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祖聽得“駕崩”、“送終”幾字,龍心一顫,費了半天勁才張開龍口,抖抖的道:“張卿,你、你、你怎的如此說話?”
“張卿”笑靨如‘花’,櫻口之中發(fā)出甜甜之語:“老不正經(jīng)的只剩下一口氣,如此半死不活的,多麼遭罪?哪裡趕得上去上天堂愜意?”
“唉,張卿,朕待卿家何等恩義,怎的卿家反助逆子做此不忠不孝、大逆不道之事?”梁太祖皇帝驚訝之聲變成了嘆息之聲。
“咯咯,老不正經(jīng)的,說這些話又有何用?老不正經(jīng)的便是待奴家再好,奴家名份上亦是老不正經(jīng)的之皇媳;咱們便是愛得驚天動地、刻骨銘心、海枯石爛,奴家亦是成不了老不正經(jīng)的的皇后的!只有老不正經(jīng)的的龜兒子當(dāng)上了皇上,奴家纔可名正言順地母儀天下!”“絜兒”笑靨如‘花’,朗朗的月光由櫻口中‘射’將出來。
“唉,紅顏禍水,亡國喪家。今日,寡人才真正識得了此言之旨!”梁太祖長嘆一聲,有氣無力地道:“爲(wèi)了佳人,家財萬貫者不惜變爲(wèi)分文全無的窮漢;身份尊貴的王侯將相不惜變爲(wèi)下賤卑鄙之人;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不惜變爲(wèi)違規(guī)越禮者!周幽王爲(wèi)博褒姒一笑,妄點驪山烽火,戲‘弄’天下諸侯,失信於人,致使西周速亡;吳王夫差耽於西施溫柔情網(wǎng)之中,終使吳國亡於三千越甲;呂布‘迷’貂嬋,萬夫不擋之軀化爲(wèi)菸灰;唐明皇專寵‘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之楊貴妃‘玉’環(huán),引得范陽鼙鼓,‘安史之‘亂’’使盛唐走向衰落,動搖了李唐王朝之根基。孤家獨幸卿家與湦兒二人,今日,孤家卻要死於卿家的‘玉’手之中,此亦算是報應(yīng)了!人道‘石榴裙下死,做鬼亦風(fēng)流’,哈哈,朕被專寵的佳人送上西天,倒也是件快事、幸事!”
“咯咯,老頭子不愧是一朝人王帝主,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竟然識得如此多典故兒!老頭子偌大年紀(jì),且是將去佛國,還‘情’啊‘愛’的大肆渲染,好不‘肉’麻!老頭兒便不怕佛主怪罪麼?只是老頭兒今日才悟得世間之情的真諦,發(fā)出警世之感慨,不嫌有些晚了麼?”“絜兒”嬌笑道。
“張絜,你……”
梁太祖“你”字纔出龍口,便被一聲大笑聲打斷:“老頭兒,張絜是你叫的麼?”看時,卻見“烏龜漢子”在仰天大笑。
“烏龜漢子”笑了一陣,又厲聲喝叫道:“馮廷諤何在?”
“老僕在此!”見得一個‘肥’胖如豬的彪形漢子擠至“烏龜漢子”面前,身子一躬,口中發(fā)出炸雷似的聲音:“三殿下喚老僕有何吩咐!”
便見“烏龜漢子”“龜爪”猛然一揮,“龜足”狠命一頓,吼叫道:“馮廷諤,老頭兒如此‘陰’死不陽活的還滿口放炮,別讓老頭兒丟人現(xiàn)眼了,快替老子打發(fā)老頭兒上路吧!”
“吧”字纔出“龜口”,便聽馮廷諤應(yīng)聲道:“老僕謹(jǐn)遵三殿下吩咐!”馮廷諤口中說話,手中寶劍閃電般刺出,只一劍,便將梁太祖皇帝龍體上的錦被挑落於地;又一劍,對了梁太祖皇帝的龍腹旋風(fēng)也似的招呼過來。
梁太祖見得明晃晃的寶劍直刺而來,直唬得龍膽破裂,雖‘欲’躲避,耐龍體只是抖抖地篩糠不止,卻是半點也挪動不得地兒。便聽“噗”的一聲聲響發(fā)出,見得劍入龍腹,劍尖由龍背穿出。登時,便見得血如泉涌,順了劍身,噴‘射’而出,直至劍柄。
聽得梁太祖龍口之中發(fā)出一陣怪叫之聲,見得龍體在龍‘牀’上劇烈地顛動起來,龍手、龍足伸來蜷去,‘亂’蹬‘亂’撓。
“哈哈,馮廷諤,老頭兒不好受,別讓他受洋罪了,你便給他來個痛快的吧!”
