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泵的尾巴沉了下去。水面恢復了平靜。李明卻張大嘴巴直喘氣?！袄习澹蹅冊趺崔k？”分廠長在一邊問。李明呆了一下，指著取水口說，水泵尾巴斷了，就接一個新的吧。工廠需要盡快開工，容不得猶豫。但李明有預感，事情不會這么完。

辛大林接到一個電話，是兒子打來的。“爸爸，我想回來了?！薄盀槭裁?？”“在外面混太累了，我想回家?！薄盎丶襾恚阌帜芨牲c啥？”“村里不是有人開了廠子嗎，我可以進廠干啊?！?

“唉，別提那個破廠子了?！毙链罅执诡^喪氣。

兒子大學畢業后，就留在大城市工作，已經四年沒回來過。可是近期他向父母流露出，想回村里的念頭。在外壓力大，兒子得了抑郁癥了，再拖下去，恐怕很不利。辛大林也是左右難哪，讓一個讀過大學的兒子回村，不會被別人笑話嗎？至于李明那家工廠，現在雖正常運轉，但時不時會發生些古里精怪的事，經營不很順暢，兒子進這種廠，定無多大前程。

辛大林很郁悶，跑到水塘邊，對著水面抽煙。突然間，那個水怪又出現了，它忽地躥出水面，挾著一股水柱，又通一下掉回水中。辛大林聽到了一聲驚叫，回頭一看，是李明。

“辛村長，你看清那個東西了吧，到底是什么怪物？”李明問著辛大林。辛大林搖搖頭。他反問李明，最近有沒有感覺出，這湖里的水有點變了？李明咳嗽一下說：“夏季里，水質會有一些變化的?！薄袄罾习?，你的廠子……不會是亂排污水吧？”辛大林早已聽到有人反映，李明的工廠直接向湖里排著污水。本來辛大林和李明是說定的，工廠的污水，要經過處理再放出來，但現在辛大林懷疑，李明的廠沒按規矩辦。

“辛村長，你別聽人瞎說，我這廠里的污水，都是經過處理才排放的……”李明話未說完，忽見分廠長趕來：“老板，又……又汲不了水了……”李明向取水口跑去。果然見水泵的尾巴折斷了，就浮在水面上。

真的是水怪所為嗎？

辛強回到家里。父親辛大林安慰一聲：“來了就來了，反正咱世代是鄉下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是這水……”辛大林沒有說下去。

辛強來到水塘邊。天太熱，他想下水洗個澡?？墒且还捎鎿鋪淼膼撼簦屗幌轮沽瞬?。這是四年前他離開村子時的水塘嗎？夢里縈回，波光粼粼，清澄碧澈。四年后的今天，竟成了一鍋臭水湯。

望過去，南面是一家工廠。辛強知道，自從建這個廠后，父親被村里人罵了千百回。但辛強在考慮，是不是進這家廠工作。昨天黃昏他剛到家，李明就來了，拍拍他的肩膀說：“來吧，我給你一個水處理技術科長的職位?！?

月薪兩千。在這個鄉村地帶，不算低了。辛強正在猶豫，忽聽有人在嘀咕：“別去呀，還是來這兒吧……”辛強回過頭尋找，周圍并沒有人。他很疑惑，聲音來自哪里？忽見水塘里，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正緩緩游動。

早聽說水塘里有個水怪。但到底是什么東西，無人能回答。辛強是第一次看見了，他緊緊地盯著，希望一睹水怪的真容。可是塘中之水那么混濁，根本辨不出水怪的形狀。僅僅一會兒它就沉進水去。

