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小妹聽令,多謝三哥。”東風笑見拗不過他,一想也是這么個理,心里一暖,便也應下,抬手接了羊腿過來。
顧劼楓挑挑眉,隨手拽了個枯黃的草葉含在口里晃悠,斜眼看了看一旁這個掉光了也知的樹,他不知其間因由,只是撇嘴道:“你怎么專挑這么棵枯樹坐著,光禿禿的,連片葉子也沒有,還不若回到屋中,好歹還暖和些。”
東風笑撇嘴,飛快地咬著羊腿:“我便是歡喜這棵樹,如何?管它有葉子沒葉子,是冬天還是夏天。”
顧劼楓斜眼看著快被她啃了個干凈的羊腿,不由得翻了翻眼睛——也不知方才是誰說自己塞不進去食物了的。
“桂樹生在這一帶也是少見,按理來說,還需在靠南一些的,平心而論,這樹也是極頑強的。”顧劼楓四下瞧了瞧,嘟囔著。
“也興許是因為它被圈在營里了,溫度算是高了些,所以活得時間長。”東風笑吃完了羊腿,便將骨頭扔給跑上來的小虎,取了個帕子出來擦著臉上手上的油污。
顧劼楓不言,心下算計著——因著國家動蕩,外侮入侵,這破甲副營在此扎營,確是有些年數(shù)了,這般說著也是不錯。他瞧著那小虎咬了骨頭快活地拋開,心里莫名地覺得,這就像是南喬的軍隊,跑到他北傾的國土上劫掠了自己想要的,將這片土地踐踏得殘破不堪,然后甩手離開,說是戰(zhàn)敗而歸、倉皇逃竄,可是其真正的損失又有多少呢?
怕是不及北傾的半數(shù),這也是為什么,如今的南喬頻頻叫囂,雖是戰(zhàn)敗卻毫無講和之意。
他狠狠擰了眉頭,口中叼著的草葉也不晃動了。
東風笑也癡愣著,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聽見天空中傳來‘撲棱棱’的響聲,她驚詫著一抬頭,竟見到一襲黑影撲閃——細看來,竟是一只蒼鷹。
瞧著這蒼鷹飛的方向正是北方,她一愣——玉辭許是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都城前往南方,故而,如果這是他放的鷹,也許帶著的信件便是給她的!
不行,不能讓這只蒼鷹就這么飛過去!
也顧不及想這蒼鷹究竟是不是送信的,她一咬牙,當即拔出一支箭來,將腰間的長繩束在那上面,揚弓便射了出去,只聽‘呲——’的一聲,一旁的顧劼楓還沒反應過來,便看見一個碩大的黑影急速墜了下來,隱隱地還有一聲凄厲的慘叫。
繼而,只聽‘砰’的一聲響聲,他瞧見東風笑幾步跑上前去,這才回過神來凝眸細看,卻見地上已然伏著一只蒼鷹——想必就是方才東風笑射下來的。
“你……你是羊腿不夠吃嗎?!怎的閑來沒事連這大鳥也射下來了,你……你弄它作甚。”
顧劼楓不禁嚷嚷著,這么大的一只鳥,好端端的也沒招惹她,笑笑這是怎么了?
卻也不禁走上前去細看,一瞧,卻也不禁稱奇——東風笑的箭法是極好的,精準度極高,竟是利用箭矢牽頭,卻并未用箭射傷這鳥兒,只是用束在上面的長繩套住了它,想來東風笑也是想用此種方法,將這大塊頭蒼鷹拖下來。
卻是不知,為何要做這種事?
此時,東風笑卻是單膝著地蹲在地面上,用力將這哀嚎的鳥兒半翻起來,瞧著它的腿部,翻來覆去、仔仔細細。
末了,嘆了口氣。
“沒有。”
顧劼楓顰眉:“什么沒有?”
“信,紙,什么都沒有。”東風笑低下頭去,一邊說,一邊麻利地解著繞在這蒼鷹身上的繩子,語氣卻是心不在焉。
顧劼楓愣了愣,忽而指向這鳥兒的頸部:“你瞧,這里好像拴著個東西。”
東風笑一愣,轉眼間便挪過去瞧——卻見這蒼鷹的頸部,果真拴著一個繩子,繩子中間似是有個小罐子。
她心下一喜,抬手抓過那罐子來摸著,又取出短匕來將之割了下來,繼而匆匆忙忙打開罐子,取了里面的字條出來。
顧劼楓在一旁瞧著她這急切的模樣,心里已明了的大半。
不由得笑了笑——果真,這種事情,改變不了,就如她所說的,“我便是歡喜這棵樹,如何?管它有葉子沒葉子,是冬天還是夏天。”她歡喜的便是那個人,那個人在,還是不在,她都是歡喜。
而他,只是面對著又一次錯過。
卻見拿了字條的東風笑顰了眉。
顧劼楓一愣,禁不住湊過去瞧——卻見這字條只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白紙,了無字跡。
東風笑攥著這字條,心下盤算——時間,方式都是恰到好處,究竟是不是他寫給她的?如果不是,這人又為何會用蒼鷹送一張白紙?如果不是,他又是為何如此?