馮廷諤聽得“烏龜漢子”的大笑聲,手腕一旋,寶劍用力往下劃去。
便見得太祖皇帝龍體的下半身登時便被劃成了兩半,聽得太祖皇帝龍口中慘嗥不休,旋又見得龍體上‘肥’腸流出,淌了滿地。一時之間,寢宮之中腥臭無比。便見得梁太祖龍頸一‘挺’,怪眼一翻,龍體一硬,尋佛祖修行去了。其死狀之慘,實勝於‘亂’世魔王安祿山多多!梁太祖皇帝如此上半身龍體相連,下半身龍體分開,卻不是一頭被宰殺了的、尚未肢解的豬是甚?此倒真應(yīng)了“張卿”昔日所言“死得豬狗不如”之言了。
馮廷諤乃是“烏龜漢子”的僕伕,是以馮廷諤纔對“烏龜漢子”自稱“老僕”了。
可憐一代開國君主,便如此慘死於一個僕伕之手。
“烏龜漢子”瞧著梁太祖皇帝的龍體,冷笑道:“壞老頭兒,看你還能再打老子麼?”“烏龜漢子”如此說話,原是因“烏龜漢子”恣縱放‘蕩’,‘陰’險狠毒,卻又好‘色’如命,便是皇上的嬪妃,但要是“烏龜漢子”瞧上眼的,便是想盡千方百計,施盡萬種手段,也是要摟於懷中的。因此故,便時時觸梁太祖龍心發(fā)怒,常常遭太祖皇帝毒打。是以“烏龜漢子”今日才如此說話了。
“烏龜漢子”命人取過一張破毯來,將梁太祖皇帝的龍屍密密層層地纏了,爾後,他身子一躍,掠至龍案之上,怪目圓睜,厲喝道:“小子們,今日之事,誰他孃的膽敢走‘露’半點風(fēng)聲,老子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剔他的骨,抄他的家,挖他的祖墳!”
衆(zhòng)人識得“烏龜漢子”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主兒,哪裡還敢放半個屁出來?盡是唯唯諾諾地點頭不迭。
“烏龜漢子”見唬住了衆(zhòng)人,轉(zhuǎn)過身子,對了紅衫‘女’子張絜笑道:“臭娘們兒,老頭兒昇天了,咱們下一步又該他孃的怎麼辦?”
“他孃的,龜兒子,還用問麼?瞎小子不除,咱們能安生得了麼?”張絜星目一閃,櫻口中發(fā)出大笑之聲。
“好,臭婆娘說得對,老子這便帶人馬去攻打瞎小子去!”“烏龜漢子”大叫道。
“哼哼,攻打瞎小子去?龜兒子,瞎小子武藝高強(qiáng),且是兵多將廣,就憑你和你的這麼一丁點兒蝦兵蟹將,夠瞎小子打一次牙祭的麼,還想去攻打洛陽?”張絜冷笑道。
“臭娘們兒,如此說來,老子這個皇上當(dāng)不成了!”“烏龜漢子”似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便癟巴了。
“龜兒子,怎的灰心喪氣了?”張絜嬌笑一聲,伸出纖纖‘玉’手,抓住“烏龜漢子”的耳朵,拉至自己櫻口邊,向了裡面吹了一陣風(fēng)。
“小三兒,宮中那麼大的地兒,甚麼他孃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沒有?你不在宮中好好玩兒耍子,跑到這裡來作甚?難道宮中玩不開你了不成?無事便快些與二哥走開,休得誤了二哥的正事!”
“哈哈,二哥,慌他孃的什麼?珪兒屁股還未溫?zé)嶙鶅海绫阋獢f珪兒走麼?二哥先擺上酒來,與珪兒吃上兩盅,別的事,吃完酒再說!”
