擺被雨水打濕了,沿著他走過的路拖出了一條痕跡來。
他只是打著傘走了一小段路罷了,袍擺已濕透,那云彌呢?
他在雨中淋了這么久,渾身都濕透了,雨夜寒涼,也不知是否會因此得了風(fēng)寒,他尚且年少,若是不小心落了病根便不妥了。
倏然起身,他想去瞧
瞧,只是才邁了一步,卻又猶豫了。
還是罷了,若此刻心軟對他好了些,只怕是日后越發(fā)的讓他有持無恐。如今正是他定性的時候,是寵不得的,他日若要隨他上戰(zhàn)場,自是不能嬌生慣養(yǎng)著。
再者,他昔日流落街頭之時,莫說是雨夜,大雪之夜都能熬過來,淋了一時半會兒的雨該是傷不得他分毫吧,還是明日再說吧。
悠悠一聲長嘆,他想起適才云彌進書房前自己還在整理的冊子,還有事兒猶未處理。
這幾日朝堂之內(nèi)變幻莫測,氣息詭異的很。
當(dāng)今陛下年事漸高,卻仍未立定皇太子,由此數(shù)位王爺明里暗里動作頻頻,拉幫結(jié)派、明爭暗斗乃是小事,想來若是再無皇太子人選定論,逼宮造反怕也是遲早之事。
他雖無心權(quán)位,總是事事避卻退讓,奈何偏生他手握兵權(quán),于幾位王爺眼中是不得不拉攏的人選之一,若不是這些年來,他領(lǐng)兵出征,在朝時日并不多,這將軍府只怕也是要雞犬不寧的。
他回轉(zhuǎn)京都的這些時日,朝局變幻頗多,近幾日,立三王爺為皇太子的呼聲到是漸起,看來是收服了太多數(shù)朝臣之心,也不管他人是真心推舉亦或是被逼無奈,只是這形勢到是呈現(xiàn)出一邊倒的趨勢。
然他卻也甚是不解,按理,樂正該是按兵不動,不該是如此大張旗鼓的讓眾人知道他如今是皇太子最佳人選,這,似乎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風(fēng)。
只不過,他為人心思細膩,說他一句詭計多端亦不為過,只怕其中還有不少乾坤吧。想來這日后有很長一段的時日要不得安生了。
淺笑了一聲,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舉著燭臺回到了桌案旁,執(zhí)筆疾書起來。
窗外,夜雨未歇,將天地沉沉的盡收懷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