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司馬安大笑一聲打破寧靜,朗聲道:“確實是碧玉無瑕,方纔是我看錯矣。”
楊毓揚起不點而朱的丹脣,雙眸流轉之間,眼梢一揚,燦然一笑。一種窈窕少女與魅惑風韻糅合而就的媚態。
只這一笑,司馬安突覺今日陰涼的天氣似乎陡然一亮,他凝眸,細細的看著楊毓。
她膚若凝脂,臻首峨眉,一顰一笑自有風流,偏偏身攜著灑脫與張揚,豔麗如她,清傲如她。
他不禁想起後宮中的宮妃美豔勝她者,有之。
風雅勝她之人,有之。
韻味勝她之人,有之。
卻無一人,能有她這般媚態天成、柔情卓態。
司馬安笑道:“怎麼還跪著?既是桓七郎的阿妹,便無須如此多禮。”
楊毓心下一鬆,知道自己的回答合了帝心,眸光一閃,垂著頭道:“謝陛下寬宥。”她緩緩起身,素手疊在身前,腰線挺直。一身清媚與清傲油然而生。
司馬安打量著風姿綽然的楊毓,有趣,有趣!
司馬安雙眸鋥亮,笑著道:“既然如此不凡,天下恐唯有朕之後宮能容得下你!”他雙脣微微揚起,露出貝齒,這笑容卻讓人覺得冰寒無比。
此話一出。
王靖之神情淡然,似看小孩子戲耍一般的瞧著司馬安。
遙遙的,他眸光轉向楊毓,那雙深邃又澄澈的雙眸隱含笑意,那雙薄脣微微上揚,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這燦然一笑,楊毓微微展笑以對。
楊毓揚起清豔的笑容,聲音清脆如玉鈴相擊,揚聲道:“當年在聊城,阿毓曾被今日前燕文昌小兒擄去。陛下猜,阿毓如何應對?”
司馬安越看楊毓越覺得妙不可言,她臉上分明是俗媚到極致的妖豔之色,身上的氣度卻比尋常士人更加清濯,他笑著問道:“小姑子如何應對?”
楊毓笑道:“摔琴明志。”
司馬安大笑道:“好!好風骨!不過蠻夷小兒,焉敢覬覦我大晉士族之女,小姑子風骨不羈,清傲如雪!”連讚了兩個好字,司馬安越看楊毓越覺得佳人難尋。
楊毓抿脣而笑,清歡的道:“當日邛城被圍,阿毓孤身一人前往九江城求援。”她作勢將聲音壓低,似秘密一般對司馬安道:“陛下可知九江王?”
提到九江王,司馬安面色微寒,色中餓鬼一般的人,他怎會不知?
司馬安沉聲道:“九江王如何?”
楊毓似不諳世事的少女一般,笑聲清亮,帶著穿透人心的魅力,緩緩的道:“九江王拒借兵邛城,可邛城中啊,有阿毓的檀郎啊!”楊毓似爲難的躊躇,可憐的低下頭,緩緩的道:“九江王威脅阿毓,需以身相許方能派兵,且令阿毓奏琴與他。”楊毓眼中蒙上一層濃濃的委屈,就似將委屈講與家人的鄰家少女一般,低低的道:“阿毓曾言五不彈,怎能奏琴於如此俗人!萬般無奈之下。”楊毓悄悄的看了司馬安一眼,似不敢言說的模樣。
司馬安再次轉身向楊毓身側走去,秀雅的臉上展開興奮的笑意,挑著眉道:“如何?如何?”他急的一連問了兩次。
楊毓展脣而笑,握緊腰間那普通配飾一般的短劍道:“阿毓能如何呢?只能一邊將脣亡齒寒的道理講於九江王,再以劍指九江王,九江王逼不得已之下,方纔派兵解救邛城於水火之中。”
講到此處,楊毓嬌憨一笑道:“陛下莫怪,阿毓實在是無法啊,當日若是不能借到兵,阿毓是不打算獨活的。”說著,她的眸光微微一揚,瞧向王靖之。
王靖之耳根微微泛紅,清俊出塵的臉上略有些心疼,緩緩的道:“若非卿卿前去搬來救兵,恐怕今日便再無邛城。”
這一句話,將楊毓的義舉,上升到了救了一城百姓的高度。方纔自司馬安口中說出的不貞不潔之名,也不知能挽回幾分。
這句話一脫口,分別站在兩側的金陵公卿,隱隱面色有異,司馬安的笑容凝滯,緩緩的道:“也是難爲你。”
楊毓臉上是清豔絕塵的笑容,素白而豐腴的小手緊緊握著腰間短劍,眸光流光溢彩如淮水煙波。她輕輕的道:“阿毓家道中落,自知身份低微,然,無論如何,卻不敢辱沒門楣隨波逐流。”
這句句字字,卻是告訴司馬安,她不願意,不願意做后妃。若他執意如此,她寧願血濺於此。
司馬安是故意的,從開始將話題引到楊毓身上,便是蓄意而爲。
這也是借楊毓來敲打王靖之?
楊毓隱隱的有些害怕了,她知道,單看司馬安今日的做派,是不會輕易動王靖之,也不會因楊毓而惹怒王靖之。
但不知不覺之中,她這落魄士族,在至高無上的皇帝眼中,已然被劃分到王家。她什麼也沒做,便在無形之中站隊了。
司馬安揚脣而笑道:“不過低等士族之女。”他的眸光直射出濃濃的不滿與不屑。
楊毓微微偏偏頭,笑著道:“楊氏阿毓,出身弘農楊氏,春秋羊舌氏之後,天下楊姓第一望族。我家族雖敗落凋零,今上卻不可辱我門楣!”
楊毓的聲音軟糯,清豔的容色顯得有些森冷,她似不知曉身前站著的郎君乃是當今大晉之帝。她沒有退路,無論是爲了王氏的臉面,還是她今後是否能在金陵得士人圈中立足,這一刻,都不容她服軟。
楊毓一雙熠熠生輝的美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司馬安,絕無半點退讓。
涼風習習,青藍色的裙裾掛角翻飛,那一身傲骨,讓所有人不忍側目。
司馬安深遠的看了一眼楊毓,一拂袖,轉身回到龍榻前,慵懶的坐了下來。
衆人眸光似同情,似惋惜的看著楊毓。
如此不知好歹,惹得龍顏震怒,這楊氏阿毓不是頗具智慧?今日怎地屢屢惹怒今上?空有一身傲骨,卻是個不識時務的。
此時,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