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華生根本不管展墨如是不是答應了,因為他覺得展墨如不答應那他還能做什么?憑什么不答應?他們公子主動看上的人,還有不答應的?擱在別人身上哪個不是樂得發瘋?
洛華生讓人將他自己隔壁的房間收拾了一下,又讓人去搬展墨如的行李。結果小僮說洛華衣不許,如果展公子要住就住在那里,要是想走就隨意。
洛華生哼了聲,盯著展墨如看了半天,左看右看,上下打量,然后yin陽怪氣道,“你說你有什么好的?細溜溜這么一條,沒相貌、沒品位、沒氣質、沒氣勢、沒良心、沒功夫,沒……”最后又哼了一聲結尾。
展墨如傻笑幾聲,“花生,華衣還生氣嗎?你去看看好不好?”
洛華生一下子沒氣了,瞪了他一眼,“我去看看煲得沒良心沒心肝湯好了沒有,五迷三道的公子燉給他那個沒良心的涼――人的!”說著的蹬蹬地踢踏踢踏跑去廚房。
展墨如伸頭看看外面,然后慢慢地走出去,沿著長長的游廊慢慢地走,想著怎么向洛華衣認錯,自然是自己錯了,雖然洛華衣說的什么胸懷七星北斗的事情很怪異,可是他畢竟是對自己真心好的,自己受人恩惠,怎么能不知感恩?
別說只是讓自己住在這里作伴,就是做下人那也是看得起自己了。
走到正院看見一抹白色的身影倚在那刻緋紅落盡,瑩翠欲滴結出青桃的枝條婆娑的桃樹下,風吹動白色輕紗飛揚,如黑緞的發絲披散在秀美的脊背上,遠遠看去,如同畫中一樣精美細致。
他和自己又何嘗不是天上地下?自己根本配不起他,他能看上自己是自己的福氣,又何必心有惶恐想著離去而讓他傷心?
慢慢地走到洛華衣的身后,輕輕喚道,“華衣!”
“你的東西我都給你收拾好了,你隨時可以走了。”洛華衣幽幽嘆息,聲音低低帶著一點嘶啞。
展墨如不知道該如何哄他,若是道歉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可若是走又對不起人家,一著急便道,“那――那我還沒有好,可不可以不走。”
洛華衣輕輕哼了一聲,“你想留下就留下,想走就走,你當我是什么?”說著直起身體離開桃樹往一邊的小橋走去。
展墨如知道是自己的錯,也不敢吱聲只好跟在后面,待洛華衣趴在欄桿上看荷池里盛開的紅蓮,他蹭到洛華衣身后,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站在那里,猶豫著是認錯還是求他原諒自己再也不會說離開的事情。
可是這似乎又不是離開不離開的問題,而是――而是――看著風吹動自己的白衣和洛華衣綃薄的絲衣卷在一起,又想起那個飄渺的身影清冷的面容,那個人,那個人!
一時間又急得無以排解,只好死死地攢住拳頭,洛華衣聽不見他的聲音直起身體想去找他,結果身體一用力將立在他身后毫無防備的展墨如一下子向后撞開去,遇到異物內力自然反應,展墨如直直往青石板地面跌去。
心里嘆著冤孽,卻又舍不得他真的那么摔下去,忙探手一撈將展墨如抱在懷里,兩個人摔在地上,洛華衣的胳膊微曲,手掌著地,將展墨如護在懷里。
兩人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展墨如能感覺到洛華衣的心跳而自己的心更是跳得砰砰砰,洛華衣的臉幾乎和他貼在一起,鬼使神差地展墨如將唇輕輕湊上去,自己躲了他一次再還他一次,他是不是就不生氣了?洛華衣卻微微側頭,展墨如的唇便貼在他的唇角,柔軟細膩的觸覺,還帶著淡淡的清香。
洛華衣睜開眼睛看著雙眸緊閉的展墨如,濃密的長睫輕輕的顫抖,在眼底濾出一大片暗影,瓷白的肌膚細膩而無暇。
“小墨,我讓你留下,你知道為什么嗎?”洛華衣輕輕問道。
展墨如睜開雙眸,仿佛跌進一片清澈的池水中,水波蕩漾,情意綿綿。
不受控制地說出洛華生告訴他的話,說自己是他的什么良人。
洛華衣聽了啐了他一聲,“什么良人亂七八糟的,就算是宿命注定的,我若是不喜歡,我也要一刀殺了他免得糾纏。小墨,難道你還是不明白嗎?”洛華衣勾住他的脖頸,微微用力,坐在地上,讓展墨如攬在懷里。
若是不喜歡,早就一刀殺了,免得糾纏。
展墨如心頭來來回回縈繞這句話,喜歡!
