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出去采藥,煎藥,煮粥,復又進屋。
洛華衣冷眼看他,“把我的小墨還給我!他在哪里?”眼神冷冽,如利劍穿身。
“就在這個身體內!”墨靈輕輕說著幫他解囧喂他喝藥。
洛華衣抬手推開,“你將他關起來?”逼視他的雙眸。
展墨如輕輕搖頭,“他太弱,受不得我的血龍咒,也許等我離開這里,他便可以恢復過來。”轉身幫他吹藥,心頭黯淡,能說什么?說什么都是傷害,只要他是墨靈,他就必須離開,他不是小鴻,不是展墨如,他是墨靈,是紫鼎宇宙帝國的未來皇帝。
沒有他,便沒有未來,歷史便也不會存在。
他怎么能夠任xing?
即使是善意的安慰也不能,不如善意的謊言,讓他――有所期待。
“那閣下可以告訴我,你何時離開?”洛華衣冷冷看著他。
“只要找到將紫鼎放到化龍山的血龍洞內即可。”展墨如輕聲說著,將藥湊到洛華衣唇邊。
“這么說不必殺燕鳳慈了?”洛華衣微微側頭,躲開藥碗,卻冷冷地問。
手猛得一抖,濃郁的藥汁灑在衣襟上,卻還不在意,依然姿態(tài)優(yōu)雅,“是的。”
“那你為什么說定要殺了他才能建立紫鼎國,還說什么借尸還魂?”洛華衣幾乎崩潰,滿臉憤然,最后劃為悲憤,哀慟。
“小鴻并不能全然知曉其中的秘密,同樣,燕鳳慈是不允許紫鼎國建立的,所以要建立紫鼎國,他――自然要殺鳳。”墨靈耐心地給洛華衣解釋。
“鳳?”洛華衣冷哼,“他本來就在騙我們對不對?”
展墨如知曉他指小鴻,點點頭,雖然不忍,卻還是說“對,本來借身穿越的人就是我,小鴻已經回去,他可能怕你們傷心,所以這樣說。”
洛華衣一陣猛烈咳嗽,俊顏慘白,“這么說,小墨和他,本就不是一個人,是不是?”
展墨如只好點頭,“嚴格說起來,是不是,但是――”他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洛華衣是不可能懂得。
洛華衣冷然,“有什么好可是,你定然笑慘了對不對,看著我們鬧笑話,看著我像傻子一樣做著無人領情的掙扎,你――很得意是不是?”
展墨如輕嘆,“其實我可以告訴你,我并不記得你和展墨如的事情,因為他在的時候,我是沒有任何感知的,可是――我知道你定然不信,我只能說,我很感動,天下的愛人很多,各有各的傷痛和甜蜜,悲傷的不是只有你自己。”說著又看了洛華衣一眼,眼神平淡,慢條斯理說,“是要我點了你的囧灌下去,還是自己喝,你選擇,想必依你的xing格,那樣還不如殺了你的好。”笑了笑,將碗遞給他。
洛華衣哈哈大笑,卻又瞬間陷入幾近崩潰的傷痛中,目光凄然,喃喃地說,“我想見見小墨,我的小墨……”
展墨如起身憐憫地看著他,“對不起,現在是我,我不能施舍你,你也不需要。”轉身離去,如君王一般高傲。
洛華衣端起碗一飲而盡,卻張嘴咬住邊沿,用力咬斷,牙齦刺破,鮮血直流。
驀地唇邊一痛,被一縷指風掃中,口微張,血流,瓷碴掉落。
“我說過,我走,他便可以回來,你何必如此自!”展墨如冷眼看著他。
洛華衣泣笑,“回來?哈哈!”笑比哭痛,“你又何必騙我,哪里會回來,就如他,說是轉魂移魄,結果呢?”抬眼望定展墨如,細眸微瞇,“小墨,你又何必如此騙我!”
