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紅哥哥和徐小龍對望一眼。林紅哥哥謹慎地說:“你不會……像林紅那樣吧?”
“不,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自殺。”
三個人就此分開。
余璐并沒有馬上走出山。她估計林紅哥哥和徐小龍已經離開,才給謝乾坤打電話,問他能不能開車過來接她一下?謝乾坤問道:“你在哪里?”
“在南郊山中。”
“唷,你怎么跑那里去了?是去采風嗎?”
“我在林紅的墳上。”
“什么?”謝乾坤顯然吃了一驚,口氣有點小心了,“這個時候,你跑到那里去干嗎?你還是下山吧,我開車到山下公路邊等你。”
余璐等了一會,接到謝乾坤的電話,說他已經到了山腳下。余璐叫謝乾坤順著小路進來,看看林紅的墳墓。謝乾坤只好按著她的指點過來了。
此時天快要黑下來,淡淡的暮色已開始降臨。謝乾坤催道:“咱們還是快走吧,天黑了就不好走山路了。”余璐見謝乾坤累得氣喘吁吁,就把手中的礦泉水瓶子遞給他,讓他先喝口水。謝乾坤接過去想都沒想就喝了一氣。然后又催余璐上路。
余璐嘴里說好,卻沒有動身。謝乾坤正要繼續催促,忽覺眼前迷糊起來,他叫了一聲:“我頭暈……”就像個包袱似地癱在地上。
等謝乾坤醒來時,天已經黑透了。面前燃著一堆篝火。余璐坐在林紅的墳前,一動不動。
謝乾坤想爬起來,卻感到渾身無力。他驚恐地問:“你是不是給我吃了藥?”
余璐面無表情地說:“這不是藥,而是一種生物提取物。”
“從什么生物上提取的?”
“螞蟥。”
“啊……螞蟥?”謝乾坤大吃了一驚。“你怎么給我吃這個?”
“螞蟥身上有一種東西,在吸人血的時候用來麻醉人的神經,使人感覺不到疼痛。這種東西提煉出來,就是一種上好的麻醉品。你知道我為什么給你吃這個嗎?”
“為什么?你想害我?”
“這是從你身上學來的。”
謝乾坤一愣,“我不懂你的意思。”
余璐指指林紅的墓碑,氣呼呼地吼道:“這里就躺著一條冤魂,她已經死了,但死不瞑目,我現在就是代表她來審問你的。你還不說實話嗎?”
“你讓我說什么?”
“就是那個轉基因鱉項目,你到底有沒有做?”
此時的謝乾坤深知這里是南郊山中,又是墳場,深夜里決不會有人出沒,而面前的余璐完全出乎他意外,像一只兇猛的雌虎,隨時可能把他撕碎,而他中了螞蟥毒,根本無力抵抗。他現在除了后悔莫及,只能實話實說了。
“好吧,我說實話。”謝乾坤垂頭喪氣,低低地說,“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做那個項目……”
“真的沒有做?”
“真的沒有。”
“那你對我說的話,全是謊言?”
“請原諒我,我確實對你說謊了。”
“可是,關于你的公司研究轉基因鱉,外界是傳得煞有介事的。而林紅進你公司,也是確認你這里真的有這種研究才來的。而且她進公司以后,束國潮和小錢都向她許諾會暗中幫她,給她資料。林紅最后拿到的是假資料,是杜維志逼她還錢,她才自殺的。我這次來你公司,就是想替她拿到真資料,再去跟杜維志做交易,準備拿到錢后交給林紅的哥哥治病。可是我根本沒想到,原來所謂的轉基因鱉項目,是子虛烏有?這樣一個沒頭沒腦的謠言,是怎么建立起來的?”
謝乾坤嘆了一口氣,求懇道:“余璐,我現在之所以上你的圈套,是我對你確實一片癡心。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吧。其實,這個所謂的轉基因鱉項目,就是我炮制出來的。當年我和杜維志分道揚鑣后,我無力創辦一家公司,幸好我有幾個朋友,在鄉下養殖甲魚。但他們養的中華鱉,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在快要出池時,會得一種奇怪的瘟病,一旦發作,半天之內幾十萬只甲魚會死個精光,而這種病誰也沒辦法預防。我覺得這是個機會,決定創辦一家生物科技公司,搞基因研究,要通過轉基因方式,將甲魚中發病的基因剔除掉。這些朋友就作了擔保,讓我辦起了公司。半年后我向他們宣布,研究取得了初步進展,找到了中華鱉發作瘟病的隱形基因,現在必須加大投入,才能確保研究盡快成功。這些朋友信以為真,就不惜代價向我的公司注入大批資金,準備及早分享我的成果。起初我也心安理得,但后來發現他們投給我的錢已經超過千萬,我有點慌了,就招了幾個人,真的建起了實驗室。束國潮是我的遠房親戚,他是生物本科畢業的,我把他招來,就是當幌子的。本來這項研究拖一天是一天,但偏偏出現了一個林紅,她前來我公司想竊取這項技術的資料。也是我當時太傻,看到她長得漂亮,心中一動,想先將她留下來,以便找機會娶了她。可是卻讓束國潮和小錢這兩個王八蛋搞砸了,他們竟然各自向林紅獻媚,先把她誆上了床,這才有了林紅拿到假資料,還不了錢跳樓自殺的結果……”
“也就是說,你搞的這一切,都不過是因為誆了養殖戶們的錢,是搞的掩護?”