洛華衣的意思是他喜歡自己嗎?
不由得脫口問道,“華衣,我這么笨,這么儍,你――你真的喜歡我嗎?”心頭那種被人喜歡被人重視的感覺絲絲彌漫,片刻將心束縛地滿滿。
洛華衣輕輕笑道,“我又如何會知道,為什么你又笨又儍我會喜歡你,可是你知道嗎,你在我心里哪里是又笨又傻,你是獨一無二的,小墨!”說著柔情而專注地盯著展墨如的眼睛,不讓他逃避。
獨一無二!因為你是獨一無二,至少對我是獨一無二,所以才喜歡。
“華衣,喜歡是什么感覺?”展墨如真誠地盯著洛華衣的眼睛,那里面似乎包羅萬象,無所不有。
“喜歡就是想著,時時刻刻都想著,想著你儍想著你笨,可是卻又不許別人說你半點不好。想著讓你跟在身邊,不會再受半點委屈,再也不會被人欺負。小墨,喜歡一個人就是看得他比自己重要。”洛華衣笑,容華絕世。
“華衣,雖然我沒有什么本事,可是若是有人要傷害你,我也可以為你死的。”展墨如認真的如同發誓一樣說著。
愿意為其死,是不是就是喜歡?
可是心頭那抹飄飛的影子又是什么?
想將他抓住藏在懷里,想看著他看自己,想聽他對自己說話,想撫摸他清冷的臉,想……
那是什么?沒有生死的約定,可是強烈地想要擁有,是什么?
展墨如看著洛華衣綻放的笑顏,覺得深深的內疚,痛恨自己。
他記得自己看過,愛是恒久忍耐。
是忍耐相思?還是忍耐別離?到底是什么?
展墨如便決定留在小昆山懸壺醫館。
日子似洛華衣的溫柔如水,蕩漾著都是溫馨和愜意。
盡管展墨如的身體差不多好了,生活完全可以自理,還能做點其他的活動,但是洛華衣依然喜歡替他做任何事情,喜歡一件件的幫他穿衣服,束腰帶,梳理滿頭烏黑柔順的長長如流泉的發絲,將他們半束起來,大半卻散在肩背上,如一匹上等的黑緞。
若是展墨如想自己打理飲食起居,洛華衣就會笑著對他道,“小墨,不如我幫你,你若覺得心里過意不去,那你就幫我好了,我不介意你服侍我。”
聽得洛華生只覺得身上發寒,掉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我這幾個月來定然痩了,不是累的,是被你們酸得。”洛華生低著頭東找西找。
“花生,你找什么?”展墨如竟然傻呼呼地低頭幫他找。
“小墨,我們出去彈琴,不要管他。”洛華衣笑著伸手攬著展墨如的腰。
洛華生彎著的腰更加厲害,展墨如更加好奇,“華衣,花生是不是掉了錢了?”
洛華衣輕笑抬手刮刮他的鼻尖,“你還真是可愛,他耍你呢。”說著攬著他往外走。
“啊,找到了!”洛華生大喊一聲,嚇了展墨如一跳,立刻回頭問道,“花生,找到什么了?”
洛華衣笑瞇瞇地看著他,“快走!”
展墨如卻好奇地站住,看著洛華生故弄玄虛。
“我找到了,找到了我為何日漸消瘦的原因,你想我日掉三層皮,放眼望去,處處皆酸,我能不痩嗎?”說著看看展墨如,“展墨如,今天輪到你做飯了,你又不會彈琴吟詩作賦,不會書畫功夫,你附庸風雅個什么勁?”