展墨如嘆息,“對不起,我無能為力,”說著轉身,雙手在寬袖內緊緊攢住。
身后洛華衣闔眸躺下,臉色頹敗。
站在竹林深處,凝眸遠眺,卻又暗自嘲笑,既便望穿雙眼,哪里就能看見?自己總也無yin靈或者天靈的法力,也不過凡人一個。
墨靈是紫鼎宇宙帝國的未來國君,在他的社會科學足夠發(fā)達,證實天地人三界的存在,天有九重,地府卻有十八。天地人各自為政,互不干涉,而國君則都是受過三界最高靈力者護佑之人。
而展墨如是墨靈在這個時代的前生,所以他才能穿越到他的身體內。因為必須的原因,他需要來這個世界,幫助建立本應該建立的紫鼎國,如若不能則后世的紫鼎國以及未來所有與之相關的時空都會消失。
自己第一次降落時候,阮博士為了幫忙趁機洗掉鳳關于墨靈的記憶,竟然被他反利用,機器出了問題,墨靈被誤送入二十一世紀,待機器修好將他送回展墨如身體,便也在二十一世紀過了三年時光,雖然燕鳳慈的記憶消失,可是他也變成了純粹的展墨如,除了那三年的記憶,一無所知。
誰知洛華衣給他吃控制心神的藥物,竟然激發(fā)他體內的潛力,讓他在煎熬中恢復了意識和記憶。至于展墨如,墨靈覺得無可奈何,博士為了讓載體完全融洽沒有任何副作用,直接找上他在這一世的身體。雖然同一個靈魂,可是每一世有自己的經歷,學識,喜好等都不同,況且各自有記憶,自然不能等同,既便是同一個靈魂,都會覺得怪異。
即便是自己回到幾年前自己的身體里,都會覺得無所適從,何況是穿越了幾萬年之久。他從不認為自己和展墨如是一個人,靈魂也不行。
墨靈苦笑,自己最是調皮,從小博士和父皇母后就這樣說,連他也這么說,可是他卻不在乎,他說“小墨,便是天下人都要求你是個高貴的君王,你也可以在我懷里撒嬌調皮,”心,還是痛,即使穿越幾萬年,還是痛入骨髓。
所以,即使他在失憶中也會潛意識下將真正的古代展墨如――那個幾萬年前的自己帶回了二十一世紀,并且將他留在那具二十一世紀的身體上,可是那又如何,即使自己真的在失去記憶的時候愛上了洛華衣又如何,恢復記憶的那一霎那,呼吸為止停滯,因為心口的痛鋪天蓋地。
似乎仍然能看見他握著自己的手,目光中溢滿愛戀,慢慢地將匕首囧囧他的心口,滿是傷痕的身體,等著那致命一擊,終于倒在自己的懷里,
他笑著說,“小墨,他們不許你愛,你便不敢愛么?那么我們換個地方,你來找我,我去追你,看看我們誰先投降!”
他說,“小墨,我的一切都歸你,不管是命還是心,同樣,你的一切也歸我,不管是心還是命,我要的只是你,與整個天下為敵又如何,整個紫鼎國坍塌又如何,我要的從來都只是你,與任何其他的東西都無關!”
他冷笑著說,“小墨,你以為你將你的擬身一次次派來,我會留情么?我只會一次次比一次狠,你若不想他們受苦便來,你若是狠心,那么便看。”
他俊眉含情,星眸溫柔,說,“小墨,我想你想得幾乎忍不住毀掉你的血脈,毀了紫鼎和血龍洞,你便永世消失,而我自然會陪你,何必擔心寂寞?”
他怒氣隱隱,飛眉挑眸,說,“頭上九重天,地府十八層,若是都無我們容身之地,便是毀天滅地,便是只此一聲,能得以在地獄天堂之外相守,又是何等快事!”
他深情款款,豐唇飽滿,噙著他的唇,笑容明朗,說,“也許我們可以回到古代,重新開始新的歷程,改變了歷史,那么從我們改變那一刻所有都將改變,也許后世都會消失,也許將會開辟另一個時空。”
他說……
他說……
他說的所有,都是要和他廝守。
可是,最后他們還是站在這片帝國起源之地上,直面敵對,生死相搏。
“鳳,若你知道我的心,可否能原諒我?若僅僅是死,誰又怕得半分?”墨靈苦笑,抬眼蒼鷹低旋,“所以,華衣,你說我怎么可能還來牽絆你,拖你下水,害你受傷?與其這樣,不如讓你死心忘卻,所有的一切我來承受,再多地痛,也不過是捶心。我破壞了你和展墨如本來命定的姻緣,這也算還你……”
蒼翠古松,冠平如削,扎根于石巖,歷經風霜。
流泉淙淙,聲如琴音,清波碧草,瀲瀲萬頃。
洛華衣白衣布裳,席地坐于巨巖之上,素手玉簫,人雅如竹。
簫音嗚咽,幽幽瑟瑟,反反復復卻都是那曲驚鴻醉。
不眠不休,簫音不絕,殷紅滴落,風颯林濤,墨發(fā)飛卷,終體力不支,撲倒在地。洛華衣本就體弱,加之在京師受傷自暴自棄,殘身體,又加之這次受傷幾乎死絕,再見不到小墨,心灰意懶,更是生無可想,不想自殺,只求速死。
展墨如縱體上前,將他攬在懷里,洛華衣體長纖瘦,被他抱住,依然雙腿垂地。見他雙眸緊閉,長睫散亂,頓了頓,嘆息,近在咫尺的唇終是沒有落下。想將他置于榻上,卻被洛華衣勾住脖頸壓在塌下,展墨如恢復到墨靈時刻的武功高出洛華衣許多,但是卻怕弄傷他,只能任由他顫抖著身體撕扯自己的衣物。
“華衣,你何苦如此。”定定看他,
“至少這身體是他的。”洛華衣冷冷說著低頭咬向他的唇,展墨如微微側頭,洛華衣的唇落在他的頸側。洛華衣心頭憤懣,張口咬住,“既然你占了他的身體,你可以裝做什么都不知道。”冷笑著探手進去。
“華衣,別逼我傷害你。”展墨如被他的手捏得生疼,卻強自忍耐。
洛華衣退到一邊,冷笑,然后定定看他,“你是什么樣子的?”
