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他微微躬了一下腰,作為一個告辭禮節,然后走出了辦公室。背后響起他用力關門的撞擊聲。我向前走,心里并沒有多少沮喪,反而為自己終于面對了他,把自己的心情表達了出來而感到欣慰。就在我要下樓梯時,碰上經理秘書小楊,她跟我認識,知道我跟他們經理之間的恩怨。此時她苦笑著,輕輕地說:“你真了不起,竟然敢來我們經理這里應聘。你是怎么想出來的?”“怎么啦?”我笑著問她。她驚訝地揚起眉目:“什么怎么啦?你倆不是冤家對頭嗎?你怎么會到冤家面前來應聘?你該不是故意來刺激他的吧?”我的臉一下子嚴肅起來,鄭重地說:“不是這樣,小楊,我跟你說句大實話吧,我跟于經理之間,過去是有過一些恩怨,但那是過去了。當我決定要來你們公司應聘時,我已經換了另一種心態,那就是于經理就是于經理,他只是這家公司的經理,而不是我的什么冤家對頭,我進這家公司來應聘,也不是以于經理冤家的身份來的。我站在于經理面前,根本沒有去想過去的恩怨,我想的是,怎樣以一副全新姿態,來取得經理的賞識,收下我這個勤雜工。說得再直一點,于經理是只要一個勤雜工,而我只要這份勤雜工,別的,都在這種應聘之外。”
小楊認真地聽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她馬上嘆了一口氣說:“可是,你們畢竟是冤家呀,經理是不會要你的。”“這我理解,他肯定還記著這一層。但,我來的時候,是不記著了,或者就算記著,也不計較了。權力在他手里,我尊重他的決定。不過我總算來了,現在心情也好多了,以后我肯定不會像以前那樣,用冤家的心情來看待他了。”
我說完,向樓下走。忽然聽到于經理在叫喚小楊。當我下了樓,正要走出大樓時,小楊從樓梯上追下來,氣喘吁吁告訴我,于經理讓她叫我回去。
從小楊意味深長的神態上,我知道事情有了轉機了。我重新進入于經理的辦公室。此時他的臉色明顯緩和了,像是自言自語地問我:“難道下崗了,就沒地方去了,非要跑到這里來?”我馬上接過話頭,口氣很誠懇:“你說得對,我下崗了,沒地方去。所以我很需要這份工作。如果于經理能招收我,我以后一定會認真干好,不讓你失望。希望于經理能給我這個機會。”
他在屋子里轉著圈,猶豫了好久,才叫我先回去,讓他再考慮考慮。
我離開以后,心情非常激動,就算我最終沒得到這份工作,我也覺得有了很大收獲。我是冒著很大風險來的,但結果是令人欣喜的,至少我們之間原來的敵意,已經大大緩解。我可以肯定自己不再恨他,而他也已經接受到我釋放的善意,沒有趕我走,而是用“考慮考慮”,作為這場面試的結尾,即使是敷衍,也達到了和平的層次了。
不過,我還是祈望這份工作落到自己頭上。幾天以后,我果然接到了通知去上班。令人意外的是,我進了樓,一眼看見,那另一名最后跟我角逐的應聘對手,正操著一桿拖把,在大廳里忙碌著。我一下愣了,這工作不是由他干了嗎?干嗎還要通知我來上班?但當我到人事科報到時,才知道了一個驚人的事實:我被錄用了,但工作不是勤雜工,而是銷售科副科長……
原因不言而喻,于經理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料。我坐到銷售科的辦公桌前,從心底里發誓,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辜負于經理對我的重用。
如今,我的工作已經做得有聲有色。我與于經理也成了好朋友,兩個人時常在一起談論過去的心情。有一次他喝了酒,情緒興奮地告訴我,其實,早在他得知我下崗時,他就在心中有過一種念頭,如果能把我收進公司該多好,肯定是很有利的。只不過,他天性倔犟,決不肯輕易流露這種心思,更不會屈尊來邀請我加盟。他拍著我的肩說:“還是你老兄了不起,竟然敢直接跑來,毛遂自薦。你也不擔心我把你打出去呀?”我哈哈笑著說:“老實說,我是有備而來的,既然要來應聘,就準備著挨你的白眼,甚至是拳頭。不過我肯定不會跟你針鋒相對,因為我確實是抱著忘掉一切,重新開始的誠意來的。”
他跟我碰了杯,然后說:“你比我做得好,這樣一來,我們是雙贏啊。”
是啊,我們是雙贏了。本來一對冤家,不僅矛盾消弭,而且成了事業上的配合者,生活上的知音。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有許多東西是可以變的,堅冰可以消融,隔閡可以清除,怨恨可以釋放。我們需要的是兩種東西,一是和解的誠意,二是和解的勇氣。而一旦化怨為和,則往往產生意想不到的好處。正所謂和為貴,和為上,信念確立,信心堅定,那就大膽地去付諸行動。積極的行動總勝過一切。
講完了這個雞湯,我看見榕榕的神色開朗了點,就笑著問她是不是挺有哲理的?