是不想,還是……不能?
她兀自瞪大了眼睛,又在心里否定著,不可能,美人兒那么厲害,怎么會出事,何況他們一大群人,便是出了事情,也當有個消息才是。
“終究是個玩物。”她笑笑,嘆口氣,收了這罐子和紙條,又轉向那蒼鷹,輕輕拍了拍它的翅膀:“對不住了,我太心急。”
這蒼鷹早已停止了哀嚎,東風笑便走回去給它解著繩子。
“你等等,且不說此事蹊蹺,至少……你剛把它射下來,就不怕這活物記仇,反過來撲著啄你一口!你等等,不若如此,我們先帶著它回去,等事態(tài)明朗了,再做處理,讓別人放走也好。”
“這是個活物,阿楓,我們遲早要讓它飛走,我瞧過了,它的翅膀、腿都沒有傷,還能走,如果我們留下它來,這幾日行軍,我們又沒有裝它的東西,它還是會飛走,一樣的,便是留下,一個不會說話的蒼鷹也告知不了什么,我們把這繩子罐子留著便是,至于它,不如現(xiàn)在就放了——你我都帶著刀槍,我就不信還能打不過這么一只鳥。”東風笑將血纓槍放在一側,淡聲說著。
顧劼楓一想也承認如此,便只得默認,攥了刀瞧著她解開。
半晌,這鳥兒便‘撲棱棱’的立了起來,扇了扇翅膀,扭了扭脖子。
顧劼楓和東風笑都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兵器,卻見這鳥兒并無襲擊之意,只是瞧著二人,忽而扭頭瞧著東風笑,張口叫了幾聲。
“……什么?”東風笑顰了顰眉。
顧劼楓又攥緊了刀,只怕這鳥兒乃是在以獸類的方式‘邀戰(zhàn)’。
可是這蒼鷹毫無動靜,撲閃了幾下翅膀,又張口叫著。
東風笑也覺得蹊蹺,定了定神,壯了壯膽子走上前去,雖是知道這鳥兒聽不懂,卻依舊啟口道:“你……識得我嗎?”
這鳥兒依舊在叫,一邊叫一邊撲扇翅膀,卻是不上前撲啄她的。
“你想告訴我什么,是他托你來瞧我?”東風笑低聲念叨著,忽而又覺得自己可笑,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己想著一個人,那么所有的事情,自己都會覺得和他相關。
可是鳥兒終究是不會講話的。
東風笑顰了顰眉,忽而想起那日在水池邊上,瞧見玉辭抬起手來用手腕接住這蒼鷹,陰差陽錯下,竟是緩緩抬起手來,將自己的腕部探出。
卻見這蒼鷹‘撲棱棱’飛了起來,許是方才摔得,還帶著些許不穩(wěn),可終究還是乖乖地停在了她的手腕上,瞧向她又叫了兩聲。
真是他的鷹嗎?
“這活物竟是不記仇,不過,人可不能不記仇。”一旁,顧劼楓晃了晃口中的葉子。
東風笑回眸瞧他一眼:“我想,我須得留著它了,它若是要走,我就放它走,它若是留下,我就給它吃的喝的。”
“哦?也不想著籠子了?”顧劼楓挑眉。
“我本無意留它,它既是肯落在我手上,那便不要籠子了,它若想走,便走。”東風笑低聲道。
“我只怕有詐。”顧劼楓忽而低聲道。
這蒼鷹好歹是個活物,被她從天上狠狠拽了下來,又翻騰了好一陣子,如今這般乖順,真真是違背了動物的本性!便是一個識得常理的人,也做不到這般寬容大度!
如今這鳥兒這般,定是有原因的。
“不過是一只鳥,若是能讓它算計了我,我這副帥,也不必當了。”東風笑只是一笑,竟是執(zhí)拗得不肯放開這只蒼鷹。
顧劼楓看了看她,卻也不忍心多說,哪怕她的語氣帶著幾分固執(zhí)、僵硬亦或是自負,他是親眼瞧著她的成長的,也能猜到她是為何固執(zhí)。
“你……不要弄成曾經(jīng)那樣,便好。”他沉了聲音,瞧著她帶著那蒼鷹一步一步離開。
呵,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此時,南喬國,朝堂之上,劉能立在階前,拱手辯駁:“陛下,末將冤枉,睿王爺如此說,其心不善!”
“哦?劉帥不妨細細說來,明明此番已經(jīng)攻占了罄都,究竟為何離開,還能讓對方這般迅速得收復?國都乃一國之心脈!劉帥為將數(shù)年,身經(jīng)百戰(zhàn),攻占國都,便當穩(wěn)占,再行擴張,此等情況,難道不知曉!若劉帥真是如此作為,又豈會有今日的狀況?”一盤,玉竹啟口到來,不緊不慢,卻是將劉能驚出了一身冷汗。
而那階上的男子,一襲龍袍,眉眼俊美剛毅,俊眉微陡,一對狹長的眼睛微垂,瞧著臺下拱手的二人,一個是面容緊張,一個是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