慢慢地起身,整理衣衫,淡淡地說,“和小鴻一樣。”
“一樣?”洛華衣冷笑不止,眼神落在一側書案的紙筆上。
展墨如只好走過去,提筆飛點,將自己從前的模樣畫上去,最后在眉心點上一點朱砂,又說,“我的頭發(fā)是銀色,沒有小鴻那么漂亮的頭發(fā)。”
洛華衣定定地看著,忽然笑,“我早就說過,他眉心缺了一滴朱砂,一滴朱砂可以讓他看起來更妖艷。”語氣中不無譏諷,第一次見面,他就是這樣下的斷語。
展墨如挑眉輕笑,“妖艷?”要是被帝國的大臣們聽到,會治他一個侮辱君上的罪名。
“你和他什么關系?”洛華衣終于開口詢問。
“兄弟。”墨靈淡淡地說。
“兄弟?”洛華衣笑,“他不是你的寵物么?”想到那人的欺騙,盡管自己和他從未有過誓言,可是那口悶氣還是無法平息。
“可以說是,但是――我只當他是兄弟,沒有臨幸過他。”并未聽出他的諷刺,因為事實如此,擬身擔負著替本體從事危險工作的責任,同時也可以做他的床伴,擬身可男可女。但是他不需要。
晚間睡下,展墨如卻聽得腳步輕緩,雖然洛華衣輕功卓絕,還是被他聽到。洛華衣輕輕推門進入,月光隨之進屋,然后一黯。
輕巧的腳步停止,洛華衣囧囧鉆進詹展墨如的被子里,伸手摟住他的身體,頭埋在他的發(fā)絲里。展墨如便只好裝睡,一動不動,任由他抱著自己,耳邊傳來低低的喘息,一聲聲呼喚,“小墨,小墨……”
有那么一瞬間,展墨如覺得自己現在依然是展墨如,應該回身摟住他,親吻他,和他分享彼此的快樂,可是他不能心底承受的讓他無法輕松演繹其他的角色。
他本來想等洛華衣身體恢復,便離開去辦自己的事情,可是洛華衣的傷卻反反復復,反而是自己恢復神速,因為是自己的某一前世,身體絲毫不排斥,所以修煉內力或者任何武功都得心應手,進展飛速。
看著洛華衣傷痛的模樣,他也很難過,是展墨如可不能承認,不如硬下心來,當作從前和洛華衣傾傾相戀的人不是自己。
可是心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痛,也許身體畢竟不是自己的,總會出現不受自己控制的情況,看到洛華衣咳血傷心,本想毫不在意地轉身走過,可是心卻痛得抽搐,既便不想關心也只能生生立在原地定定地看,洛華衣的每一分痛似乎都會在這具身體上留下烙印。
是不是應該,在這個時空里,自己就做展墨如,在離開之前做那個笨笨的展墨如?
苦笑,不管做誰,總有一天都要回去,傷痛從來難免。
秋高云淡,天空波平如鏡,幽藍深邃。
三秋桂子,山谷飄香,云海靄靄,流泉飛濺。
“華衣,我不能長久留在這里,你自己保重。”展墨如收拾簡單的行李,向洛華衣告辭。
“我也和你一起。”洛華衣起身跟著他。
展墨如看著他,搖頭,“你大傷未愈,還是留在這里安全,而且燕鳳慈定然會派人尋仇,你不要出去涉險。”說著又拿出一本小冊子,放在桌上,說,“這是我重新修訂過的驚鴻醉,從前只是為了好玩,小鴻編訂的武功有幾處需要修正,我都改過,你慢慢練習,而且這些內功心法有助于你療傷。”
洛華衣細眸中鋒芒流露,笑,“燕鳳慈不是死了嘛?”