榕榕說有哲理。然后說:“再熬吧,雞湯還是挺好喝的呢。”
我指了指她催道:“你也不能光顧著喝吧,你也給我熬一個,不然太不公平了哦。”
榕榕想了想說:“好吧,我就說一個代理相親吧。”
“代理相親?有意思,肯定很有喜感的。”
“只是這個故事我還沒有完全構思好,只有一些梗概的東西。”
“不要緊,”我鼓勵道,“你只要把梗概說一下,我來參考參考。”
“我是這樣設計的,”榕榕講起來——
代理相親:
王安安上班時,同一辦公室的牟芳愁眉苦臉的,說本來下個星期天要去參加瑜珈訓練,可是老媽為她安排了三場相親約會,她即使不去參加訓練要赴三場約會也累死,然后牟芳話題一轉,央求王安安出面替她赴其中的一個約會,王安安大驚,說我自己都讓約會搞得頭大,好不容易這個星期天自己老爸老媽沒給安排,會有個清靜的星期天過,你倒把我給頂上去,不是害我嗎?牟芳說我跟你講清楚,不是把這場約會讓給你,是讓你假冒是我表姐,去見見對方男人,原來牟芳既不想赴約會,又不甘心放棄這個機會,所以讓王安安冒充她表姐去考察考察對方,如果看上去對方不錯的話,她再另擇時間跟對方真正見面。王安安苦笑了,牟芳是她鐵姐們,兩個人都邁進剩女門檻,相互幫助吧。
行,我去。在王安安答應下來時,另一個地方也在上演這一幕。
李小滔下班從公司出來,葛逵嬉皮笑臉跟上來,把他拉到一邊說有事求他,葛逵說這個星期天他老媽替他安排了三場約會,他分身無術只好恭請哥們兒代赴其中的一個約會了,李小滔大驚,說我自己都讓老媽安排的約會搞得疲軟,我一聽約會都要暈,還能代你去吃這個苦啊。葛逵說如果沒有人去跟對方姑娘見面,那是不禮貌,你冒充我表哥主要去完成一個形式,把對方哄走就行了,反正這種約會也成不了。李小滔也無奈答應。
星期天到了,王安安去一家咖啡館赴約,進去就碰上李小滔,兩人都一愣,各自頓起猜疑心,表面又裝得若無其事,王安安譏諷李小滔又跟哪位天仙妹妹約會啦?李小滔嘲笑王安安又會有哪個白馬王子在候著啦?相互一頓冷嘲熱諷后,各各走向預定的包廂,竟然是隔壁。
王安安一進去,里面早有一位男子在恭候,一見她,頓時兩眼放光,此人看上去也是剩男,落單的原因可能是其貌不揚。面對王安安這個美女,這個叫蘇大敢的男人局促不安,嘴里連連念叨“錯了錯了”,王安安問他什么錯了,他又不說,王安安以為他看出自己不是牟芳,連忙自我介紹是牟芳的表姐,說明牟芳今天實在忙得無法準時赴約,只好由“表姐”前來跟你這位帥哥見見面,如果你有什么心里話,可以由我轉達給“表妹”,到時再另擇時間約會。蘇大敢頓時放松下來,發出了一陣難以抑制的大笑。王安安問他笑什么,蘇大敢問王安安有沒有結婚,王安安擔心蘇大敢看中她,假意說自己沒結婚但有對象了,蘇大敢大發感慨,說自己是剩男,而本來這次約會的對方牟芳也是剩女,我們這些剩男剩女既可悲又可笑,今天這次約會不是一場可憐的滑稽劇嗎?
看王安安不理解,蘇大敢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英俊的帥哥,蘇大敢告訴王安安,這個帥哥叫姜彬,本來姜彬才是這次約會的男主角,只因姜彬老爸老媽在這個星期天為兒子安排了好幾場約會,姜彬無奈之下只好讓哥們蘇大敢來赴這個約,而蘇大敢說自己早已對約會麻木了,為了替哥們分憂才來的,無非跟對方見個面然后各走各的。
原來蘇大敢也是個相親代理人啊。
王安安和蘇大敢相視而笑,笑著笑著都想哭。王安安馬上惦記起隔壁的李小滔來,拉開門往外瞅,正好看到一名年輕女子推門進了隔壁包廂,王安安見此女肥胖,濃抹艷裝,心里頓時很緊張,而蘇大敢看她臉色不對,以為是她只想走,就提議說如果你沒空就走吧,我一個人在這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