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山塔中的夏日清晨,分外溼冷。
“王爺怎麼會敗?”阿依慕喃喃道。
“敗便敗了,慌什麼?”張玉貞冷聲道,隨即對內侍道,“此事切記保密,不可外傳!”
“是。”那內侍顫抖著大營。
“退下。”張玉貞冷冷喝令道。
“我要去找他!”阿依慕一下站起,就往樓下走,卻被張玉貞抓住了手。
“放開!”阿依慕森然道。
“你冷靜些!”張玉貞呵斥一聲,“就算要支援王爺,僅靠你一人也是不夠的,我隨你去找韓將軍。”
阿依慕盯著張玉貞的眼睛看了許久,道:“好。”
兩人一同下塔,妙山寺數百沙彌誦經不絕。
張玉貞帶著阿依慕坐上王后車輦,隨即道:“去南城,找韓將軍。”
……
平壤王宮中,李昀半躺在王座之上,頭枕在崔尚宮緊緻的大腿上,偌大的大殿之中空空蕩蕩,只有他們二人。
“崔尚宮,敵軍會功進城裡嗎?”李昀面露憂色,他自以爲掩飾的很好,但語氣中的恐懼,還是被崔尚宮聽了出來。
崔尚宮溫柔的一笑,用手捋了捋李昀的髮髻道:“世子放心,叛軍人多但卻是烏合之衆,殿下有最精悍的士卒,最勇猛的將軍,只要殿下一聲令下,敵軍就會被殺的片甲不留,落荒而逃……”
“啪!”崔尚宮還未說完,臉上就被打了一巴掌,李昀人小,但也有幾分氣力了,崔尚宮雪白的面頰上浮現淡淡的掌印。
李昀咬牙切齒的道:“本世子知道張希載和韓尚榮的斤兩,你少用這些花言巧語矇蔽我!”
崔尚宮表情啞然,聽聞此話後展顏一笑道:“殿下已經是能明辨是非的英主了呢,倒是婢子唐突了,殿下打的好。”
李昀看著那手印又浮現不忍表情,伸手去撫摸,懊悔的道:“崔尚宮你……疼不疼,你不該說這些話,不然我也不會打你……”
這時殿外一個內侍慌忙的跑來,推開門,剛好看見這一幕,愣在當場。
李昀怒道:“擅闖大殿,你好大膽子!來人,拖出去杖斃!”宮殿侍衛對視一眼,不爲所動。
崔尚宮將他抱住,柔聲道:“世子,這內侍定有重要消息,先讓他說了不遲。”
“快說!”李昀不耐煩的道。
那內侍聞言連忙低下頭道:“稟殿下,趙世錫昨夜派人襲營,六皇子……大敗,撤軍數裡,現已被趙世錫大軍團團圍困,危在旦夕……”
“好!”李昀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滿面紅光的大笑道,“打的好!長我三韓子孫志氣!哈哈哈哈……”
那內侍徹底呆住了,甚至懷疑是自己瘋了,還是世子瘋了,友軍戰敗原來是件好事?