展墨如輕輕搖頭,說,“他不但不會死,只怕還會更加厲害,以后若是見到他,你最好繞行。不要去招惹他。”
“若是他要殺我,你會救我么?”洛華衣淡笑,看著他,既然他不承認自己是小墨,洛華衣也不想再逼他,但是情人的直覺卻讓他不想錯過。
展墨如輕笑,神情淡然,注視著洛華衣,“既然我選擇尋找紫鼎,讓它歸位,便不想直接與他為敵,若你要招惹他,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說完便轉身下山。
洛華衣將書冊揣進懷里,起身跟上去。
待展墨如回頭看他,淺笑吟吟,說,“你還霸占著小墨的身體,我自然要跟著你,保護他的身體等你離開的時候我自然要讓他第一眼看到我。”
展墨如盤算既然擺脫不了,那么帶著他也許去金曜國可以幫忙,便點點頭,一同下山。
越國國小力微,但是達官貴人卻都窮極奢侈,百姓掙扎在死亡線上,一路南下,竟然餓殍遍野,一片凄慘籠罩。
十一月,終于穿過越國進入周國疆域,在吉州入住。
洛華衣坐在燈下看展墨如給的書冊,已經可以倒背如流,可是卻依然覺得深奧,每看一次都能領會新的意思,心頭便越發(fā)蒼冷,也許他真的不是小墨也不是從前的他。再細細回味展墨如的話卻又覺得有個問題自己沒有仔細思考,他說自己不是公子泓不是展墨如,也許不是公子泓可以肯定,他叫他小鴻,可是展墨如為什么不可能?
洛華衣心頭懷疑,卻不動聲色,漸漸發(fā)現一些細節(jié),雖然現在自稱是墨靈的人優(yōu)雅得體,武功高超,聰慧心細,可是不經意中還是會流露出小墨的動作。發(fā)呆的時候微微蹙起眉頭,咬著右邊的唇角,似乎是無意識地挑動右邊的眉毛。雖然現在總是笑容優(yōu)雅,神態(tài)自若,可是偶爾大笑的時候還是會雙手交叉貼在胸口,還有……
抬眼看見展墨如坐在暗影里發(fā)呆,濃密的長睫低垂,一如從前,洛華衣癡癡地看著他,半晌后開口,“你打聽到紫鼎的消息了嘛?”自從離開點翠峰,展墨如和他一路西南下,雖然他急著趕路,甚至神色冷漠,可是洛華衣還是知道他夜里偷偷的去將白日遇見的惡霸、囧囧一一收拾,卻又不見他打探紫鼎的消息。
展墨如輕輕哦了一聲,上一次紫鼎現世是在二百年前的權國,高見尋得紫鼎,建立權國,三百年后,權國四分五裂,紫陡經轉手,便無人得見,從此天下分裂,各自擁兵自立。
慢慢地起身,取來一碗水,劃破指尖,滴血如水,血絲在水中盤旋,如一條細小的龍,慢慢地蜿蜒,一頭粗一頭細,粗頭指向西南方向。
洛華衣冷冷地看著他,“你不是小墨,做什么隨便傷害他的身體?”
展墨如苦笑,將食指放在唇間□,淡淡地說,“對不起,現在是我的。”
洛華衣哼了一聲,隨手扔過一條錦帕,展墨如只好撿起隨手裹在指尖上,然后說,“我們繼續(xù)往西南方先走,待到紫鼎所示方向,我便能有感應。”
洛華衣便冷眼盯著他,譏諷道,“你不要把小墨的血用光就好。”然后將書冊扔在他面前,說,“那句首尾相應,同氣相生,靈力倍增是什么意思?靈力是內力么?”
展墨如笑笑,“我忘記了,現在你們還認識不到靈力的隱匿,人體內存在的氣都是修煉出的內力。”
洛華衣瞥了他一眼,“你體內有靈力么?”
展墨如攤開雙手看了看,搖搖頭,“沒有。”
“那燕鳳慈的銀鳳和你的血龍是怎么回事?”洛華衣伸手將書冊拉回去,手壓住展墨如的衣袖,隔著布帛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展墨如低垂眼睫,看著洛華衣白皙纖長的手指,說,“那是守護神,但是在這里我并不能隨意驅使,那不過是危機時刻,血龍感受到危險自行出現,不過――現在它受傷而且隨意在人們不能理解它存在的空間現身,違反靈界協議,肯定被關了起來。”展墨如也不知道洛華衣能不能聽懂,只能用最簡單的語言說出來。
“可是燕鳳慈不是一直在用他的鳳銀qiang嗎?”洛華衣不是很理解,當銀qiang的白纓刺進他體內的時候,只覺的靈魂似乎要被吸走。
展墨如微微皺眉,嗯了一聲,“燕鳳慈本身就是這個時代的戰(zhàn)神,鳳銀qiang是上古神器,得天界護佑,內力催動銀qiang,以血引咒,可以召喚銀鳳之魂,”鳳本就算好這一切,所以才挑到紫鼎古代大陸他的前世之一的身體,但是鳳比自己厲害得多,他能夠和前世的靈魂合二為一,而自己不行,所以只能將這一世的展墨如留在二十一世紀,只望完成任務后再將他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