“對,我實在沒力還錢,只好用這辦法掩蓋著。現在這些朋友還不知道真相。”
“那你準備怎么處理?”
謝乾坤向著余璐爬近幾步,求懇道:“余璐,現在所有的真相你都知道了。林紅并不是我害死的。束國潮和小錢也已經被你搞掉。我知道你也恨杜維志,所以就誘哄了一個街頭瘋子,用刀刺死了他。現在趁公安局還沒有調查清三人的死因,咱們還是跑吧。”
“跑到哪里去?”
“可以去南洋。”
“沒有護照,怎么走?等我們辦好護照,恐怕公安早就搞清真相,把我們抓住了。”
“我有路子,可以偷渡,絕對有把握。”
余璐猶豫一陣,點頭同意了。確實,事到如今,她除了跑,只能進牢去了。不管怎么說,謝乾坤手上還有幾百萬資金,只要逃出去,也許還有一條活路。
但很快余璐意識到,她和謝乾坤想得簡單了。當她扶著謝乾坤準備走時,一個人影出現在面前。那是一個穿著便衣的男子。余璐一看,正是楊益……
楊益并沒有穿*,他把謝乾坤背下山,余璐也跟著下了山,一起坐進楊益的車里。楊益并沒有馬上開車,他指指手動檔位邊的一包小紙巾說:“束國潮就是在上班開車途中,抽取了一張紙巾擦擦嘴,而紙巾上有極強的*成份,他頭腦一迷糊就把車開進河里,又意識混濁而無法打開車門逃生;小錢則是抽了一支毒煙,這支煙的毒物在靠近煙頭的地方,所以直到他把煙抽完,在公司外扔掉煙蒂,一直把車開進公司,才毒性發作,突然就死了。醫生當時懷疑他中的是氰化毒,其實后來我們搞清,是一種太攀蛇的蛇毒,而且是經過生物提煉濃縮的。”
楊益轉頭看了看余璐,見余璐低頭不吱聲,又說下去:“束國潮那天開車跟你去過郊外,他下車去路邊方便了一下,那包紙巾,就是你在那時放的,替換了他自己的那包。而小錢同樣開著他借來的迷你型小車,載著你去過郊外,他也同樣下車撒了一泡尿,你就是利用這個機會,把一支毒煙塞進他放在手動檔位旁邊的煙殼里。煙殼里還有三支煙,雖然你不能確定他什么時候會抽到,不過已經管不了。”
余璐不解地問:“請問,你是怎么知道這一切的?難道他們的車里都有監控器嗎?”
“不是的,”楊益搖搖頭,“我是通過另外的渠道,得知這些細節的。”
“什么渠道?”
楊益遲疑一下,說:“也許你會罵我。你還記得,在咱們處朋友時,你曾經帶我去過你的住所,你還給了我一把鑰匙。后來我還給了你,但我已經悄悄復制了一把,我把它當成心中最美好的紀念品。束國潮和小錢死后,我們刑警隊在經過一系列檢測和分析后,發現有些跡象是指向你的。但僅僅是猜測而已。我就用那把鑰匙進了你的住所,打開了你的電腦,用我們特制的光盤搜索了你的電腦文件,結果找到了你的一些零碎的記錄,其中有兩項,用面巾紙和煙殺人,是來自兩本國外的偵探小說,這兩個情況正被你記錄在一個文檔里。我想這不是巧合……”
余璐差點跳起來:“你竟然私自進我的住所,這樣做不卑鄙嗎?”
楊益臉色很嚴肅:“你可以去告我,為了你,我什么都認了。我不是以警察身份進去的,只是以一個普通人身份,現在仍然這樣,我沒穿*來,就是為了勸你去自首的。你好好想想,這里面的性質大不一樣。”
是的,如果楊益穿著*來,那就是執行公務,是來抓他們的。現在他穿著便衣來,明顯只是以朋友的身份,來規勸她的。余璐深知楊益還愛著她,他不惜做了與一個警察不相符的事,他也是豁出去了,那怕為此受處分也在所不惜。
終于,余璐哭了起來。楊益把車發動,問道:“現在就去刑警隊,好嗎?”余璐還沒回答,只聽謝乾坤在連聲說:“去吧去吧,反正我們也跑不脫了。禍福恩怨,都是自己造下的……”
余璐只好默默點頭。
車向市里開去。謐靜的夜色里,分明有一種瘋狂的氣息在滾動,終于又平息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