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裴良見楊毓今日笑顏朵朵,心情大好,揚著唇,笑的開懷,那雙深邃的眸子,顯得似寶石般明亮。
:“阿毓!”熟悉的聲音響起,楊毓抬眼越過裴良看去,正是桓七郎。
擋在前面的人群間桓七郎過來,自覺的讓開一條道路。
桓七郎緊跑兩步,原本病瘦蒼白的臉泛著紅暈,來到楊毓身邊,他笑著揶揄道:“到了也不來找二兄,卻與這莽夫談天說地。”
楊毓不禁嗤笑道:“竟敢當著將軍的面,言語無狀,看將軍不一槍挑了你。”
:“來啊!”桓七郎笑著對裴良道,身體挺了挺,十足的無賴樣,接著眉眼瞥過楊毓道:“我可是阿毓結拜二兄,裴將軍下手千萬別留情。”
這話分明是威脅裴良,裴良哪里聽不出來,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
眾人不禁放聲大笑。
:“孔夫人呢?”楊毓問道。
桓七郎指指車隊前面道:“我將你與孔夫人安排在前面,有事也好照應,如何?”
楊毓看看周圍,都是各家身份家族地位高貴的,不禁皺皺眉道:“不好,孔夫人身份高貴,又是孔老家眷,還說得過去。我本就是外人。”
桓七郎抿著唇不悅道:“有我在,誰人敢言語!”
楊毓搖搖頭,柔聲勸道:“你在他們不敢,卻是因為你的威信,而不是因為我配得上那個位置,你懂嗎?”
她說,若是硬是將楊毓塞進前面,大家口中不說,心中卻會怨懟。
桓七郎點頭道:“那就委屈你了,你與秋容相熟,便在秋容身后,可好?”
桓秋容乃是桓氏嫡女,身份高貴,之所以位置稍微靠后,只因是個女郎。話雖如此,那位置也定然是整個車隊保護的重中之重。
楊毓微笑道:“甚好。”
桓七郎揚揚手,喚來下仆吩咐著,下仆很快恭敬的將楊毓的車隊帶到位置上排好。
楊毓則走到孔夫人車外,孔夫人正在車下休整。
:“孔夫人。”楊毓上前甜美的喊了一聲。
孔夫人放下手中的檀香手串:“你真是姍姍來遲。”
楊毓微微臉紅:“家里有些事耽誤了些時候。”
這時,一個小童跑了過來,趾高氣昂的道:“阿毓,你言而無信!”
楊毓看著那玉雪可愛的小童,不禁笑道:“阿毓如何言而無信?”
阿桐板著臉道:“你承諾請我吃美食,我卻沒等到啊!”
楊毓轉轉眼珠,不禁童心大起,聲音清亮道:“話是我說的,我可有說何時兌現?”
阿桐一時語塞,氣的雙頰鼓著,瞪著眼,眼淚含在眼圈中,一張粉妝玉砌的小臉顯得那么委屈。
逗得孔夫人與楊毓大笑。
阿桐見狀更氣了,眼淚眼看便要落下來。
楊毓一見此情形,趕緊柔聲道:“今日昏食,我定兌現!”
:“當真?”阿桐抽抽鼻子,滿臉的不相信。
:“當真!”楊毓肯定的回道。
阿桐這才展顏而笑,孔夫人看著兩人,不禁笑容滿面。
楊毓看看天空,時辰不早了,便對孔夫人道:“夫人,我的馬車行于后方,與桓家女郎秋容的馬車相鄰,您若是有事吩咐盡管派人來尋我。”
孔夫人點點頭,阿桐眨著明亮的眼睛道:“我可以去尋你嗎?”
:“自然。”楊毓笑著摸摸阿桐扎在頭頂的軟發,將發髻弄亂。
阿桐掙扎著后退兩步,不可置信的看著楊毓,接著撒腿跑開。
楊毓詫異的回頭看向孔夫人,孔夫人不禁又是一笑道:“阿桐在家中貴重,怕是自出生到現在也沒碰到你這般欺負與他的人,現下指不定在哪個馬車中罵你呢。”
:“啊?”楊毓驚訝的笑笑卻道:“我與阿秀自小如此,是我莽撞了。”
孔夫人卻毫不在意道:“無事,你想怎樣就怎樣行事,不過一小兒。”孔夫人那眼神,竟是隱隱的很樂意看楊毓欺負阿桐。
辭別了孔夫人,楊毓尋回馬車,挑開簾幕,卻見那個鹿眼的女孩早已坐在馬車中等候。
楊毓不禁扶額道:“你怎的在這里?”說著踏上了馬車。
桓秋容扁著嘴道:“我獨個兒在馬車中,好生無聊。”
楊毓歪在馬車邊道:“我卻累的渾身酸痛。”
桓秋容眨著眼,笑瞇瞇的上前,一雙小手竟按上楊毓的臂膀。
楊毓一驚,趕緊躲了開:“你這是做什么!”
桓秋容無辜的攤攤手,道:“幫你按按解乏啊!”
楊毓瞪著明亮的眸子道:“若是被人知曉你堂堂譙郡桓氏的女郎,給我按摩,你是想叫我被你們家族活活剮了么!”
桓秋容又靠上來,道:“此處無人,無人知曉。”
楊毓又是一躲,越過桓秋容,靠到另一邊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就無人知曉?”說著。
外面一聲鞭響,那是出發的號令,楊毓無奈的靠在軟榻上,不住的唉聲嘆氣。
鞭響三聲,馬車外傳來車輪壓過的聲音,許久過后,楊毓的馬車才緩緩驅動。
楊毓挑開簾幕探頭看去,聊城的一景一物似刻在心中,不知何時還能回來,街上人影重重,庶民無力遠行,只得巴望的看著貴族們遠去,死守在這方城池中。
人群中許多熟悉的臉龐,:“阿毓!”一聲男聲叫喊。
楊毓回頭看去,卻是盧柬一身素袍,站在人群中,同樣巴望的眼神看過來。
楊毓抿抿唇,卻沒有回應,盧柬緊跑了兩步,卻被擁擠的人群絆倒,一身袍子沾滿灰塵,她回身對絆倒他的大漢喊道:“賤民,你可知曉我是誰!”
楊毓不耐煩再看,馬車已然緩緩的駛出城門,她最后看了一眼古樸高大的城墻,上面深深的刻著挺拔的大字,心中默默念了一句:“珍重。”
:“阿毓姐姐,你說甚?”
楊毓放下簾幕,一腔的離鄉愁緒,生生被這嬌俏的聲音打斷:“無。”說著她閉上雙目。
桓秋容吐吐小舌,靠在一邊。
身后的城樓之上,莫城主一身青色素袍,手持酒杯拱手與前,一側的下仆將酒杯斟滿,莫城主恭敬的將酒杯舉起,朗聲喊道:“一敬黃天厚土,保佑大晉國運昌隆!”他的聲音深沉而帶著許多愁緒,右手持杯將酒水自城樓上揮灑出去。
下仆再次將酒杯斟滿,莫城主容色不改,朗聲道:“二敬今上吾皇,保佑聊城安泰長隆!”他再次將酒水潑灑出去。
馬車隊伍越行越遠,楊毓挑開簾幕向城樓上看去。
莫城主三舉酒杯,揚聲道:“三敬天地鬼神,保佑諸君路途平順!”他的聲音那么低沉,那么滄桑,抑揚頓挫間,似吟,似唱,帶著不同尋常的穿透力,字字句句落入人心底。
馬車行過之處,卷起滾滾黃沙,將這座古老興旺的北方城池,遠遠的拋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