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林見到王德蓮，仍然熱情招呼。王德蓮小心地問：“穆醫生，我家王蘋搞的活動，全仗了你幫助。這一次，你花了不少錢吧？”
穆林的臉上掠過一絲不安，但馬上輕松地說：“沒事沒事。我們也是相互幫助。”
“如果她也能幫到你，那才好。可是……你這個錢花下去，真的會有收成嗎？”
這個問題折磨著王德蓮。她和女兒都沒有正式工作，她做點家政工，女兒也只在一家公司做臨時工，兩個人的收入勉強生活，甚至入不敷出。想想那個舞臺的費用，王德蓮就不寒而栗。
穆林推推鼻梁上的眼鏡，略為遲疑地說：“搞投資嘛，總是有點風險的。無論成敗都是正常的。”
王德蓮的心縮緊了，看來穆林投下的錢能不能有收獲，他自己也沒有信心。一旦這筆錢打水漂，肯定要落在王蘋頭上。王蘋沒有賺錢還要欠穆林的債了。
穆林看出王德蓮的心情，連忙又安慰道：“阿姨，你不要擔心，這次也不過花了十萬塊。一旦有效果，會很快收回投資的。”
十萬？這更出乎王德蓮意外。她顫聲問：“你們這樣搞，誰會給你們錢呢？又沒有賣票。”
“是這樣的，現在許多網站都追求點擊率，只要點擊率高，就會拉到廣告。而王蘋出了名，網站會出錢使用她的名字和形象。”
“可是，很多網站不是免費在用她的東西嗎？”
“這不一樣，那些內容都是過期的，只有出錢的網站才能買到她的新資料。而且一旦王蘋成名，我們會找個律師，跟那些無償使用她照片和名字的網站打官司，索賠。”穆林說到這里總結，“總之，我們都是計劃好的，一切會按我們的預想發展的。”
王德蓮聽得暈乎乎，但她仍懷疑，他們這樣搞真的有效嗎？
擔心還是成了事實。這天王蘋從外面回來，臉色很難看。王德蓮關切地問她發生了什么事。王蘋沮喪地說，本來有家網站想跟她簽約，讓她作一個代言人。可是不知從哪里跑出來一個老太婆，硬說看了她的網上照片惡心得做夢。網站的老板就打消了簽約的念頭。
事到如今，王德蓮也只有安慰女兒了：“慢慢來嘛，這家不行，自會有另一家來找你的。”但王蘋第一次露出焦躁的表情，跺著腳說：“可我等不起呀。我已經出名了，應該賺錢了。那個雀姐早住上別墅了，為什么我還不能賺一點？”
王蘋沖進房間，砰一聲關上門。
王德蓮不知所措，女兒的神態對她是沉重打擊。突然她感到腹內劇痛，一下子坐在地上。
王蘋聽到響聲跑出來，發現媽媽臉色發黃，豆大的汗珠滴下來。她嚇壞了，連聲叫著：“媽，你怎么啦？我送你去醫院。”
“不不……”王德蓮連連擺手。她喘著氣說，“阿蘋，媽是老胃病犯了，不要緊的。媽只是擔心你，那些錢，你欠了穆林，怎么辦啊。”
“媽——”王蘋叫了一聲，突然跪在她面前，“我知道，你不是什么老胃病，你是得了癌，對嗎？”
“啊……你怎么知道了？”王德蓮大驚。
王蘋哽咽起來。“你藏在兜里的那張診斷書，我看過了。你得了重病了，可是沒有錢，你瞞著我，不想進醫院……”
“阿蘋，你是不是，為了要給媽治病，才這么搞的吧。”
“是的，媽媽，我要豁出去弄錢，給你治病。可是我失敗了……”
母女倆抱頭痛哭。
就在這時，響起門鈴聲。王蘋打開門，來的是穆林。
穆林也沒多問什么，輕輕對王蘋說：“送阿姨去醫院吧。”
王德蓮想推托。穆林說：“阿姨，你什么都不要擔心。你的身體，對王蘋來說勝過一切。你必須馬上進醫院。住院的費用，我會先替你墊付的。”
就這樣，王德蓮乖乖地進了醫院。然而一個意外出現了。經過這家醫院的仔細檢驗，發現上次另一家醫院對王德蓮的診斷，純粹誤診。王德蓮得的，是良性腫瘤。
這個消息，讓人喜出望外。王蘋激動地抱著媽媽喊：“媽，你沒有事，這下好了，我可以放心了。”
但王德蓮也沒有完全放心。雖然是良性腫瘤，也得花錢治啊。她身上沒錢。穆林愿意替她們墊付，但王蘋欠他的錢還不上，又要添新債了。
王蘋看出媽媽的心思，勸道：“媽，你不要急。穆林的錢，我一定想辦法掙了還他。”
也就是說，王蘋和穆林還要繼續把炒作搞下去。
王德蓮后悔自己不小心，讓女兒發現了那張診斷書。如果女兒不知道她得了病，也不會想出這個餿主意搞炒作。現在錢和精力都花下去了，沒有收益，是騎虎難下。王德蓮很想求求穆林中止這場鬧劇，但欠穆林的錢，靠什么來還？
