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永咋咂舌道:“一言難盡。”
再次出門,她一身青藍色的直領對襟長裙,將曼妙的身姿包裹著,腳下踏著高齒木屐。三千發絲盤在頭頂。
這身打扮,上戰場么?
祺硯跟在她身邊,手捧著木制托盤,盤上放著一條條紅色發帶。
:“女郎,阿伊不見了。”
楊毓笑著道:“走就走吧。”說著,大踏步的出了亭主府,下仆早已等候在外,高頭駿馬站在府門口。
自劉叟手中接過韁繩,木屐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動作,利落的翻身上馬。
劉叟拍拍馬頸道:“女郎小心啊!”
楊毓笑著道:“安心。”說著她與袁毅相視一眼,微微點點頭,一夾馬腹,絕塵而去。
邱永站在府門口,看看馬車又看看駿馬。略微頓了頓,走上前去,牽過一匹馬,跟隨煙塵騰起的方向而去。
城門外,赤甲軍整裝待發,楊毓翻身下馬,負手而立。
喬巫上前道:“君,斥候回報,五十里外有煙塵,似有大軍來襲。”
楊毓面色嚴正道:“今日能夠早做準備,全賴我斥候有功,待戰事結束,斥候每人賞十金!”
:“謝樂宣君!”雷鳴般的呼聲響起,每個人都充滿了力量。
楊毓笑著看向祺硯,初一與祺硯上前,將紅色發帶分發下去。
楊毓道:“今日是我赤甲軍小試牛刀,不必懼他!”
:“不懼!”
:“不懼!”
:“不懼!”
楊毓微微一笑,轉身與喬巫和樊明進了軍帳。
三人商量之際,外面響起小兵的呼聲:“邱公永到!”
:“進來。”楊毓道。
邱永姍姍來遲,樊明笑道:“邱兄快來!”
邱永笑了笑,來到三人中間。
楊毓道:“這一戰,若能大勝,可保我竹山一年不受胡人侵擾。”
樊明道:“你的意思是,他們在試探?”
楊毓點點頭道:“他們有備而來,人數不會少了。為今之計,一是要正面打擊,二便是要利用我蜀地環境出其不意。”
邱永臉微微有些發燙:“樂宣君帶君伊到軍營,并非是相信他,而是將計就計,借他的手,用這一戰,換竹山一年無虞?”
楊毓側目看看邱永,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我也希望他是我希望的那人,可惜,破綻太多。”
邱永長舒一口氣,突然,全身仿佛凍住了一般,連表情也凝滯住了,樊明微微蹙眉看向他,喬巫被這突然的變化也嚇住了。
:“邱公?”
邱永眨了眨眼,看向楊毓,唇邊漾起苦笑:“君詐我?”
楊毓低低的笑了笑道:“兵不厭詐。”
邱永方才的和盤托出,是楊毓始料未及的,她從未疑心過此人,雖初初聽聞心中有些詫異,卻并不怎么在意。
他咂舌道:“我一來,君自理茶,我還,還以為。”
楊毓瞇了瞇眼,笑著道:“我本想重新烹茶給邱公,邱公自說自話,可怪不得我。”
邱永大笑一聲道:“甚好,甚好,如今我一身清省,甚好!”連說了三個好,邱永轉眸看向樊明道:“樊長史,今日這是一場硬仗,我少時也曾提刀上馬,我要伴樂宣君出生入死去,你便在一旁看著吧。”說著連聲大笑。
出身鮮卑族,曾手刃一族王子之人,怎能不武勇?
為了隱藏行跡,化身晉人推崇的文弱模樣,今日,終要破繭!
樊明微微一怔道:“你,會武?”
:“多年不動刀劍,恐不能與當年相比,卻也能殺上幾個。”
樊明與喬巫面面相覷之時,楊毓道:“邱公便待在帳中吧。”
邱永略一沉吟:“樂宣君這是何意?”
楊毓道:“我身側絕不能無公,公莫要以身犯險。”說完,垂頭細細的看著地形圖。
:“鶴鳴山上的天師觀修整的如何了?”楊毓突然問道。
樊明道:“燒毀太嚴重,動工修復與重建并無區別,也就擱置著了。”
:“嗯。”她道:“本想以此做堡壘,看來是不能了。”
邱永道:“鶴鳴山地勢太高,算不得突襲的好位置。”他微微頓了頓道:“君是否記得初到竹山與七賢去的疊瀑?”
楊毓低低的笑了笑道:“初遇君伊之地?我怎能忘?”
邱永笑道:“那處在竹山城外十里處,最適宜整軍,我若是君伊,會將大軍帶到此處修整,待天明一舉攻城。”
:“我身側怎能少了邱公啊!”她雙眼笑的瞇成了彎月:“正想著何時能實戰一番,慕容嚳就給我軍送來特訓了,真是個好心人。”
邱永笑著連連搖頭,他家主人得意起來真是可愛。
二人不謀而合,卻讓樊明和喬巫不明所以。
夜幕愈發深沉了,山風獵獵,吹得浮云遮月。
君伊一襲革制的戰甲,略有些泛黃的發絲被麻布條綁得緊緊的,垂在身后,玉面瑩白半邊覆蓋著黃金面罩,一只翠綠的眸子,在黑夜中似有無限光輝。
只不過是換了一身衣裳而已,那個往日溫柔的少年,一身肅殺之氣。
胯下的棗紅駿馬似乎有些不安,原本悠閑的步子有些停頓。
他身側的少年小將,羽弗信。乃是被楊毓親手砍去首級的前燕文昌帝的悌侄。
十三四歲的少年,生的有幾分陰柔。
:“拓跋介,你們拓跋部人都如你一般膽小嗎?”羽弗信調笑的看著君伊。
:“我說了,在外不要稱我拓跋介。”君伊眸光冰寒,直刺向他。
羽弗信不知為何,心中微微一震,小聲嘟囔道:“都被晉人滅族了,還牛氣甚么。”口舌上不屑,卻到底不敢再亂說話。
君伊轉回眸子,看向前方,問道:“探子多久未回報了?”
一旁的兵士道:“一炷香。”
君伊蹙蹙眉:“不對勁。”說著話,手中也勒緊了韁繩,馬兒停下腳步,后面的兩萬士兵也緩緩的停下腳步。
周圍,太靜了。
野外山林,就算是夜里,也該有蟲鳴蛙叫。
而此刻,除卻流水聲,風吹樹葉的聲音,無一活物的聲音。
羽弗信終于發現不對,這樣的死寂,令他沒來由的害怕。
:“狗東西!點上火把!”
:“不行!”君伊剛才開口,士兵已經點燃一個火把。
突然亮了起來,羽弗信心中終于放松了些,自士兵手中接過火把:“怎么不行!老子就是要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