“哈哈,小三兒,你他孃的大老遠(yuǎn)地跑了來,便是爲(wèi)了討酒吃麼?宮中甚麼樣的黃湯沒有,偏偏來這裡擾二哥?”“二哥”原是想將這“小三兒”儘快打發(fā)走的,但見得“小三兒”死皮賴臉地討酒吃,卻也不好過於駁他的面子,只得命人擺上了酒宴來。因是家宴,席上便只有“二哥”、“小三兒”,還有與“小三兒”一道來的一個青衣漢子在座。
席間,“小三兒”與青衣漢子興致勃勃,談笑風(fēng)生,向了“二哥”殷勤勸酒。
“二哥”見得“小三兒”二人如此熱情,又聽得二人不斷恭維自己,心中大喜,於是開懷暢飲。“二哥”如此的大碗黃湯灌來,不覺便有了些醉意了。他乘了酒意,問“小三兒”道:“小三兒,宮中有事麼,老頭子怎麼樣了?”
“哈哈,二哥,宮中屁事也無,一切平安,老頭子還是‘陰’死陽活的那個熊樣兒,還能好得了麼?珪兒久居皇宮,心中生厭,便想來洛陽看‘花’解悶兒。”“小三兒”大笑道:“二哥,你是地主,今日得多吃些酒,吃完酒,二哥便領(lǐng)珪兒看‘花’去吧!”卻又與青衣漢子向“二哥”勸起酒來。
“小三兒,你他孃的怎的不透氣兒?此時正是牡丹‘花’落之季,到處光禿禿的,哪有甚好瞧的?用過飯,你他孃的與韓老大蹓躂上一圈,便回去吧,二哥卻是未有功夫陪你玩兒的。”“二哥”口中說話,又將幾大碗黃湯灌下肚去。此時,他已然是醉眼朦朧了。
“哼哼,朱友文,不用你攆老子,老子這便走!”“小三兒”“走”字纔出口,便猝然出手,一掌向了“二哥”右肋拍了過來。與此同時,坐於“二哥”對面的青衣漢子亦向“二哥”劈出一刀來。
“二哥”便是朱友文了。
朱友文功力雖高,但哪裡能料得到“小三兒”二人會猝然出手,心中自是無備,見得招式襲來,識得發(fā)招相抗已是不及,只得施展絕頂輕功,身子帶椅騰空而起,避於一旁。朱友文雖是避得不慢,但“小三兒”與他挨身而坐,青衣漢子亦近在咫尺,且是朱友文又酩酊大醉,卻也有些遲了,見得勁風(fēng)過處,朱友文右肋著掌,左臂亦被砍中一刀,傷勢卻均是不輕。朱友文心中怒極,大罵道:“朱友珪、韓勍、我x你們的‘奶’‘奶’的,本殿下以禮相待你二人,你二人卻暗下毒手,當(dāng)真蛇蠍不如!”回過頭來,向了‘門’外大喝道:“‘侍’衛(wèi)何在?快與老子宰了這兩個小子!”
“小三兒”、“珪兒”顯見便是朱友珪了。青衣漢子自然便是韓勍了。本來,這韓勍於平陽之役之時,偷襲韓延徽,便已然降了晉人了,後來,他見得李存勖妄戮降將,亦覺心中發(fā)寒,便又偷空逃了回來。韓勍與朱友珪自十?dāng)?shù)年前便結(jié)爲(wèi)孤朋狗友了,韓勍由唐朝的統(tǒng)軍搖身一變而爲(wèi)樑朝的平陽監(jiān)軍,便是得力於張絜向梁太祖吹的枕邊風(fēng)。韓勍由晉軍中逃回汴梁,按律,當(dāng)斬,但他靠著張絜‘玉’面,不僅未獲罪,反而當(dāng)上了龍武統(tǒng)軍。
韓勍聽得朱友文叫聲淒厲,有如中矢之怪獸怒吼,大笑道:“朱友文,瞎叫喚什麼?**麼?哈哈,你便是叫下天來,只怕亦是不會有人上前來助你的了!瞎小子,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週年紀(jì)念日了!”口中說話,手中大刀飛舞,又連連招呼過來。