水面上平靜下來。但那個聲音還在：“來這兒吧，來這兒吧……”辛強不得不相信，這個神秘的聲音，來自某個他還不清楚的地方。

辛強還是進了李明的工廠。

所謂水處理技術科長的工作，就是坐在窗明幾凈的辦公室里，用用電腦。李明對他說過，你身體不太好，可以先養養身子骨。

用電腦，其實也就是打打游戲。

這天，辛強上了班，無事可做。他推開窗，本想呼吸新鮮空氣，但撲進來的，是一股腥臭的風。突然間，他發現水怪出現了，在附近的水面上游動。辛強還以為塘里的水深受污染，魚蝦早已死絕，這個怪物也活不下去，可它居然還在活動。正看著，忽聽有人在樓下驚喊：“不好了，噴水了，噴水了……”辛強從南窗里去觀察，發現廠區操場的中央，有一個窨井正猛噴污水。

那真是狀如油田井噴，轉眼間，操場就變成污水池了。分廠長帶領一群人，試圖蓋住井蓋，可在那強勁的井噴面前，一個個倒在水中，又像落水的螞蟻般被沖向四面。

辛強趕緊抓起電話，想給在總部的李明匯報?？墒菑碾娫捓飩鞒龅?，卻是兩聲奇異的吼叫，緊接著是那個神秘的聲音：“來這兒吧，來這兒吧……”他像聽到鬼叫一樣扔掉話筒。

污水還在不斷噴出。辛強突然明白過來，這些水來自水塘，是水泵抽進來的。他趕緊下樓想去關電閘。可是樓梯不見了，他找來找去找不到。

轉眼間，整座工廠的第一層，浸到污水中去了。

李明把工廠關閉了。他帶著慘重的損失，離開了同心村。臨走時他對辛大林說：“我怕那個水怪，還是走吧。但我擔心，它還會害你們?！?

辛大林惶恐不安。整個同心村人心慌慌。這到底是個什么水怪？它的兇暴，讓人見識過了，它還會繼續害人嗎？

辛大林向上級匯報，招來了一頓批評，一個村干部，哪能隨便造謠呢？辛大林也擔心兒子，勸辛強還是離開村子，到外面打工吧?？墒切翉姴淮饝?。他總有種預感，那個“來這兒吧”的神秘聲音，必定是針對他的。是水怪在呼喚他嗎？

辛強天天往水塘邊走走。原本以為，受到污染的水，不知何年才能澄清?？蓻]想到才過半個月，塘水就一點點清澈起來。這天辛強正走到塘邊，發現塘里出現了一群小魚。一個念頭霎時閃出：這么一片水塘，能養多少魚呀。我為什么不養魚呢。

失業了。養魚吧。

辛強承包了這個水塘。盡管父親極力反對，反復提到那個恐怖的水怪，但辛強的熱情和決心，卻不可更改了。

從此一葉小舟載著辛強，天天在塘面上轉悠。檢查水質，撈取雜物，撒魚飼料。這天正在水面忙碌，猛見不遠處像開了鍋，泛起一片激烈的水花。辛強馬上意識到，是水怪來了。他大叫了一聲：“是你嗎，能不能出來讓我見見？”話音剛落，一顆腦袋豎著出水，朝著小舟游了過來。然后奮力一躍，跳進了小舟。

辛強頓時目瞪口呆。趴在腳邊的，是一只烏龜。龜甲上，刻著一個強字。

辛強抱起烏龜，激動萬分。原來這是他養過的小龜呀。二十年前，八歲的辛強在塘岸邊玩，發現一只小龜被一只狗咬住，他揮舞木棍趕走了狗，將小龜帶回家，養在天井里。幾年以后他家建房，他在小龜背上刻個強字，放進了水塘。

沒想到，這只小龜多年不見，竟成了水怪。是它得了天地靈氣，還是別有原因，辛強就不知道了。他只是相信了那個神秘的聲音，就來自小龜，是它趕走了污染環境的李明，而把這個清水塘交給了他。

兩年以后，辛強成了附近有名的魚老板。

“好了，我又講完啦?！蔽倚贾?

“接著講呀，不要停?！边h甜催促道。

“那就再講一個碗吧。”

“什么碗？”

“碎碗?！?

