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遠和尚走到近前,停住腳步。
“我有話要與六皇子說。”
善撲營總管正為前途發愁,聞言大怒,正要拿刀鞘打人。
卻被胤祚出言打斷了:“好,正好我也有些話想問你。”
說完,胤祚看向康熙,康熙點了點頭。
胤祚便走向廣遠,離他十余步時停下,問善撲營總管道:“他身上沒兇器吧?手腳都捆結實了嗎?”
“回殿下,搜過身了,這老和尚除了一襲僧衣,再無其余東西了,手上綁的是緝盜扣,越掙扎越緊,殿下只管放心。”
胤祚思量片刻道:“腿腳也綁在一起吧,等我說完話再解開。再檢查下此人口鼻是否有什么東西,對了!別忘了谷道。另外再找兩個侍衛,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善撲營總管一愣,接著抱拳領命去了。
半個時辰后,終于折騰完畢。
胤祚靠上前去,在三步外站定道:“你有什么話,現在可以說了。”
廣遠和尚脖頸上一左一右駕著兩把鋼刀,四周還有十個侍衛圍成一圈看著,只露一個縫隙與胤祚對話。
“貧僧不會武功,也不懂那些旁門左道的江湖本事,殿下不必如此防范。”
胤祚意味深長的笑道:“還是防范些好。我聽善撲營的稟報說,你坐墊下還藏有火藥,木魚和木魚錘里還藏有火刀火石,意欲何為,發人深思啊。”
廣遠和尚嘆道:“貧僧本以為火藥金佛,天衣無縫,可惜貧僧是差天一招,可惜,可惜……”
胤祚嗤笑道:“要我說,應是善哉善哉才是。”
廣遠被逗樂了:“六殿下,真是妙人。敢問殿下是如何看穿此計的?”
“很簡單,檀香、水缸、鬧鬼。”
“殿下可否說的詳細些?”廣遠一愣。
胤祚狡猾的笑道:“不急,你一個問題,我一個問題,互相之間如實作答,可好?”
廣遠笑著道:“妙極,很公平。”
“你與之前在明孝陵行刺的天地會刺客可有關系?”胤祚問出第一個問題。
“沒有。”廣遠搖搖頭,片刻后又道,“有。”
“大師,你不說實話,咱們也沒得聊了。”胤祚轉身欲走。
廣遠叫住他:“殿下且慢,貧僧未曾誑語,說沒關系,是因為貧僧確實不認識在明孝陵動手的此刻。而有關系,則是因為他們與貧僧同屬天地會。”
“天地會?”在場眾人心中都默念了下這個名字。
廣遠道:“現在該貧僧發問了吧?”
“請講。”
“殿下所謂檀香、水缸、鬧鬼三者是何意?”
胤祚笑道:“初入山門,我尚且覺得一切正常,待到了無梁殿中,我發現此殿檀香彌漫,陰冷干燥,空氣中有說不出的怪味,出來后,隨行的小沙彌說,曾見到無梁殿中有鬼影晃動,還不許僧侶玩晚上靠近。我當心里已有了幾分懷疑。后來在大殿中,我才想到,無梁殿陰冷干燥,剛好用來儲存火藥,那些鬼影,正是你搬運火藥的同黨,我說的可對?”
廣遠點了點頭。
胤祚接著道:“從無梁殿出來,我聽說寺內井水發臭,必須下山挑水,我更加奇怪。既然挑水如此麻煩,為何不趁著飚風之際,用缸接水?除非是有人怕大殿燃起火來,撲滅的太快了些。至于檀香,你們做賊心虛,燒的太多,這一點就不必我多言了吧。”
廣遠閉著眼睛,許久才道:“殿下厲害,貧僧無話可說。”
胤祚暗自得意,其實他的這些分析都只是馬后炮,若非他在大雄寶殿的地縫里發現了火藥,打死他也不敢拖著康熙就往外跑。
“該我了,你還有沒有其余同黨?”
老和尚搖搖頭,黯然的道:“沒有了,這么些年與朝廷斗法,天地會中的高手已死傷殆盡了,我的師兄妹也沒了下落,僅余的幾個徒子徒孫,也被你們抓了。”
胤祚瞇著眼睛大量老和尚許久,然后才到:“該你問了。”
“貧僧的問題問完了。”
這回輪到胤祚一愣,他可是還有許多問題還未問完。
廣遠和尚見胤祚臉上神情,笑道:“殿下想必還想知道貧僧究竟姓甚名誰,法號到底是不是廣遠?又是誰安排了貧僧入靈谷寺?貧僧的戒碟由何人簽發?普善大師究竟是不是貧僧同黨?”
胤祚默然不語,廣遠和尚這番話,全是他心中想問的,可惜現在話頭被廣遠捏住了,不好開口。
“其實,告訴殿下也沒什么,只求殿下圓貧僧一個心愿。”廣遠淡淡道。
“什么心愿?”
“貧僧畢生所學唯‘易容’二字而,容顏增減,化形削骨,雖不是什么大道,卻也是傳承千年的心血,不想斷在貧僧手上,望殿下能將之傳承下去。”
胤祚心中一喜,在大清,他最感興趣的便是武功心法、民間秘術之類的東西。
凌子虛、鐵云這些人的本事他都是見過的,都是實打實的殺人技,絕不是后世電視上騙人錢的花拳繡腿。
只可惜,這年代門戶觀念很深,很多秘術絕技不知不覺就失傳了。
大槍大炮胤祚能造,老祖宗的東西,可是造不出來。
懷著這樣的傳承之心,胤祚才能容凌子虛在東北隱姓埋名,教出二丫這么個徒弟。
此時聽老和尚說要將易容術傳承下去,胤祚自然滿口答應。
老和尚見胤祚答應的隨意,便道:“殿下易容雖是旁門左技,卻也有過人之處。”
胤祚正色道:“那是自然。”
老和尚接著道:“譬如貧僧,貧僧與殿下可是老相識了,殿下可還記得?”
胤祚一聽這話,不自覺的走進一步,盯著廣遠的臉看了許久,這張臉形容枯槁,眼窩深陷,鼻長唇薄,灰眉灰須。
長相也算是有特點的,但胤祚卻無論如何想不起在哪見過。
“京城,靜流寺。”廣遠和尚提示道,“殿下曾告知貧僧西洋之景,令貧僧大開眼界啊。”
胤祚勃然變色,不敢置信的道:“你……你是靜流寺的方丈智空?”
老和尚笑道:“正是!靜流寺的一合泉聞名天下,三十年前,康熙老兒曾來此休沐,盛贊此泉,從那時起,貧僧便易容為智空和尚,等康熙再來,好借機下手,沒想到這一等,便等了三十年。”
康熙在一旁暗暗吩咐內侍:“傳朕旨意,查封靜流寺,將一合泉填死,寺中一應僧侶,抓起來審問。”
老和尚繼續道:“殿下如若不信,可叫人去取貧僧的工具,將貧僧面皮劃開看看。”
侍衛看向胤祚,胤祚點點頭,示意侍衛照老和尚的吩咐去取。
片刻后,工具取來,老和尚道:“還請殿下松綁,待貧僧展露真容。”
老和尚的工具都收在一個木盒中,看上去像郎中的藥箱,里面物品雜七雜八,絕非是化妝用的胭脂水粉那么簡單,光是大小不同的刀片就十幾把,看樣子,絕非一般人能玩得轉的。
胤祚權衡再三,耐不住好奇心,說道:“松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