崔尚宮也道:“婢子恭喜世子殿下。”同時不動聲色的給向那內侍揮了揮手,內侍會意,緩緩退出大殿。
李昀大笑一陣後,咬牙切齒的道:“胤祚!你敗的好!沒想到你也有今天!我看你以後還如何耀武揚威,我看你還如何瞧不起本世子,我看你還如何和母妃……”
李昀說道這裡突然住口,猛地轉身,惡狠狠的盯著崔尚宮。
崔尚宮的笑容僵在臉上,聲音顫抖的道:“殿下,我……”
李昀猛地過來,“刺啦”一聲,將她衣物扯開,兩座白皙渾圓的山丘出現在眼前,李昀張口,猛地咬下。
崔尚宮流淚哀求道:“殿下,不要……啊——”隨即,她發出劇烈的慘叫,宮殿侍衛對視一眼,默契的將頭轉過去,同時關上了大殿大門。
……
南軍拔營的消息使得平壤城中人心惶惶。
從妙山塔到南城牆的一路上,一路無人,只能看到神色緊張的巡邏士兵和滿地的狼藉,不過女子和孩童的哭聲倒從各處傳來,直指人心。
張玉貞沒有心思管這些百姓,一直催促車馬行的再快些。
終於,馬車停下,阿依慕當先躍下車來,阿依慕的親兵緊圍上來,張玉貞隨後下來。
“韓將軍在哪?”阿依慕抓住一個士兵問道,她俏臉含煞,那李朝士兵被嚇得哆哆嗦嗦的指向城門。
阿依慕當先上城牆,張玉貞跟在後面。
城門上,韓將軍正在對沙盤推演,五六個將軍聚在他身邊。
“戰況如何了?”阿依慕焦急的問道。
韓將軍擡頭一看,行禮道:“王妃,福晉,此處危險……”
“快說!”阿依慕寒聲道。
韓將軍看了張玉貞一眼,張玉貞也是焦急的道:“韓將軍請講吧。”
“昨夜丑時,趙世錫派兩千兵馬襲營……得手,六皇子軍營大半被焚,糧草全毀……”
兩女臉色慘白,張玉貞雙手緊緊的抓著帕子。
韓將軍繼續道:“所幸趙世錫只是試探襲營,並無後軍跟上,六皇子聚集殘部擊退敵軍,然後撤軍五里至野狐丘一帶紮營。”
韓將軍說著,用手指了指沙盤上一座位於城南的小丘,小球上零零散散的擺著幾個黑色兵卒,而在小丘北面是大片的農田,而南面是平坦的原野。
離黑色兵卒不遠的,是一大片漫山遍野的紅色兵卒。
“這是趙世錫的兩萬前軍……”韓將軍指著那紅色兵卒道。
“這是李柟的中軍。”韓將軍指著更遠處一堆鋪天蓋地的紅色兵卒道。
“爲了追上六皇子大軍,李柟不得不派前軍輕裝急行,故前軍和中軍之間隔了近五里,六皇子如能在李柟中軍趕到之前,將趙世錫大軍擊潰……或許還有勝算……”韓將軍面沉如水。
“我要出城!”阿依慕不容置疑的道。
張玉貞拉住阿依慕道:“妹妹,稍安勿躁!”接著對韓將軍道:“韓將軍,我令你派軍出城接應六皇子。”
然而韓將軍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什麼意思?”阿依慕怒道。
張玉貞也皺眉道:“六皇子一旦出事,李朝將面臨大清雷霆之怒,韓將軍你要抗命不尊嗎?”
韓將軍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道:“這是六皇子今早派人送來的書信,六皇子說,趙世錫用兵奇詭,一旦我軍出城,南軍可能會分兵趁機強攻城池,故不許我軍接應……”
“什麼……”兩女詫異。
“六皇子還說……”
“還說什麼?”張玉貞急道。
阿依慕則把信搶了過來,展開掃了幾眼,一聲驚呼,隨即雙手顫抖,眼睛頓時紅了,留下淚來。
“六皇子說,假如他戰敗……有……什麼意外,勞煩我們保護福晉周全……”韓將軍閉上眼睛。
張玉貞接過信,仔細的看過,然後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有什麼意外?他明明……連十九天的戰期都算出來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怎麼會?”
阿依慕流著淚,“噌”的一聲拔出刀來,厲聲道:“今日我必出城,誰若阻我,別怪我刀下無情!”
韓將軍嘆氣道:“福晉,你何必辜負六皇子一番苦心?”與此同時,城牆守軍紛紛圍了上來,抽刀出鞘,轉瞬間就將城門圍得水泄不通。
阿依慕的親兵也將刀抽出,背靠背組成圓陣,將阿依慕護在中間。
這時,城牆下響起一陣馬蹄聲,一路奔到城牆近前,隨即探馬大喊道:“報!六皇子與趙世錫陣前敘話,身中埋伏,人馬俱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