朱友文厲聲呼喊半日,只聽得‘侍’衛(wèi)遠(yuǎn)遠(yuǎn)地吶喊助威,卻不見一人前來替他拼命。他心中暗歎一聲,自言自語道:“老子待人不仁,便不能怪人對老子不義了!唉,這也是天要滅老子,老子命該如此!”朱友文如此說話,原是昔日因他‘性’情暴戾,喜怒無常,常無罪責(zé)打‘侍’從,‘侍’從無不畏之如虎,是以他每次呼喊‘侍’衛(wèi),‘侍’衛(wèi)均是你推我、我攘你,無奈之下,才畏畏縮縮地前來。今日,‘侍’衛(wèi)雖然聽得朱友文呼聲甚急,卻也不敢疾忙便至,只是慢騰騰地移至‘門’前;及近得前來,才見得是朱氏弟兄自相殘殺,又有誰肯拼了死命前去相助?只是借了朱友珪帶來的‘侍’衛(wèi)阻擋之由,虛張聲勢地大聲吶喊,口中發(fā)出震天價的喊殺聲,只是不來助陣,樂得作壁上觀。
朱友文口中發(fā)出一聲長嘆之聲,由椅上飛身躍起,取下背後的兩枝判官筆來,施出三十六路點‘穴’絕技,向了朱友珪、韓勍二人招呼過來。朱友文以重傷之身,酩酊大醉之後,黃山絕技施出,猶自出手如電,這份功力亦當(dāng)真了得。但他畢是肋受一掌、臂中一刀,功力自是輸於昔日多多,招式亦不若舊時‘精’妙、凌厲,饒是如此,卻也與朱友珪、韓勍二人拼了個平手。
韓勍見朱友文臂上傷處鮮血不斷向外流出,又見得他嘴角亦似有血跡,識得他內(nèi)外皆傷,且是負(fù)傷不淺,自是不宜久持,當(dāng)下大呼道:“三殿下,瞎小子身負(fù)重傷,咱們不須與瞎小子拼命,只需拖住瞎小子,不與瞎小子喘息之機(jī),便可將瞎小子拖死!”
朱友珪雖是一個恣睢放‘蕩’之人,卻又是一個‘陰’險狡詐之徒,焉能識不得眼前的形勢,又聽得韓勍一呼,卻也不急於進(jìn)攻,只將手中的雙劍掄得圓了,使得風(fēng)雨不透,將身子密密地護(hù)了,施展小巧綿軟之功,與朱友文遊鬥。韓勍亦是如此施爲(wèi)。
朱友文乃一軍之帥,眼前之勢,又怎能識不得?卻也將心一橫,豁了出去了。見得他絕招迭出,且是拼了全力,向了朱友珪二人招呼過來。顯見,其意便在速戰(zhàn)速決了。但朱友珪二人功力均是不弱,且是又只守不攻,任憑朱友文如何出招,卻也奈何他們不得。朱友文內(nèi)傷不輕,臂上傷處又不斷有血流出,拼鬥一時,便覺頭暈?zāi)垦#碜诱玖⒉环€(wěn),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於地。
朱友珪見朱友文如此模樣,大笑道:“韓老大,瞎小子不撐了,咱們加把勁兒,打發(fā)瞎小子上路便了!”手下招式陡然一變,由守變攻,向了朱友文痛下殺手。韓勍答應(yīng)一聲,亦突施反攻之招。一時之時,朱友文便被迫得險象環(huán)生。
朱友文心中怒極,大喝道:“賊子,怎敢如此猖獗,老子與爾等拼了!”再也不守‘門’戶,只將打‘穴’絕技連環(huán)施出,向了朱友珪、韓勍二人拼命攻將過來。朱友文躁心一起,又拼命出手,卻犯了武學(xué)大忌了,負(fù)傷的肺腑怎經(jīng)得起真氣的衝擊?便見得他口一張,聽得“哇”的一聲,又有一股血箭噴出‘脣’外。
韓勍大叫道:“三殿下,瞎小子要玩兒完了!施殺手,摘瓢子!”
