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鑲黃旗甩開之后,那道狼煙在胤祚眼中已有手臂粗細。
在馬上可以看到,狼煙下是一片人馬,均著黃甲,看人數約有三百余人,應是周圍的薩布素親軍看到狼煙紛紛趕來集合。
胤祚所處地勢不夠高,親軍重圍之中還有什么,便看不見了,但想來狼煙燃燒許久不滅,葛爾丹必被捉住了。
想到此處,胤祚不由輕磕馬腹,讓驪龍跑的再快些。
現在離狼煙已近,驪龍便不再保存體力,全力奔馳之下,速度又快上一截,雙目必須瞇成一條縫,幾乎難以視物。
凜冽的寒風如刀割在臉上,連眼皮都如同照上了冰霜。
好在疾馳沒過多久,驪龍漸漸慢下來,最后停下不動。
“殿下!末將已將葛爾丹捉住,如何處置請殿下明示。”正是劉黑塔的聲音。
阿依慕聽到葛爾丹在此,急忙從馬上跳下,神情很是焦急。
胤祚從馬上下來,只覺得全身都僵住了,落地的一瞬間還覺得有些頭暈目眩,下馬時扯到了后背傷口,險些摔在地上。
劉黑塔站在胤祚身前,看不到他箭傷,還道這個六阿哥怎會如此文弱,心中鄙夷更甚。
胤祚定了定神道:“帶我去見見。”
劉黑塔抱拳領命,走在前面引路,阿依慕急于見到父汗,也走在他身前,一時誰都沒看到他背上箭傷。
劉黑塔治軍嚴禁,薩布素親兵更是精銳中的精銳,一路上守著葛爾丹的士兵左一層右一層,料想葛爾丹是插翅也難飛了。
一路走到最里面,胤祚見到了一個極小的水潭,面上凍了一層堅冰,在水潭旁,綁著兩個人。
都是一樣的普通蒙古服飾,只是其中一個面色坦然,顧盼自雄。
葛爾丹襲營那晚,胤祚曾在亂軍中遠遠的見過葛爾丹一面,雖然沒看清臉,但那份鎮定自若的氣質卻與眼前這人一般無二。
另從阿依慕啪嗒啪嗒掉下來的淚滴,也印證了眼前這人的身份。
另一個蒙古人顯然是葛爾丹的隨從一類,一臉被的悲戚之色,胤祚看他有些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是誰。
此時葛爾丹也抬頭見到了六阿哥和阿依慕,明顯吃了一驚,而后又面露微笑。
“把繩子去了吧。”胤祚道。
劉黑塔大驚:“殿下,這恐怕不妥……”
胤祚沒理他,徑直走到葛爾丹面前小聲道:“我聽阿依慕說你是草原英雄,也是位好父親,我拼著萬難,帶阿依慕過來見你最后一面。繩子給你解了,你會跑嗎?”
葛爾丹看了他片刻笑道:“不跑。”
此刻胤祚突然上前,劉黑塔見到胤祚背上那支箭,頗為詫異,他以為胤祚是個為了搶功不擇手段,同時又怯懦文弱的皇子,卻沒想他背上插著一支箭,居然毫無表現。
現在想來他下馬時的踉蹌,也是因此箭的緣故。而他和阿依慕雙人一馬而來,除此以外別無侍衛,路上又不知遭了和何種兇險,這一箭不知是何時射中的。
念及此處,劉黑塔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將這個六阿哥看的太簡單了。
胤祚得了葛爾丹的承諾,退回劉黑塔身邊道:“解開繩子,全軍退出二十步,讓我福晉一個人過去。”
這番話聲音不大,但卻充滿了威嚴。
劉黑塔本想勸誡,但話到嘴邊,鬼使神差的變成了一句:“是。”
片刻后,葛爾丹的繩索解開,周圍親軍退出二十步,空出了一大片地方,阿依慕與葛爾丹的談話,別人自然也是聽不見的。
此刻阿依慕已然哭成了淚人,看看她父汗,又看看胤祚。
胤祚心中一痛,擠出一個微笑道:“去吧。”說著轉身到軍陣外。
回到親兵中,劉黑塔抱拳跪在地上道:“末將無能,害殿下受傷,還請殿下用藥。”
胤祚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劉黑塔拿了金瘡藥,伸手握住箭桿道:“殿下忍著些。”
胤祚嗯了一聲,然后背后劇痛襲來,差點讓他叫出來,強忍著牙冠才沒發出聲響。
那箭一取下,一道鮮血立刻射出來,劉黑塔連忙摁住傷口,將金瘡藥灑在周圍,又用麻布將傷口包扎好。
胤祚今天遇到頗多大事,心神激蕩之下,竟然連麻布需要煮過消毒都忘了叮囑了,等回過神來,傷口已經包扎完畢,胤祚只有苦笑,但愿自己吉人天相,傷口不會感染吧。
劉黑塔見胤祚處理傷口連哼都沒哼一聲,盡管那傷口并不深,還是對胤祚好感倍生,越發覺得是自己之前誤會了六阿哥,心中慚愧的厲害。
胤祚隨意瞥了眼地上那支箭道:“這支箭收好了。”
清軍將士大多會在箭桿上刻符號,以便在戰后統計軍功,胤祚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但也不會讓人家射一箭便罷了的。
劉黑塔聽令連忙將那箭桿收好。
此時遠處揚起一陣煙塵,地面微震,是騎兵將近。
劉黑塔目力極佳,當下便道:“殿下,是鑲黃旗到了,我們如何應對?”
胤祚淡淡道:“擅闖軍陣者,殺。”
劉黑塔心頭一凜,抱拳道:“末將遵命!”
片刻后,鑲黃旗大軍如風而至,人數似乎比昨天更少,只剩二百余騎,鑲黃旗的軍糧便是自己胯下軍馬,現在過了一夜,加上一路疾馳跑死不少馬,自然騎兵人數更少。
而游蕩在戈壁上的薩布素親兵足有一千人,胤祚允許士兵以武器與當地牧民換糧食,是以軍糧無虞。
就算有倒霉的軍士沒收到胤祚軍令或是沒找到牧民,也在少數。
現在劉黑塔處狼煙長燃,周圍看見狼煙的親兵紛紛靠攏,是以胤祚一方人數反而占了上風。
大阿哥領著鑲黃旗走到近前停下,看著胤祚手下人多勢眾,臉色陰晴不定。
胤祚昨晚已和他撕破臉皮,是以也不上去打招呼,場面分外冷寂。
雖雙方都是友軍,但彼此對峙間,隱隱有種兩軍對壘一觸即發的態勢。
半晌,大阿哥喝道:“六弟,見了大哥為何不過來拜見?”
劉黑塔心中一驚,心想若是胤祚過去,為大哥所持,自己定然是要拿葛爾丹與之交換的;但若是胤祚不過去,又是大大的失了禮數,皇家規矩森嚴,恐怕也有后患。
胤祚倒不覺得有什么為難,當即在馬上抱拳道:“胤祚拜見大哥,昨晚一別,大哥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