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路里裡聲音高了幾分,語氣中的堅持讓蘇鹿很清楚,就算自己不想聽,她也是會問的。
索性就沒有說話,目光淡淡看著她。
“你爲什麼要躲著我?就算……”她說道這裡停了停,然後才繼續(xù)說道,“我們是朋友不是麼?爲什麼?爲什麼要躲著我?”
這是路里裡非常想知道的答案,可是蘇鹿依舊沒有說話,只是他那漂亮的大眼睛,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彷彿只這麼一個眼神,就已經給出答案來了。
路里裡不是個敏銳的,但是卻也能從他的眼神中讀出意思來,像是在說,‘你說呢?’一樣。
路里裡眉頭皺著,定定看著蘇鹿,終於,她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就那麼一瞬間,在面對那樣的虐打也不曾流過眼淚的她,在面對後來的高燒也好,手術也好,也沒覺得有多不能忍的她。
就這麼一瞬間,眼睛裡頭流出眼淚來。
她明白了。
“所以,就因爲我喜歡你麼?蘇鹿,難道我喜歡你,是犯罪麼?”
她的聲音裡有了鼻音有了哭腔,聽上去那麼讓人動容。
她哭了。
蘇鹿的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
像是因爲她的淚水,而有所動容,他只想過無動於衷的,只想過,只要拉開距離,這個姑娘活潑跳脫,說不定很快就會有新鮮事物吸引她的注意力。
卻是沒有想過要這樣看到她的眼淚。
“難道我們像以前那樣,朋友一般的相處,一起玩耍,是犯罪麼?”
路里裡擡手草草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她是難過的,從來沒有過這麼難過。
像是心就那麼被什麼攫住了,一下又一下的緊握,讓她疼痛難忍,讓她呼吸困難。
她察覺到了,原來自己,是喜歡他的。
所以纔會想到能和他一起玩就高興,無論他是帶自己去哪裡,夜店也好,車場也罷。
所以纔會那樣看到那些歹徒想要對他動手的時候,義無返顧就衝上去擋著,不是沒思考過的,當時自己被綁了,能有什麼戰(zhàn)鬥力?但還是生生地受了。
受了傷之後,會那麼害怕父親來接自己走。
原本路里裡以爲,只是不想去德國的,只是不想被父親帶走的。
現在想起來,那些,都是對他的捨不得。
原來,她並不是害怕被父親帶走,她只是不想離開他罷了。
原來是這樣。
他是喜歡長安的。
而我是喜歡他的。
看著她的眼淚,蘇鹿畢竟不是冷血心腸的人,心中自然是有著不忍,看慣了這丫頭總是風風火火的活潑樣子,覺得最適合她的表情就是笑容,最適合她的心情就是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開心了。
所以他站起身來,不急不緩地走到她面前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你是個好姑娘,雖然調皮搗蛋,但是是個好姑娘。”
蘇鹿不想說那些什麼你值得更好的人這種矯情敷衍的話。
所以就只說道,“但我算不上是個好人,我……有我自己的執(zhí)著。我會躲著你,因爲,我不想看到另一個人,變成我這個樣子,我這樣一頭熱的倔,有我一個就夠了。我希望你依舊是像以前那樣沒心沒肺開開心心的就好。”
所以他會躲著她,並不是因爲不關心,他不是冷血心腸的人,怎麼會不記得這丫頭是怎麼站在自己身前擋著的?怎麼會不記得,她被那些流氓扒掉了衣服,眼中露出從未有過的恐懼?
怎麼可能不記得,自然也就不可能不關心,她的狀況,他一直都知道,吃了什麼做了什麼,他全部都是知道的。
只是不想讓她知道他知道罷了。
蘇鹿是想過的,如果……如果那天路里裡吃了虧,真的被那些人佔了便宜,那麼就算是刀山火海,自己也會和她在一起,也會娶她,他會負責,就算她不同意,他也會那樣做。
並且他甚至想過,或許真要發(fā)生了那樣可怕的事情,他也就解脫了,從自己的那個執(zhí)著的枷鎖裡解脫了。
他願意對她好。
沒有發(fā)生那樣可怕的事情固然是好的,只是他心裡的執(zhí)著,就依舊是執(zhí)著,對她,除了物質上的補償,什麼也做不到。
“你真傻。”路里裡笑了笑,笑容那麼慘淡,臉上依舊是淚水橫流,她鮮少流淚,所以,這才知道,原來眼淚一直在臉上,臉會被浸得有些刺痛,比起心裡的難受,臉上這不適的微微疼痛,好微不足道。
她擡手又抹了一把眼淚,這才擡眼看著蘇鹿,“你明明可以和我一樣沒心沒肺無憂無慮地開心著的。”
蘇鹿當然知道這個。
他不答。
路里裡繼續(xù)說,“你等不到莫長安,也不會有第二個莫長安了。並且……也不會有第二個路里裡,蘇鹿,我如果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的聲音很抖,鼻音很重。
眼神中,卻有著一絲希望,像是最後的一絲期盼,她把話說得這麼重這麼絕,無非只是想他開口留她下來罷了。
哪怕他不喜歡也沒有關係,只要他開口,開口留她就好,起碼……
路里裡想,起碼……就能夠讓自己不要覺得自己那麼卑微。
蘇鹿忽然覺得心裡有些難受,聽著她這顫抖的聲音,看出她的死撐,總覺得有些於心不忍。
可是,如果不能給希望,就索性一絲都不要給。
他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好好養(yǎng)傷,好好生活。車子我讓人給你送過去,以後有什麼喜歡的,打電話跟老何說。”
是我欠你的,我能給你的,都不會拒絕。
他心裡默默道出這一句。
而路里裡,剛剛擦乾的眼淚,又蜿蜒在臉上的肌膚,她有著自己的驕傲,也有著自己的尊嚴,她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卻是連一句挽留都沒有得到……
一句都沒有,甚至連他片刻的遲疑,都沒有。
他就這麼同意了她的離開,甚至……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好好養(yǎng)傷,好好生活?你說得好簡單啊,憑什麼啊,憑什麼你就這麼進來攪亂了別人的世界,然後一句話就算了!”
她生氣了,真的生氣了,越生氣眼淚流得越厲害,樣子倒是越發(fā)可憐,“我討厭你!不要送你的車子過來給我!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