展墨如聽著還真是那么個理,便對洛華衣說。
洛華衣聽了笑得渾身發抖,看著洛華生道,“再酸里酸氣的就把你趕到暨陽城去開家醫館,不許再上小昆山。”說著攬著展墨如往外走。
洛華生在后面哼哼兩聲,“我看有些人是被人家伺候慣了,身子輕快了,就不知道主子的體面了,總想著給別人當當仆從。”說著又重重地踏著步子去廚房看洛華衣吩咐的藥茶。
洛華衣站定看著他寬厚的背影呸了他一聲,“雖然我是個主子,可從來不承你花生大公子照顧過呢。”
展墨如也習慣了,洛華生雖然是洛華衣的隨從,可是倒像他當家,從不把洛華衣當主子,但是生活起居卻又關心地很,將他們照顧的無微不至,不過照顧你一件要數落十件,所以洛華衣寧愿不要他照顧。
轉眼展墨如在懸壺醫館已經兩個月了,此處偏僻,洛華衣又不喜歡應酬,有了展墨如更加不開館看病。
而且他看病多半都是別人久治不愈再和他約多次他才肯接收,也多半是讓他的小藥僮去看,若是再看不好便讓洛華生。洛華生看病也奇怪,大嗓門一喊,東拍打西拍打幾下,然后開藥吃個幾劑,能好就好,不好別人看也不管用。
洛華衣給人真正看病的時候少,即使王宮貴戚找到他也不隨便看,所以展墨如知道了這層便更加感動覺得深受洛華衣的恩惠了。
這日吃罷午飯,便去外面林蔭下休憩,醫館地處小昆山,林蔭蔽日,飛鳥啾鳴,花香細密,宛若人間仙境。
八角攢尖琉璃瓦的涼亭,花團錦簇,修竹碧沉。風吹荷葉清香,楊柳低拂,如夢似幻。
洛華衣半倚在楠木闊榻上,讓展墨如倚在他的懷里,把玩著他的發絲,給他將展墨如喜歡聽的那些英雄故事。
展墨如微微瞇了眼睛,鼻端縈繞著花香衣服上的清香還有洛華衣身上的淡淡藥香,涼亭在大大的榕樹下,冠蓋亭亭,蒼翠挺拔。
亭子四周垂了細竹蔑混了錦絲編制的各種圖案紋飾的竹簾,下面墜了細細流蘇,白玉珍珠,迎風脆響。
展墨如的身體盡管纖細,卻并不贏弱,柔韌結實,洛華衣的手在他的頸下胸膛上游走,輕輕給他揉捏,讓他發出細細幾不可聞的小貓一樣舒服的呻吟。
“小墨,其實你的身體骨骼很適合學武。”洛華衣微微低頭,唇邊落在展墨如的發間,如鍛的發絲是淡淡的發香。
“可是武功不是很難學的嗎?而且我都是大人了,根本沒法學。”展墨如透過細密的竹簾看著外面蝴蝶翩飛。
“大人?你多大?”洛華衣輕笑,手揉捏在展墨如腰側,引得他一陣顫栗。
“我――嗯――應該是――”支吾了半天,卻不知道該說自己是二十五歲,可是那個二十五歲也是大打折扣的,這個時空的身體,這個身體――讓他無語了。
洛華衣輕笑,“學武功是看資質和毅力的,而且你適合那些空靈飄忽的招式,要學也并不難。”展墨如倚在他的懷里,洛華衣總是給他自信滿滿的樣子,似乎什么事情在他看來都是手到擒來的樣子,根本沒有什么可以難住他。
一陣碧風吹過,清香滿亭,一陣清脆叮咚,入耳凝神。
關于展家和燕國公府聯姻,他那晚上跑出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若是牽連到展家父母倒是自己的罪過了。
從洛華衣的懷里掙起身子,回頭輕聲問道,“華衣,你知道那個燕國公府怎么樣了嗎?就是和我同名的展家小姐?”又怕洛華衣懷疑什么,自己無法解釋,還要裝作隨口一問的樣子。
洛華衣輕舒手臂,瑩瑩皓腕在薄紗下若隱若現,橫在展墨如胸前,將他攬進懷里,輕聲道,“我也只聽說展小姐在新婚之夜失蹤了,燕國公大怒,派出很多官兵四處搜查。對了,就是你被人打昏那幾天。不過一直也沒找到,燕家覺得損了面子,他家現在主事的是三公子,下令將展家老爺子下了大獄,只說若是展小姐不回去,便將展老爺子吊死在城門上。”
“啊?”展墨如不禁失聲驚叫,抬頭看到洛華衣詢問的目光,勉強笑了笑,便道,“我一直聽說燕國公仁政愛民,怎么可能如此是非不分呢?”
“這里面的事情大家也說不清,不是當事人沒有身臨其境的感受,妄自評論總會有失偏頗。”洛華衣笑著抬眼看看外面,小藥僮步履輕盈地送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