朱友珪大笑道:“韓老大,老子曉得!”與韓勍刀、劍配合,各施絕技,專尋朱友文要害處招呼。
韓勍八卦刀本便是一絕,今又有朱友珪雙劍配合,更是將威力發(fā)揮得淋漓盡致。見得韓勍招式陡然一變,放開‘門’戶,施出八卦刀中的‘精’髓來,大膽攻來,招招只向朱友文的腦袋招呼。此乃韓勍集數(shù)十年‘精’力所創(chuàng)之絕技,使將出來,聲勢果是駭人至極。
一時之間,朱友文在朱友珪、韓勍二人的凌厲攻擊下,被迫得無有招架之力,只是一步步地後退不迭。
韓勍身形如電,倏的轉(zhuǎn)至朱友文背後,反手一刀施出,聽得“砰”的一聲悶響發(fā)出,見得刀背正砸在朱友文背心之上。朱友文頓感‘胸’中一陣翻騰,血氣上涌,再也壓它不住,口一張,便又噴出血來。
朱友文怒火攻心,厲喝道:“賊子焉敢欺人太甚!”他識得自己今日難逃喪命之厄,與其被敵人取了‘性’命去,倒不如自尋了斷的壯烈些。想至此,擡起右掌來,猛然向了自己腦袋拍下。聽得“砰”的一聲悶響發(fā)出,見得朱友文的大好頭顱已然變成了一個爛葫蘆了。
“哈哈,好個他孃的瞎小子,倒也有種!”朱友珪大笑一聲,飛身向前,趁著朱友文屍身未倒之機(jī),寶劍猛然一揮,“咔嚓”一聲,將朱友文的爛腦袋砍了下來。朱友珪左手疾伸,接住朱友文的破頭,亦不顧頭顱上鮮血淋漓,提了,走出宮‘門’來。
朱友珪立身於宮‘門’臺階之上,對了洛陽宮中衆(zhòng)武士大呼道:“小的們,不要怕!老子便是太祖爺三太子!今日,本殿下奉太祖爺之旨,來取圖謀不軌的朱小二的腦袋!”朱友珪揚了揚手中血淋淋的人頭,又大笑道:“眼下,老子已然完成了使命,便要回京繳旨了。你們願意隨老子去的,便隨老子走;不願隨老子去的,便滾他孃的蛋便了!”
朱友文大失人心,‘侍’從大多久‘欲’棄他而去,今聽得朱友珪之言,各個歡呼一聲,或隨了朱友珪去汴梁;或各自歸家;或?qū)⒅煊盐膶m中之物搶劫一空,投沙陀人去了;或嘯聚山林,做那逍遙自在的山大王去了。便是有幾個爲(wèi)官者,心中有些不忿,但見得韓勍等虎視眈眈地站立於朱友珪身旁,又見得朱友珪手中的人頭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著血水兒,哪裡還敢再出一聲?
“僧兄,何必躲躲閃閃的,出來相見便是了!”
喝聲才歇,便見得一道紅光閃過,一人已由殿頂之上飄落於地。看時,卻是一位紅衣僧人。聽得紅衣僧人出口讚道:“阿彌陀佛,鄧施主好眼力!”
“哈哈,大師過獎了!鄧某與大師相較,自是小巫見大巫了!鄧某亦未有甚麼好眼力,不過是‘賣糖稀的蓋樓——熬出來的’罷了!”“鄧施主”見得紅衣僧人身似流星,卻似鴻‘毛’般落地,亦由衷讚歎道:“禪師好俊的輕身功夫!”
當(dāng)下二人相視大笑。
便見得紅衣僧人身子上前一步,雙手合什道:“鄧施主遑遑至藏寶殿,有何貴幹?可是爲(wèi)尋寶物而來麼?”
“哈哈,禪師真乃明人!無事不登三寶殿,無事亦不登藏寶殿!禪師,鄧某便實說了吧:鄧某乃是奉三殿下之命,來藏寶殿取傳國寶等物事的。禪師一個出家人,莫不成也是爲(wèi)尋寶物而來麼?”“鄧施主”尖聲笑道。
“阿彌陀佛,誠如鄧施主所言!”
“禪師乃方外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視榮華富貴如過眼雲(yún)煙,功名利祿似海市蜃樓,怎的今日亦沒來由的自尋煩惱?”
