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接著講?!蹦瞧牌乓姈|風(fēng)笑小心翼翼似是要緘口不言,急道。
東風(fēng)笑一笑,心道這婆子果真上鉤了。
“其實那日,的的確確是有藥房里面的人帶著那一包藥過來的,交代我按時按點把這東西處理了,我以為是尋常的藥物,便照做了,怎知道會招來這等禍端。”
那婆婆嘆口氣:“也是委屈了?!?
東風(fēng)笑一笑:“多謝婆婆了,倒是委屈,可也不想背著這么個名聲?!?
“我雖然說不分明,也不識得那日過來的是何人,但是我知道,這等藥物,估計是世道里面刀尖舔血的人才有的,我記得給我送藥的那人正好的藥房里面的打扮,看著瘦弱,但是格外有勁兒,我懷疑她就是特意潛入府中接近王爺?shù)??!?
那婆婆聞言張大了嘴:“這樣,她們……”
東風(fēng)笑顰了顰眉:“婆婆先莫急,你便是立功心切,也不能現(xiàn)在告訴小姐,讓他們開始大動干戈地搜查,如果你這般做,那些人消息靈通,恐怕最先處理掉的就是你?!?
那婆子心跳漏了一拍:“這、這……”
東風(fēng)笑嘆口氣:“只可惜我心里憋不住話,和婆婆親近了些,竟是一股腦說出來了?!?
那婆子急了,往前又探頭,道:“那你且說,現(xiàn)在如何做?”
東風(fēng)笑眨了眨眼:“也不是什么難事,婆婆不妨先藏著這個秘密,不要去尋小姐,先將這件事情的一小部分散做謠言,說是有會武功之人為了王爺潛入了王府,讓那些碎嘴的說道說道,等到小姐因此起疑,開始搜查、讓眾人提供線索的時候,你再擇個時候,像其他人一樣去告訴小姐,這樣一來,那些人指定發(fā)現(xiàn)不了你!”
那婆婆聽她這一路分析下來的確是有理,末了分外鄭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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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來如今也只能這么做了?!?
東風(fēng)笑一笑:“倒是多謝婆婆了,只是北嬰如今已經(jīng)洗不脫嫌疑了,你便不要同任何人說這一番話是我告知于你的,也防著別人以為你是替我說話的,一并冤枉了你去?!?
東風(fēng)笑說得分外懇切,頭頭是道的。
那婆子卻是越聽越覺得此言有理。
“好,我明白!”
東風(fēng)笑吃完飯,看著這個婆子收拾了東西退了出去,眸底又是寒光一閃。
——尹秋,你們不仁,就休怪我不義。
你們以為將我困在這囹圄之中,我便成了一個任人宰割的廢人,我們倒不妨瞧瞧,這一局,誰大誰小,誰輸誰贏!
她東風(fēng)笑,從不是那種沒有底線的好人!
幾日后,外面的吵嚷之聲,在這偏僻的黑牢之中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了。
而這些天,除了尹秋和那婆子,東風(fēng)笑便被其他人結(jié)結(jié)實實地遺忘了,她呆在這暗牢里,仿佛是茍延殘喘,茍且偷生。
而他,也不曾來過。
這一日的陽光從牢獄那布滿灰塵的小窗里幽幽透射進來,東風(fēng)笑張開眼,迷迷糊糊地,忽而掰著手指掐算著日子,愣了愣,繼而不由得顰眉——的確,明日,明日就是婚禮了。
明天,他就會牽著花球的一端入了大堂,而另一端卻不是她。
明天之后,他,就會成為一個有婦之夫,是別人的丈夫。
東風(fēng)笑垂眼看了看一旁,被厚厚實實埋在枯草下面的的血色——她的血纓槍。
她,真的要按照尹秋和顧青的安排,用血纓槍闖出去嗎?
東風(fēng)笑心里遲疑著,雙手環(huán)著膝蓋靠在墻角處,手里攥著那同心結(jié)。
此時此刻,玉竹帶著幾個親信,在沂王府里轉(zhuǎn)悠,面色卻是分外凝重。
“派人看好了,所有的問題都不要留著,若是再出現(xiàn)上次婚禮的情況,不論是我,還是武王爺,都能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那幾個小廝唯唯諾諾地點頭哈腰。
“可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玉竹面色稍緩,啟口問道。
一旁的小廝行禮道:“回王爺,現(xiàn)在一切都好。”
說來也瞧,正當(dāng)此時此刻,兩個小丫鬟嘰嘰喳喳地從他們幾個人面前走過,對著玉竹恭敬問了聲好,幾步過去又接著聊。
玉竹畢竟是個習(xí)武之人,那幾個人走得遠了些,也依舊聽得清楚。
“你可聽說了,前一陣子在王爺屋子里用情藥的事,那個丑丫頭是被人坑了,其實是藥房里面有人有問題,據(jù)說還是個習(xí)武的,武功了得?!?
“不錯,聽說了,據(jù)說那個丑丫頭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給抓住了,我就說嘛,那張臉,怎么也不可能有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心。”
“那個幕后之人倒真是心思縝密,心狠手辣,你瞧瞧,這樣子就算計了?!?