為了節省開支，王德蓮要求早點出院回家，反正保守治療，吃點藥就行了。醫生只好同意。
幾天后王德蓮正在家發呆，王蘋從外面回來，告訴媽媽，有家網站想跟她簽約。
王德蓮心里一喜，忙問是什么網站？王蘋吞吞吐吐，說是一個娛樂網。
這年頭網站不都是娛樂的？王德蓮也沒多想了，覺得應該給女兒鼓勵鼓勵。可是發現女兒又心事重重的，并不開心。
正在此時響起門鈴聲。王德蓮打開門，來的是穆林。真沒想到，穆林沖進來一把抓住王蘋的肩，厲聲問道：“你說，你真的要跟他們簽約嗎？你真要這么干嗎？”
“我沒辦法。”王蘋爭辯著。
“沒有辦法就可以這么做嗎？你是不是昏了頭了。”
王蘋用眼神向穆林告饒，那意思分明是，當著我媽別多說了，行嗎？可是穆林像是沒見，仍舊氣沖沖地說：“如果你真的要簽約，那我馬上叫你還錢，除非你答應我不簽。”
王德蓮問穆林到底怎么啦？穆林扔下一句：“你問她吧。”頭也不回地走了。再問女兒，王蘋就是不說。
事情好像很不妙。王德蓮趕緊拉開門追出去。在外面街上，他喚住了正要坐出租車的穆林。穆林把她拉到一邊，說：“阿姨，你千萬要阻止她。她這次要簽約的是一家網游公司，他們要利用她的形象，開發一個游戲。”
“游戲？什么樣的？”王德蓮對這個是外行。
“就是給她拍一些照片，然后弄進游戲里當主角。游戲主要是給男人玩的，內容是玩弄她，比如脫她的衣服，先是外衣，再是內衣，最后還要把她作為一個受氣包，讓人盡情地毆打……”穆林說不下去了，一跺腳，“反正很下流。可她為了錢，竟然什么都不顧了。”
聽了這話，王德蓮心里一陣悲哀。回到家，她勸王蘋：“阿蘋，這樣的事，你千萬別干啊。你就算發過照片，還在公園里表演，也沒到被人脫光衣服的地步呀。”
王蘋噓了一聲：“媽，你小聲點，別嚷得別人聽見。”
王德蓮更緊張了，感覺這個秘密見不得人。可是王蘋的臉色很堅定：“媽，你沒聽過一句俗語嗎，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人家要給的是三萬塊，就拍我幾張照片，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一想到女兒要被拍的有裸照，王德蓮就心如刀絞。但如果阻止，又到哪里掙三萬塊？
王德蓮陷入了兩難境地。他再次找到穆林，請穆林告訴她是哪家網游公司，她要直接去請求對方不要找王蘋了。但穆林告訴她，這家網游公司并不在內地，而是海外的，王蘋是通過黑中介找上去的。是她主動的。
王德蓮忍不住哭出聲來。穆林一咬牙說：“阿姨，我再跟你回去，我一定要阻止她這么干。”
可是他們回到屋子里，卻不見王蘋。桌子上放著一張紙，上面寫著一行字：“媽，我去掙錢了。別為我擔心。”
“她會去哪里？”王德蓮問穆林。穆林臉色刷白，搖了搖頭：“肯定是去簽約拍照。但這些人并沒有固定地址，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里拍照。”
穆林不想走，就坐在這里等著。王德蓮發現穆林的眼里還有淚水，不知為什么他會這樣？這么一個漂亮小伙，當然不會愛上丑陋的王蘋。但看起來他是動了真感情。王德蓮真怕女兒回來后，怎么面對穆林難受的目光？夜漸漸深了。家里的電話突然響了，王德蓮拿起聽筒，里面傳出王蘋斷斷續續的叫聲：“媽媽，快來救我……”
王德蓮的心一抽，忙問道：“你在哪里？”王蘋說在一條路上，就不吭聲了。
穆林聽到了，率先沖出門。等兩人趕到那條路上，找到王蘋時，她已經昏迷不醒。
王蘋被送進了醫院。醫生經過檢查，嚴肅地問王德蓮：“你是她母親吧，你的女兒都已經晚期，你怎么不讓她早點治療呢？”
晚期？這是什么意思？王德蓮發懵了。
經過搶救王蘋醒過來了。王德蓮撲到女兒病床前，一把抓住女兒的手：“孩子，你得了這么重的病，為啥不跟媽說呀。”
王蘋哽咽了：“媽，我這病，是穆林先替我檢查出來的。那天回家我本來想跟你說的，可是我無意中看到了你的診斷書。我不敢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