“阿彌陀佛,鄧施主,此乃無奈之事,各爲(wèi)其主。”紅衣僧人面無表情地道。
“嘿嘿,各爲(wèi)其主?僧兄,出家人之主乃是佛主,僧兄爲(wèi)佛主取傳國寶等物事,難道佛主也想當(dāng)皇上不成?”“鄧施主”細(xì)腔細(xì)調(diào)地笑道。
“鄧進(jìn)思,你……”紅衣僧人一時語塞。
“僧兄既然想爲(wèi)佛祖奪寶,便無甚好說的了,咱們比劃比劃便是了。僧兄爲(wèi)西天遠(yuǎn)客,便請先賜教吧。”“至‘陰’子”大笑道。
“鄧進(jìn)思,休逞口舌之能!”紅衣僧人哭笑不得,卻又找不到恰當(dāng)?shù)难哉Z反攻,只是苦笑道:“如此,老衲便得罪了!”氣運周身,衣袖鼓‘蕩’,直向“至‘陰’子”撞將過來。
“至‘陰’子”冷冷一笑,身子卻不退後,只是‘挺’立如山,蓄勢以待。
聽得“砰”的一聲巨響發(fā)出,見得二人身子相撞,各自退後數(shù)步。
二人一退即上,又以此等怪異的招式連撞數(shù)次,卻也未分出個雌雄來。此時,二人心中卻均是著實大吃一驚,尋思道:“啊,他的功力怎的竟深厚至斯!”卻也各個心存戒意,不敢貿(mào)然出手。
他人試探對手功力,或以手掌相握,或以手掌相抵,各自暗運內(nèi)力,以決功力之高下。但“至‘陰’子”與紅衣僧人拭探對方功力之高低,卻是以身相撞。這等怪異之法,當(dāng)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了。
“至‘陰’子”與紅衣僧人虎視眈眈,相持得許久,終見紅衣僧人身子退後一步,又飛身上前,雙手齊出,右掌拍向“至‘陰’子”的腦袋,左手中指徑點“至‘陰’子”‘胸’膛的膻中、中腕二‘穴’。出招便是殺著。
“至‘陰’子”見紅衣僧人身子如飛,招發(fā)如電,口中喝一聲彩,道聲“好”,身子輕輕閃動,避開迎面襲來的掌風(fēng)、指風(fēng),側(cè)身欺進(jìn),左手抓向紅衣僧人的腦袋,右爪向了紅衣僧人的襠下招呼過來。同時施出湘‘陰’派的絕技“摘星手”與“撩‘陰’掌”來。
“阿彌陀佛,來得好!”紅衣僧人口中頌聲佛,身子兀立如山,左掌疾推,將“至‘陰’子”左爪震開,右手施出招“神出鬼沒”來,遍襲“至‘陰’子”全身大‘穴’。
“至‘陰’子”見紅衣僧人‘挺’立不動,任由自己向襠下抓來,心中竅喜,不由笑出聲來。“至‘陰’子”只笑得笑,卻又出聲不得了。原是他手掌才觸紅衣僧人‘陰’囊,卻覺硬如鐵石,心中一驚,疾忙收手。此時,紅衣僧人右手已至“至‘陰’子”身前。“至‘陰’子”識得避已不及,只得將心一橫,拼得落個兩敗俱傷的下場,也不願讓紅衣僧人沾了便宜去,便見他雙爪齊出,向紅衣僧人右手抓了過來。紅衣僧人見“至‘陰’子”來勢極大,卻也不願硬接,口中冷笑一聲,疾忙收手撤招。“至‘陰’子”一時大意,險險的便要著了紅衣僧人的道兒,竟然驚出滿身冷汗來。
二人一觸即散,一分即合,瞬時之間,便已然拆過了數(shù)百招,卻是誰也未沾得半點便宜去。
“至‘陰’子”識得二人如此一招一式地鬥下去,即便再拆上數(shù)千招,亦是不會分出高低上下來的,心中自是有些著急。他求勝心切,招式陡然一變,拿出看家絕技,施出至剛至柔的‘陰’陽掌來,向了紅衣僧人招呼過來。但見他左掌五指烏黑如墨,右手五指赤紅似血,雙爪齊出,環(huán)環(huán)相扣,連連擊了過來;聽得“嗤嗤”的破空之聲不絕於耳,陣陣腥臭之氣發(fā)出,數(shù)丈可聞。
紅衣僧人見得“至‘陰’子”招式纔出,便覺“至‘陰’子”左掌所發(fā)之‘陰’氣寒似萬年玄冰,侵人骨髓,右掌所出之陽氣又灼如太上老君八卦爐中千載烈焰,焦人肌膚,哪裡還敢怠慢,口中發(fā)一陣長嘯之聲,施出壓箱底的絕技瑜珈功來,真氣由全身各‘穴’道刺出,有如大海‘波’濤,一‘浪’高過一‘浪’,滾滾不絕,直向“至‘陰’子”‘陰’陽之氣壓將過來,將它阻於丈外。
