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之后,胤祚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阿爾吉善是索爾圖的兒子,去年來胤祚府上挑釁,還拿義威幫的事情威脅他,胤祚一怒之下,就參了阿爾吉善一個貪污瀆職之罪,被康熙帝判了一個斬監侯。
之后胤祚忙于別的事情,就忘了這一茬,而索爾圖和自己見面時,表現的都很親熱,要不是有吳澤提醒,胤祚甚至都不知道和索額圖之間有殺子大仇。
胤祚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的平復下了不安的心情。
當年做的事情還是欠考慮,明明是和索額圖幾句話就能說清的事情,非要爭強好勝的去參人一本,搞得自己和當朝第一權臣成了死對頭。
帶著隱隱的不安,胤祚沉沉睡去,第二天午飯時,李朝的國王終于駕到了。
胤祚和索額圖領著使團里大大小小的官員,在驛館門口迎接。遠遠的就能看到一個龐大的隊伍從遠處而來。
為首的是幾十名鮮衣怒馬的騎兵,而后是十多名舉著肅靜回避的侍衛,再后是幾百身著紅色布甲的護衛,排場十足。各色人員足足延伸數里地。
早就被官府通過氣的百姓們,一個個都閉門不出,街上清凈異常。
等了足足半個時辰,朝鮮國王的儀仗才算走完,一輛巨大而奢華的馬車,停在了驛館之前。
在太監宮女的服侍下,一個英武逼人的男子從馬車中走出,他身著大紅蟒袍,胸前和兩肩上都繡著燙金團龍,胸前一道鑲玉的腰帶突兀的穿過,頭戴黑紗翼善冠,毫無疑問,這就是朝鮮國王——李焞。
按照道理,朝鮮國王雖是一方親王,但也是大清臣屬,進到大清使團,應當首先上前拜禮,而李焞下了馬車之后,站在原地,目光在索額圖和胤祚身上不斷掃過。
胤祚心中頗為惱怒,正要開口訓斥,這是后方又駛來一輛碩大的馬車,其豪華程度僅略遜于李焞的車架。
宮女將馬車簾小心的挑起,低聲道:“大妃,到了。”
片刻,馬車中走下了一個衣著華貴的女子,一身赤翟衣,金線繡著團鳳,在胸口之下,同樣有一個突兀的鑲金腰帶,云鬢高聳,上面遍布各色寶石和金步搖,陽光下端的是流光溢彩貴氣逼人。
在場的大清官員也不由贊嘆一聲,唯獨胤祚差點笑出聲來,因為那發髻實在是太古怪了,要是唐宋時期那種堆成小山一般的云鬢,胤祚倒也能欣賞,明清時期的發髻也湊活,但這朝鮮王妃不知從哪里學來的流行趨勢。
把一頭秀發盤成了個頭盔的樣式,而且還是日本武士的頭盔樣子,比之還要大上不少,遠遠看去簡直與大頭娃娃一般無二。
哎!古人這審美觀這是無藥可救了……胤祚一邊笑,心底還一邊嘆息。
李焞等到王妃走到自己身邊,才走到使團的眾人身前,躬身道:“朝鮮第十九代國王李焞拜見天朝使者。”一口標準的漢話。
索額圖笑瞇瞇的讓李焞起身,然后與他頗多寒暄,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
胤祚則在旁邊一言不發的打量著李焞。他年齡四十上下,長的英氣逼人,唇邊留著精心修剪過的胡子,頗有一股陽剛之氣,談吐也頗為不俗,從外表上看倒也稱得上是一位英主。
又將目光移到王妃身上,胤祚差點又笑出聲來,她剛剛也隨著李焞行禮,此時緩緩直起身子,碩大的“頭盔”顯得頗為沉重,像是要把她脖子壓斷了一般。
“諸位天朝使者,本王已命御膳房準備了宴會,不如現在就移步前往吧。”李焞的聲音讓胤祚收回了目光。
他在驛館門口站了半天,肚子早就餓了,連忙雖著眾人前往宴會。
胤祚轉身之后,張玉貞也緩緩的抬起頭來,看著他的背影,眼中浮現怒火,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這天朝的皇子兩次嘲笑于她。
這種感覺比別的男人流露出的貪婪目光,更讓她討厭。
李朝的宴會承襲明朝傳統,采用的分餐制,李焞和王妃居于首位,朝鮮王公大臣居于右邊,索額圖和胤祚等人位于左位,這也是李朝以左為尊的緣故。
每個人面前都擺著小幾,要脫了鞋跪坐在桌前,這是漢唐時期的傳統,朝鮮和日本人一直延續了下去。
宴會的食物準備的倒也簡單,基本就是米糕、米腸、大醬湯之類,配以一些魚肉、海膽之類的海味,不過量都不多,泡菜倒是不缺。
嘗個鮮倒也可以,但是吃多了卻也覺得不過爾爾,反觀對面的李朝官員們,一個個吃的不亦樂乎,似乎是什么難得的山珍海味一般。
宴會上李焞和索額圖交談甚歡,不過也沒有冷落胤祚,不時的遞上一兩句話,胤祚都冷淡的回了。
他對李朝的人也沒什么好感,自然不想浪費口舌。、
宴會接近尾聲的時候,那一直默默坐在李焞身邊的王妃,突然舉杯站了起來:“妾身聽聞殿下以兩千軍力,大敗我一萬精兵,頗為敬佩,特來敬殿下一杯。”
頓時宴會上的喧囂都安靜了下來,在場所有的李朝官員都望著胤祚,表情各異。而大清的官員大多一臉詫異,也都看向胤祚。
在主位上,李焞的表情平淡,但眼中已微微有些怒色,而王妃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纖纖玉指,捧起酒杯。
一個后宮的妃子,能在這種宴會上露臉,已經很不可思議了,居然還敢胡亂說話,而沒什么人制止。這說明她要么是受人指使,要么就是權勢已經大到了一定地步。
而聯想到后世歷史上對于張玉貞的評價,胤祚更傾向于相信后一種解釋。
緩緩起身,端起酒杯道:“王妃過獎了,有道是主帥無能累死三軍,有張希載此種將帥,別說一萬精兵,就是十萬大軍又如何?”說完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周圍靜到針落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