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過去,眼看著那虎背熊腰的女子硬是一槍將一個挑戰者逼下臺去,坐在高臺上的城主不由得顰眉,眸光溜向了一旁的甄起。
甄家世代出大力之人,她懷疑,這個怪力女子,便是甄起派來的!
也許,正是因為甄起猜透了,此次比武,也是為世子選親,她是要借機潛入城主一脈!
城主擰了眉,狠狠一咬牙,忽而一揮手,叫了個仆從過來,在她耳邊低語幾句,隨即依舊是面色如常,端正地坐在上面。
甄起坐在一側,瞧著那大力女子撂倒一個又一個人,眸中飛快地閃過了一絲滿意之色——這女子正是她派出去的,可是她并沒有愚蠢到要讓城主知道她派人進入城主一脈,這個女子的存在,只是想要替北笑鏟除挑戰者,最后北笑上場之時,此人便會依言放水,讓北笑獲得最后的勝利,并迎娶世子。
此時,隔著方臺坐在甄起對面的烈伽兒也是掩了唇——這怪力女子是從何處冒出來的?莫不是甄家的人?可是,怎能讓她家哥哥嫁給這么一個面向兇惡,虎背熊腰,看著活動甚是不靈便的女人?!最重要的,瞧上去還是一個奴仆!
烈伽兒恨恨地瞧了一眼坐在高臺上的母親,卻見她只是輕輕擺手,烈伽兒松了口氣,是了,規矩不能變,不過,瞧母親的模樣,應當已察覺了異狀,并做出了處理。
此時,臺下已是噓聲一片——這女子的力氣太過強大,一來一去,竟是從第二局,一直在臺上呆到了二十多局,如今,早已到了下午。
“這廝力氣這般大,二嫂,你還敢不敢上?”一旁,一個女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上?這廝力氣也大,手法也好!我上去除了丟人,還有什么用處?!”另一個女子恨恨道,說著還往后退了幾步。
“你說,這次會不會就是這么個怪物當了城中勇士?”
“誰知道,我倒是希望,能有個人處理掉她!”
“不若我們打個賭來?”“賭便賭!”……
聽著周遭人議論紛紛,東風笑回眸瞧了瞧玉辭,低聲道:“這女子呆了二十多場了,好像已經沒有人上去了,要不……”
玉辭垂眸瞧她一眼,道:“不妨再等等,等那紫衣女子再問有沒有人上場再做決定。”
“我若是上去了,你在下面,可要小心著周圍這些女子,我瞧著……”
玉辭一笑,只是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笑道:“我身手雖然不佳,可也到不了這地步,你也不必擔心,何況這里的人不習內力,失了內力,也算不得損失。”
東風笑頷首,心下暗自想著,既是此處人不習內力,于情于理,她也不應當以內力取勝,不然,不論是對于她自己,還是對于古月,還是對軍營,都是一種恥辱。
一種趁人之危,背地插刀的行徑,便如同給自己的臉上抹炭!
又四下瞧了瞧,卻見方才那幾個說她‘矮’的女子,其中幾個已經到臺上打過一圈逛了,幾乎都是氣喘吁吁的模樣,心中也放松了三分。
正在此時,只見那紫衣女子立在臺上,已然打算向臺下眾人問詢。
東風笑驟然將手向身后一弄,攥了那血纓槍,卻只聽前方響起一聲:“我來!”
隨即,竟是如雷的掌聲響起!
只見一個藍色練武服的女子,手持長刀,長發束在腦后,自臺階處緩緩上了臺去,眉眼甚是漂亮,卻又不失凌厲大氣,她步調沉靜,周身有一派驚人的淡然和干練。
“將軍!將軍!”周遭群眾皆是振臂大呼。
城主和世女見她上臺,眉眼里都有了幾分喜色,而一旁的甄起則兀自微微顰眉,這女子并非常人,正是守城大將軍——文朗!
有頭有臉的家主們都知道,文朗心念世子,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此番必定會上臺,甄起攏在袖中的手兀自攥了拳——竟是忘了這回事,文朗的功夫,真真是了得啊!
東風笑瞧見那藍衣女子氣度不凡,握緊了血纓槍槍桿的手漸漸松開,又將手臂垂在了腰側,卻只聽身后傳來了一陣哂笑——正是對著她的,那些女子,將她瞧做了一個懦弱之人。
東風笑也不言語,只是凝了眉瞧向臺上的二人。
只見那持槍女子長槍一掃,向著藍衣女子狠狠掠去,那藍衣女子一個閃身躲過,揮刀就是一劈,那持槍女子又想抬槍挑飛,不想藍衣女子刀路一轉,竟向著她的左臂劈去。
持槍人一愣,不想這招屢試不爽,卻在此處出了差錯!
匆忙一揮臂,想要躲對方的刀,不料藍衣女子刀刃一晃,竟斜著一掃,持槍女子見狀一閃,隨即一個上挑定住了對方的刀。
藍衣女一愣,這持槍女子的力道甚大,若是硬杠,絕無半分勝算!她一咬牙,雙臂架著刀,借著那女子上挑的力氣躍起,竟是一腳踹上了那女子的腹部,那女子吃痛地哼了一聲,踉蹌著后退幾步。
臺下嘩然,東風笑心下暗道這藍衣女子有幾分功夫,倒不是個廢物將軍,卻聽一旁的女人們竊竊私語:“文朗將軍就是厲害,估計一會子就能贏了!”
