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的習慣,能馴服多烈的馬,就有多大的本事;馴服了寶馬就是英雄,馴服了馬王,就是可汗。
阿依慕是沒有當可汗的機會的,但是當一當女英雄還是沒什么問題的,當然了,女英雄的形象只能停留在眾將的腦海里。
在胤祚眼中,阿依慕的屁股又欠打了。
馴一匹馬王簡直就是拿身價性命去賭,騎上去不被甩下來只是最基本的,還要給馬無微不至的關懷,幾乎就是同吃同住,睡在馬棚里,還要防備被冷不丁的來上一蹄子……
胤祚見過被馬踢中的人什么樣子,曾有個釘馬掌的年輕鐵匠,站錯了位置,被踢中一蹄子,倒飛出十余步,整個胸口都陷下去,臉成了豬肝色,眼球全都突出來,七竅流血,死的不能再死。
好在阿依慕馴驪龍,還幾次都是有驚無險,即使這樣,胤祚還是有著想吃馬肉火鍋的念頭。
看的出來,眾將領都是愛馬如命的人,尤其是海蘭察,幾次想開口,都訕訕的住了嘴。若是尋常馬匹,討要便討要了。當兵的嘛,除了老婆不能換,還有什么不能和袍澤分享的?就是你的老子娘我都可以當成自己的老子娘孝敬。
只是這汗血馬實在是太過珍貴,又是阿依慕一手馴養起來的,早已有了感情,設身處地想象,他自己都是不愿給的。
眾將心里大多也是這么想的,當兵的心思都直,心里藏了事,便不痛快,于是一時也沒有人說話了。
倒是阿依慕笑著開口道:“有道是寶馬配英雄,今日阿依慕與眾位將軍叔叔、爺爺有緣,如若喜歡便去馬群挑上幾匹看的過眼的吧。”
眾將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薩布素率先開口:“不可!丫頭,你的心意老夫領了,只是這馬太過貴重,又是你的心愛之物,老夫豈可奪人所愛?況且此事于禮不合,不要再提了。”
“將軍爺爺別生氣,我是愛馬不假,各位將軍叔叔也是愛馬之人,想必不會虧待它們的。況且汗血馬天生就要在戰場上奔馳,否則再大的草原對它們來說也只是囚籠。不瞞將軍爺爺,我將馬群從海河馬場,一路趕到齊齊哈爾,本意就是要讓它們見見戰火的,與其用金銀賤賣,不如就送給各位將軍,也不算辱沒了名馬。”
阿依慕一番話說得有禮有情,倒讓薩布素不好開口了,他本就不是拘泥死理的人,再看自己部下,全是一臉渴望之色,便正色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替麾下謝過丫頭了。”
眾將領得了薩布素的準許,紛紛出軍營挑馬了,阿依慕出去幫他們介紹馬匹。唯獨胤祚和薩布素還留在篝火旁。
“將軍不去挑馬?”胤祚問道。
薩布素淡然一笑,端起酒碗自飲了一口:“老夫坐騎駃題,雖已老邁,但也是名馬。”
“哦。”胤祚看著薩布素不停喝酒,覺得胃里直犯惡心,惡趣味的問道,“將軍軍紀里沒有不許飲酒這一條?”
薩布素瞪他一眼道:“待酒宴結束,老夫和眾將自去領杖二十。”
胤祚頓時心生敬佩,豎起大拇指。
“你小子說說,怎么娶到這么好的福晉?”薩布素又給自己倒了碗酒。
“嘿嘿。”胤祚傻笑,“全靠運氣,說來話長,說來話長……”他是打死也不會告訴薩布素,當初喜歡阿依慕,完全是因為人家長得漂亮。
見胤祚不愿說,薩布素一聲輕笑:“你這小子。”
他喝了一口酒又說:“那丫頭是個豪爽性子,比你小子對老夫脾氣,只是這丫頭心里有苦,心思就多,你要多擔待著些。”
“那是自然。”胤祚可還沒有忘了薩布素的軍隊要去打誰。
“你可知道她為什么要送老夫馬嗎?”薩布素問道。
“能猜到幾分,只是料想將軍不會被這些小恩小惠左右的,待到決戰之日,將軍不必有所顧忌,拙荊那里我自會處理。”胤祚正色道。
薩布素點點頭,又喝了口酒:“這丫頭孝心可嘉,確是個好孩子。”想了想說,“丫頭的人情老夫承下了,待戰事結束,老夫送你們一對海東青,那也是白山黑水間的神俊。”
胤祚沒推辭,對薩布素拱手謝過,在他看來十幾匹馬換兩頭鷹已經是虧了,所以也沒客氣。
這時軍營外一陣騷動,挑馬的人回來了,一路大聲嬉笑著,看來很是高興。
薩布素將碗中酒水一飲而盡,然后將空碗藏到身后,這動作看的胤祚一陣鄙夷,卻又對他增加了幾分好感。
眾將回來,大聲評判著各自的新馬,大宛馬共十九匹,驪龍留給了阿依慕,還有一匹留給了胤祚,剩下的十七匹被眾將瓜分殆盡。
“哈哈哈……”海蘭察發出爽朗笑聲,“劉黑塔,你選將的本事上嘉,選馬的本事可就落了下乘,你那匹白虹雖好,卻比我的驚剎大了兩歲,兩年之后,怕是就跑不動了。”
被叫做劉黑塔的也是薩布素部將,長得人高馬大,又皮膚黝黑,故被稱作劉黑塔,山東人士,早年在關外落草為寇,機緣巧合綁了當時還是驍騎校的薩布素,結果被薩布素一番話感化,從此追隨薩布素,成了他的左膀膀右臂,也是四虎之一。
劉黑塔氣道:“海蘭察,你說你懂馬,但我看驚剎也不是那群汗血馬里最好的,除了驪龍,我看最好的當屬那匹玉獅,毛色非白非青,絕非凡物!”
眾將爭論不休,但臉上表情都是很歡快的。
就在這時軍營號角又響,好在只吹了一聲,不然胤祚就要罵娘了。
片刻后一個軍士跑來,對薩布素抱拳道:“將軍,圣旨到。”
于是眾將再度出軍營接旨,前來宣紙的是一個身穿黃色棉甲的將領,從他的胡須來看,這人不是太監一類的角色。看來康熙寫旨意的時候早已遠離大清境內,身邊連服侍的太監都沒帶。
除了那將領之外,隨行的約有二十余騎,都是一臉風塵仆仆,身上的甲胄隱約可見血跡,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和碩恭親王,皇六子,胤祚接旨。”那將領打開手中黃絹。
胤祚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跪倒在地:“兒臣胤祚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