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喬營中,火盆裡火光烈烈,火星噼啪。
墨久身體微側(cè),支著手臂坐在火盆前,那火苗映在他那俊美的眸中,顯得神秘而又英武。
只見他寬肩窄腰,身著漆黑的戰(zhàn)甲,眉頭緊鎖,他身後,豐彩兒瞧著他俊朗的背影,目光卻始終離不開他手中攥著的那塊兒玉佩——她記得清清楚楚,當初,她可是親眼看著東風笑把這塊兒玉佩予了他……
而此時,墨久的腦海裡,也回憶起了那年那月……
那是越城以南的山坡上,正值春日,東風沉醉,綠草如茵,他斜靠在山坡上,那一處的坡度剛剛好,只是仰了一小會兒,便是迷迷糊糊的,困勁兒已經(jīng)上來了。
他擡手,輕輕摸了摸帶在身側(cè)的長刀,雖不是昔日裡用慣了的黑雲(yún)長刀,可這破甲刀也是一頂一的堅固,每一個軍中之人,幾乎都是視刀槍如性命。
那陽光很耀眼,他微微瞇起眼睛,享受著這融融的暖意。
卻忽然被人從身後輕輕撫弄著頭髮。他一笑——這血纓軍中,唯一一個來去能不讓他察覺的人,只有她了。
揚了揚脣角,輕喚一聲:“副帥……”
東風笑脣一勾,側(cè)坐在他後方的坡上,半支著身子,忽而手腕一轉(zhuǎn),隨即把手臂向前一探,伸到他面龐的上方。
墨久一愣,凝眸瞧著她手中的玉佩,瑩瑩的,均勻柔和,真真是快好玉。
東風笑心中起了幾絲調(diào)笑,緩緩地拿著這玉佩降下,讓這流蘇在他面頰上來回飄揚飛掠,墨久只覺面頰上一片輕癢和溫暖。
忽然伸出手去,執(zhí)了她的手,放在脣邊吻著。
他鳳眸微閉,不瞧那玉佩,只是吻著她的手。
東風笑卻笑:“怎麼,送你個玉佩,還不稀罕?”
當初,墨久依舊執(zhí)著她的手不肯放,聲音輕得好似呢喃:“有你便夠了,要不要這玉佩,反倒不重要了……”
他知道,東風笑以玉佩予他,無非是想著,以後要將他送回破甲營中,他明瞭,也不肯。
“墨帥!”突然,一個傳信的兵卒疾步跑了過來,饒是這天氣尚寒,他也是滿頭大汗。
墨久被他打斷了思緒,微微顰眉,沉聲道:“怎麼?如此驚慌?”
那卒子匆忙行了禮,道:“墨帥,方纔西邊傳來消息,說是烏查汶親王受陛下之命前往蒼鷺山請蒼鷺玉辭君出山從軍行醫(yī),不想未曾見到玉辭君,硬闖上山,結(jié)果不知爲何狼狽而歸,正向軍裡傳信,說要請兵圍攻蒼鷺……”
一邊說,一邊將手中封好的書信向前呈遞著。
墨久聞言,也知這卒子手中拿的便是那烏查汶送來的求助信件,卻是一揚手,搶了那書信來,順手扔到火盆裡,道:“攻?不可能!他以爲蒼鷺山是什麼地方?若是說攻就能攻下,其在兩國邊境又豈會屹立不倒?可笑!他怎麼不讓我出兵,把古月也一併攻了!”
那信件著了滾燙的火苗,須臾之間便化作了灰燼,一旁,那卒子見狀,嚇得面如土色,忙道:“墨帥!使不得!這可是……”
墨久瞥了他一眼,面色不懌:“他以爲這是兒戲!派柳善帶上二百精騎兵,帶足糧草傷藥,再帶上三位軍醫(yī),速去他那裡便是;親王若是還有什麼要求,還望先請示陛下,再請陛下降旨,否則,恕墨久拒不從命。”
那卒子聞言面上滿是爲難,本就滿是塵土的臉憋得通紅,正張了口想要多說,卻見墨久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他猶豫了一下,也知道墨帥素日裡說一不二的性子,便也只得行禮離開。
墨久依舊拿著方纔那玉佩,坐在火盆旁一言未發(fā),目光灼灼,不知是火光映的,還是眸中原本的顏色,他身上漆黑的戰(zhàn)甲顯出幾分冷狠來。
這個烏查汶,不學無術(shù),還總是這般頤指氣使,肆意妄爲!
這蒼鷺山上盡是世所罕見藥花葯草,所謂是藥三分毒,旁人若是無蒼鷺門人引領(lǐng),怕是連半山腰都到不了,便要當場斃命,而他如今,自己帶兵硬闖也罷,竟還要拽上他去,真真是荒謬!
陛下也是,日日寵著這同母的弟弟,那魯王烏查封雖是神神叨叨的,可之前也是好心勸誡,說莫要讓烏查汶這般行事,非要弄出大事來,陛下不信,如今,他看著,也是八九不離十!
他定了定神,依舊斜坐在那火盆前,倏忽間,一對玉手卻輕盈地搭上他的戰(zhàn)甲,又擡起來替他輕輕揉著太陽穴。
他身後,豐彩兒輕聲細語,緩緩道來:“怎麼?久哥哥,怎麼這一陣子這麼煩躁……那親王大人所做所爲雖有不妥,可他好歹也是當朝親王,陛下的親弟弟,太后娘娘的心肝兒,你這般不給他留顏面,也不知會惹出什麼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