“也是可惜了,將軍上得這么急,事情就沒懸念了!她一出手,估計誰都不敢上了!”
東風笑聞言,心下算計,看來這女子乃是城中真高手。
不過瞧下來,這女子也不識內力,想來這城里,卻是無內力一說的。
那么,那日那個憑空出現在樹上的男子又是為何?
這一會兒工夫,只聽周遭一陣呼聲,只見臺上,文朗將軍抬刀一個橫掃,已然將那大塊頭掃到了方臺邊緣,眾人瞧著驚險,皆是驚呼。
顯而易見,那持槍女子雖是力氣驚人,但是二十局下來,氣力也無那般足了,此番又反撲回去,卻是力不從心,只見文朗抬刀飛快地一架,便頂住了她的頸項。
“我輸了。”那持槍女子扔了槍,‘噗通’一聲跌到臺上,喘著粗氣。
臺下又傳來一陣呼聲,有的是歡呼,有的是震撼,更多的,是對文朗將軍的追捧。
城主的面上漾起一抹笑意,笑意里滿滿是對文朗的贊許;一旁的烈伽兒也松了口氣——只要不讓哥哥嫁給那個丑陋的大塊頭,一切都好。
甄起的面上無波無瀾,畢竟文朗的功夫眾人皆知,如今寥寥幾招就敗北,也是意料之中。
只可惜,芊姑竟然也無力耗費文朗的體力,如今文朗的體力,同上臺時幾乎一樣。
她忽而心生一計,轉頭對一旁的城中文書道:“許大人,今日這局,你我皆知,大人不是一直愛慕世子,何不……”
那許大人苦笑:“嗨,甄大人盡是玩笑話!以文將軍的功夫,比武之事,她若上了,別人便不必想了!何況許某人本就武藝不精,與其上去丟人,不若安生坐著。”
甄起心下撇撇嘴,面上笑著:“也是,文將軍的功夫,在城中鮮有對手。”
心里卻發慌,生怕自己的計劃落空。
“閣下獨立支撐二十余局,氣力不足,是文某趁人之危。”臺上,文朗想著芊姑一拱手。
芊姑已然說不出話來,只是回拱了手,便被人扶著下了臺。
眾皆嘩然。
其實以文朗的性格,本也無意做這等趁人之危之事,只是念及,今日之事關乎世子去向,心下一急,便應下了。
臺上,一片靜寂,許久許久,臺下都無人上臺或是邀戰。
其實紫衣女子也只是象征性地等待一會子,她知道,文朗上臺,定不會有人敢于相爭。
于是,竟是忘了再向臺下問話,徑直牽了文朗的手臂,便要舉起。
臺下之人正欲歡呼,卻只聽一聲斷喝:“慢著!”
眾人一愣,紫衣女子悻悻放下手來,卻見方臺遠處,一個黑色的身影凌空一躍,竟如乘風一般躍上臺去,身法分外凌厲,乍一看,竟如蛟龍出水,鷹隼試翼。
她漆黑色的衣袂一閃,轉瞬間便落在了臺上,一揮手中的長槍,但是一個動作都盡顯凌厲——正是東風笑。
臺下眾人不曾見過這般上臺之人,這么遠的距離,這般高的方臺,竟是只需一躍。
甄起也不曾見過她這般身法,也是一愣,隨即,兀自掩了唇。
眾人安靜了許久,終于爆發出一陣喧囂和嘈雜。
原本立在東風笑、玉辭二人身后的那幾個女子,只覺得面前有一陣狂風掠過,待看清楚,驚異地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只是在心下慶幸,方才沒有上去就搶人家的相公……
局面僵持,喧嘩聲卻更甚,眾人都期待著,這個女子和東女城的文將軍一戰!
玉辭立在臺下,拂了拂袖子,傾城的眉眼里無波無瀾,以他對東風笑的了解,此番以輕功上臺,恐怕只是著急趕時間,以她的脾性氣節,斷然不會在臺上使用輕功內力。
此番,心下也只是想著,盼她安好,孰勝孰負,能否得到圣水,都已不重要。
臺上,東風笑想著自己躍上臺來,心下也有幾分自責,卻只是想著文朗抱拳道:“久聞文將軍大名,不知今日,可愿賞光,比試一番?”
文朗一笑,本也不曾料到還有人上臺,但是她隱隱覺得,眼前的女子同自己有幾分相像,拱手道:“便請指教!”
一旁,仆從早已驗查好東風笑并未攜帶暗器之流的物什。
隨即,在呼聲中,只見文朗揚刀而起,劈刀便向東風笑斬來,東風笑一個閃身,躲了過去,反手就是一槍斜刺,槍芒一閃,氣勢凜冽,文朗一個側身,抬刀架住,二人槍刀摩擦,在空中較勁,一轉便是一個整圓。
開場便這般凌厲,臺下人已然在叫好。
城主和世女微微顰眉,靜待后文,一旁的閣樓上,一扇簾子也悄然被人撩開,一絲墨色的長發流落出來,簾中人面上的笑意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