我緊接著講起來：

清早，牛野到廚房做早飯，他從碗柜里拿起一個瓷碗，瓷碗卻從他手里落下去，啪一下摔在地磚上，碎成了無數塊，就好像這個碗本來有裂痕，他一拿起就折斷了，只剩一塊碗片在手上。

牛野沒在意，拿了掃帚畚箕，將碎屑掃走。他又去拿另一個碗，那個碗也折斷了，掉下去摔碎，只有一塊瓷片拿在他手上。難道這兩個碗都有裂痕？他只好再拿一個碗，誰知跟前面兩個一樣，剛拿起來就折斷了，掉下去摔成碎片。

牛野有點吃驚了，是不是碗柜里的碗都這樣？他試著又拿起一個，還沒離開柜子呢，就啪嗒碎掉了。

糟了，不知什么原因，他家廚房里的碗都很脆弱，不能拿了。牛野的性子本來就比較急，這下他有點火了，索性兩手一陣亂捧，將那些碗全抱出來，扔在了地上。隨著連續的乒乓聲，廚房的地上鋪滿了碎瓷亂屑。

“小野，你在干什么？”隔壁的房間里，臥床的父親被這些爆裂聲驚動了，緊張地問著。牛野喘著粗氣說：“咱家的碗都成了次品，我索性全廢了?！薄昂煤玫耐耄趺磿纱纹纺兀俊薄罢l知道呢，反正一個個都像灰做的，拿都不能拿?！?

接下來要處理這些碎屑。牛野將碎屑裝進一個塑料筒，拎到樓下去倒掉。他正要扭頭就走，忽聽掃地的清潔工在問：“咦，你為啥把這么好的碗扔了？這么多碗不全是好的嗎？扔了多可惜?！迸Ｒ俺怖镆豢矗幌嘈抛约旱难劬Γ锩嫒且粋€個完整的瓷碗，分明是好好的?？墒牵麆倓偟谷氲模且欢阉榇尚迹趺匆坏惯M垃圾筒，又變成好好的碗了？牛野不由得驚叫：“真怪，這個垃圾筒會變魔術？”清潔工一聽笑起來，他一定認為牛野神經不正常。牛野搔著腦袋，一時愣住了……

早飯還沒吃，先弄了一肚皮氣，而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牛野拿出一包餅干當早餐。想想家里沒有碗總不行吧，他決定去超市購買新的。

超市的貨架上擺滿炊具。牛野走到碗架邊，隨手拿起一個碗想先看看，沒想到，這個搪瓷碗一下子斷裂，掉落在地磚上砸破，那啪的碎裂聲格外刺耳。幾個營業員聞聲跑過來，牛野知道，這個摔破的碗得由他賠了。

“怎么搞的，你們的碗質量這么差！”牛野揚著手里的那塊瓷片，生氣地咆哮起來。“我只拿了一下，就碎掉了……”一個領班模樣的人和氣地說：“我們這里的碗質量很可靠，肯定是您不小心……”“什么意思？”牛野聽出來，對方懷疑他失手打碎碗后，迅速從地上撿了一塊瓷片，推卸責任。他大叫著：“我只是拿了一下，它就碎了……”那個負責人見牛野急了，只好笑笑說：“算了算了，這個碗既然碎了，就由我們超市負責吧。師傅您請繼續挑選。”

可現在，這碗還買不買呀？牛野都不敢伸手了。他靈機一動，叫一名營業員先拿一個碗，讓他看看。營業員隨手就端起一個碗，舉在牛野面前，牛野確認是個好的，情不自禁伸手去接，可剛一到手，那個碗立即折斷了，啪地一下摔碎在地上，只有一塊瓷片捏在他手上。

牛野心慌意亂，他突然明白了，不是這些碗不好，而是他的手有問題，好好的碗只要他一拿，立即折斷，摔成碎屑?？伤緵]用什么力，不會把搪瓷碗都捏碎吧。

看來不能買瓷碗了，干脆買那些塑料和不繡鋼的。接下來他拿那些非瓷的碗，倒沒有發生這種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