“至‘陰’子”覺得‘陰’、陽之氣受阻,心中一驚,當(dāng)下將雙掌催開,勁力盡數(shù)吐出,洶涌澎湃的‘激’流,向了紅衣僧人的護(hù)體真氣直撞過來。但紅衣僧人真氣破空刺出,有如銅牆鐵壁,“至‘陰’子”‘陰’、陽之氣雖是兇猛至極,卻也休想攻進(jìn)半寸。紅衣僧人護(hù)體真氣被“至‘陰’子”‘陰’、陽之氣吸住,卻也撤回不得了。二人便如此苦苦相持起來。二人功力勢均力敵、銖兩悉稱,今以內(nèi)力相拼,自是慘烈至極了。當(dāng)今之世兩大魔頭比拼內(nèi)力,只怕便是乾坤子長老復(fù)生,閒雲(yún)長老、苦渡大師與玄微大師趕至,也是無法將二人分開的了。
二人如此的拼鬥二個時辰,猶自苦苦相持不下。“至‘陰’子”‘陰’陽掌雖是厲害無比,卻是最耗真氣,此時,卻已至強(qiáng)弩之末之境,看看將要氣盡而斃。紅衣僧人護(hù)體真氣雖強(qiáng),終阻“至‘陰’子”‘陰’、陽之氣不住,受掌毒侵害且是不淺,全身顫顫地抖個不住,頭面之上,更是冷汗?jié)L滾而流。此時,二人懼生悔心,卻又罷手不得:如若一方先行收招,對方真氣定會乘隙而入,此人必被擊殘確是無疑。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此時,紅衣僧人雙‘腿’已然撐持不住,只得身子蹲坐於地。“至‘陰’子”受紅衣僧人真氣所迫,亦是身子踉踉蹌蹌‘欲’倒,‘胸’口但覺奇悶無比,眼前金星閃個不住,面如死灰,口、鼻之中“呼呼”地直喘粗氣。此時,便是一個不習(xí)武功的小小孩童亦可輕而易舉地將二人的‘性’命取了去。
看看“至‘陰’子”、紅衣僧人二人堪堪待斃。便在此時,忽聽“呼”的一聲聲響傳出,見得一個物事橫空飛了過來,落於二人中間。物事受二人真氣夾擊,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登時變得粉碎。二人借勢收招,身子卻立足不住,各個跌倒於地,口中“哇哇”地噴血不止。
便聽一聲大笑聲傳將過來:“哈哈,鄧?yán)隙⒍d和尚,還打個球?禿和尚,朱小二雜種的瓢兒都被老子摘了來了,禿和尚還爲(wèi)哪個賣命?”
紅衣僧人循了聲音瞧了過去,便聽他嘶聲問道:“阿彌陀佛,三殿下,你說的可是真的麼?”
“三殿下”自是朱友珪了。朱友珪聽得紅衣僧人之言,大叫道:“大休老禿,老子騙你作甚?方纔被你老禿與鄧?yán)隙羲榈奈锸虏皇窍剐∽拥钠皟狐N?”
大休向了地上仔細(xì)瞧了一回,識得朱友珪所言是實非虛了。此時,再向了大休瞧將過去,但見他目眥盡裂,二目赤紅如血,額上青筋跳起,直似豆角,聽得他悲聲喚道:“阿彌陀佛,二殿下,老僧有負(fù)重託,再難見人!二殿下英魂慢行,老衲便要隨二殿下去了!”又聽他大吼一聲,將所受“至‘陰’子”掌毒運於通身,真氣一鼓,聽得“砰”的一聲悶響發(fā)出,見得他的身子向了四處崩裂開來。一時之間,但見血‘肉’橫飛,陣陣腥臭之氣傳出,令人作嘔,一些離得近些之人,被碎骨爛‘肉’擊中,登時便倒地昏‘迷’過去。想見“至‘陰’子”掌毒之甚了。
大休道:“老僧有負(fù)重託”,原是梁太祖極寵養(yǎng)子朱友文,擬日後將皇位傳了於他,爲(wèi)使朱友文得到歷練,且是讓朱友文爲(wèi)日後繼承大統(tǒng)撈些資本,梁太祖便遣朱友文去洛陽統(tǒng)兵;朱友文臨去洛陽之時,留大休於大內(nèi)作耳目,以待有變,且有事也好傳書於洛陽;前時,大休見朱友珪去太祖寢宮,便猜想皇上可能要駕崩,才召朱友珪受命的,卻有些慌了手腳。當(dāng)時,大休心中尋思道:“便是皇上‘欲’傳位於朱友珪,但老衲若是將傳國‘玉’璽等物事?lián)岇妒种校@朱友珪沒有傳國寶等儀杖法物,也是當(dāng)不成皇上的!