“也不知道現(xiàn)在小姐了解不了解這件事……”
玉竹聽著聽著,只覺得那‘幕后之人’,越說越像是東風(fēng)笑!
他狠狠一凜眉,啟口向著一旁的侍從低喝道:“廢物!一群廢物!”
這沂王府里有鬼,竟然毫無察覺,還有臉說一切都好?!
那侍從嚇得周身一顫:“王爺,這……”
玉竹一顰眉:“愣著做什么,別聲張,把那邊的那兩個小丫頭帶過來,我瞧瞧,若是事情嚴重,婚禮前一日晚飯時分,就在藥房里施蠱吧。”
玉竹其實也不想這般做,可是他擔(dān)心,如果此次婚禮再有差錯,武王會不會認為是他別有用心。
那侍從趕忙應(yīng)了,點頭哈腰,繼而匆忙跑去趕那兩個小丫鬟去了。
下午,天色陰了,陰霾欲雨可又遲遲不落,恍若東風(fēng)笑的心情。
她坐在墻角處,一手攥著同心結(jié),一手則撫著一旁的柵欄。
這柵欄可真是又粗又硬,可也許這兩天她就必須用長槍生生破開了。
外面,忽而扎扎實實地亮了一下子,繼而,隱雷驟響。
東風(fēng)笑回頭瞧了瞧那迷迷糊糊的小窗子,唇角忽而起了笑意。
——要下雨了啊。
她還不曾回過頭來,便只聽見外面,隱隱約約地傳來了腳步聲。
東風(fēng)笑本是軍中之人,從小到大,多年的軍旅生活給了她野狼一般的機警和敏銳,那聲音響起的時候,她周身一震,倏忽間就單手撫上了枯草下的血纓槍。
仿佛,不管是委曲求全地扮作丫鬟,還是被迫無奈地呆在這暗牢里,都沒有影響她半分,她依舊是那個英武凌厲的女將軍。
可是,聽了一會子,東風(fēng)笑只是呆呆地單膝跪在原地,沒有什么動靜。
——這腳步聲,平緩、扎實,好生熟悉。
一步一步,仿佛是扣在她心上。
東風(fēng)笑不曾想過,單單是這沉沉的聲音,竟也能如此撩人心弦。
直到,那玄色的衣衫疏忽之間映入眼來。
東風(fēng)笑一個怔愣,繼而抬起眼來,目光有些呆滯地瞧著來人,忽而回過神來,卻是舉起步子來,向牢獄里面挪去。
玉辭瞧見她這副模樣,低低嘆了口氣。
他的目光溫柔得恰似晚上的月光,他瞧著她許久許久,忽而低低啟口,那兩個字卻是直直地擊打在她心上。
“笑笑?!?
東風(fēng)笑的心里顫了一下,心跳漏了半拍。
可繼而卻是苦笑。
——是了,她裝出個丫鬟,如此笨拙,機敏如他,又豈會瞧不出來。
只可惜,他看出來了,卻依舊是答應(yīng)了婚事,依舊是容許她離開,依舊是……容許烏查婼胡作非為,針對于她。
他當(dāng)著她的面,給足了烏查婼面子,結(jié)結(jié)實實地護著他的未婚妻。
東風(fēng)笑不傻。
“你來做什么?!笔乱阎链?,東風(fēng)笑無心再裝,啞著嗓子開口,口中卻仿佛含著一塊兒寒冰。
玉辭愣了愣,眸光閃了閃,聲音很低:“笑笑,我……”
東風(fēng)笑苦笑:“你一開始就看出來是我了對不對?這么多天過去了,如今才來,是不是怕我又亂了你的婚禮,才過來給我一瓶鴆毒,了了這后患。”
玉辭垂了眸子,他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玉竹和武王爺?shù)牡絹碜屗袆佣嗝床槐恪?
而他為了尋到這個暗牢的另一副鑰匙,又費了多少力氣。
如果他說了,她又會不會信他?
玉辭薄唇動了動,喉結(jié)滾動了下,卻是最終也沒能說出什么來。
東風(fēng)笑只覺得心扎扎實實地凍入了冰窟里面。
“好,我不會在干擾你們了,你便當(dāng)做是好事多磨,我在這里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偕老?!睎|風(fēng)笑咬了咬牙,假裝輕描淡寫,毫不在乎。
“我以后絕對不會出現(xiàn)了,你們就這么好好的過一輩子,我就回我的北傾去,好好找個人嫁了,我們兩不相干。”
就像是兩條直線,不是平行的,但是交錯過后,卻會漸行漸遠。
直到再瞧不見那人的身影。
多么的諷刺啊,她卻要祝福她心里的那個人,和別的女子兩相歡好。
玉辭咬了咬牙,終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笑笑,自始至終,你信過我嗎?”
東風(fēng)笑愣了愣,心里的某處結(jié)結(jié)實實地痛了一下。
玉辭,你問我信沒信過你……
可是如今,你又騙了我多少次呢?
“信不信又能如何呢?玉辭,你做的事若是值得我信,我……”
‘當(dāng)啷’一聲,東風(fēng)笑一愣,循聲回過頭去,卻見那邊,鐵柵欄外面的鎖已經(jīng)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