老衲便先下手爲(wèi)強(qiáng),去搶傳國寶了!”想至此,便飛身來到藏寶殿。大休才至殿外,便見“至‘陰’子”如飛奔來。大休心中一驚,不及多思,便身子憑空躍起,掠上殿頂,潛伏下來。大休伏身於殿頂之上,心中尋思道:“看來這‘至‘陰’子’也是爲(wèi)取寶物而來的了,老衲便不忙現(xiàn)身,待‘至‘陰’子’將寶物尋到手中,老衲再出其不意地由他手中搶回,如此,豈不省了老衲的事了麼?”大休心中一喜,不覺口中便發(fā)出一絲聲響來,卻被“至‘陰’子”發(fā)現(xiàn)了行蹤,只得現(xiàn)身出來。後來,大休見得朱友文的破爛腦袋,識得大勢已去,又知自己負(fù)傷極重,不僅取傳國寶等物事再也無望,且是有朱有珪在此,自己定會百般受辱,且是難逃‘性’命,與其受盡凌辱而死,倒不如自我了斷的爲(wèi)是,想至此,才道出了“老僧有負(fù)重託”之言,自戕而亡。
朱友珪見得“至‘陰’子”口中噴血不止,疾忙伸手入懷,‘摸’出一粒丹丸來,遞與“至‘陰’子”之手,大笑道:“鄧?yán)隙麆蓊H重,只怕他‘藥’無效,鄧?yán)隙銓⒗献訋煾傅摹恪こ粤税伞!敝煊勋暤膸煾赣⑼拢涔﹄m然算不得爐火純青,卻極善配製各種丹‘藥’,當(dāng)今之世,只怕未有能步其後塵者。英望月所制之‘裸’丹,治療內(nèi)傷,更是神奇至極,當(dāng)真具有起死回生之效,乃是以年深日久的山參中的極品、熊掌、熊膽、驢皮膠、龜甲膠、鹿角膠、蟾衣、牛黃、麝香、冬蟲夏草、靈芝、赤豆、人之臟器、人‘乳’‘精’等數(shù)十種物事‘精’制而成的,因其形如‘裸’體嬰孩,是以英望月便爲(wèi)之命名爲(wèi)“‘裸’丹”了。如此珍而貴之的數(shù)十種極品配製而成的丹‘藥’,自是一粒便可值千金之價了。
“至‘陰’子”接‘裸’丹於手,頓覺異香撲鼻,又見光滑圓潤,赤紅無比,甚是喜人,哪裡還顧得細(xì)瞧,便疾忙吞下肚去。“至‘陰’子”服下‘裸’丹,丹田之中頓覺猛然升起一股熱氣來,遍涌全身,識得‘藥’效已然發(fā)生,心中大喜,當(dāng)下對了朱友珪拱手道:“三殿下賜鄧某神丹,使鄧某重獲新生,三殿下恩同再造,鄧某日後雖肝腦塗地,亦是報答不盡三殿下的深恩的!”
朱友珪身子一抖,肩膀一聳,兩眼一擠,嘴巴吧嗒吧嗒的,卻不出聲,只是瞧了“至‘陰’子”,冷笑不休。
“至‘陰’子”見得朱友珪冷笑,正不解其意,忽覺腹痛如絞,渾身血脈膨脹,體內(nèi)有如萬根鋼針‘亂’刺,一時痛楚無比,當(dāng)下他心頭雪亮。“至‘陰’子”強(qiáng)忍猶如萬條毒蛇狂噬的痛苦,嘆聲道:“三殿下,今日,鄧某才真正識得了‘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滅,謀臣亡’之旨了!唉,鄧某自詡聰明異常,且是一生殺人如麻,料不得今日竟然著了一個後生小輩的道兒,將要斃命他手,此亦算是報應(yīng)了!鄧某能死於將爲(wèi)一國之君的摯友之手,倒也是件幸事、快事,且是死得其所了!”
“哈哈,鄧?yán)隙瑒e發(fā)他孃的無謂感慨了!急切間,你是死不了的,你便珍惜珍惜這眼前的大好時光,好好地活上一會兒吧!”朱友珪大笑一聲,又道:“鄧?yán)隙憧捎嗅崾乱弧N?”
“三殿下,生而何歡,死而何懼?鄧某死便死了,又有何可說的?哈哈,鄧某十八年後,不又是一條好漢麼?”“至‘陰’子”大笑道。
“好,鄧?yán)隙蟹N!”朱友珪高聲讚歎一聲,又面上現(xiàn)出神秘之‘色’,低聲道:“鄧?yán)隙慵热粺o話可說,可想知道一個天大的秘密麼?”
“天大的秘密?三殿下,任它什麼秘密,鄧某一個將死之人,曉得了又有何益?且是鄧某對任何事情都是不感興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