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大年三十,若是在以往,丘萬戴其實對這個日子還是抱有一些期待,平素武當對于節日并不注重,只有過年才會讓整個道觀喜慶些,所以每一年丘萬戴都對過年抱有極大的熱情。
當然今年又有些不同。
平素的淡定已經離他幾萬里遠,抓狂成了他這幾天唯一的感想。
每天起床在都在問自己他為什么還在這里,他為什么要在這里的心情他覺得沒人能懂!每天看到一堆又一堆的物件被送到他面前,甚至還要面對一大堆繁瑣的事項以及惡補禮儀。
好吧,最后一項其實在平時夏寧汝已經言傳身教了許多,只是最近又特意給他找了一個禮儀官給他規范所有的動作,好在夏寧汝不要求他能盡善盡美,只要求他能見的聊人,撐得起場面就成。
夏寧汝越來越多的動作同樣也表明這人已經下定決心讓他出現在人前,這才是丘萬戴覺得大勢已去的真正煩躁原因。
但對某些人來說,今年的大年三十年夜,卻是相當特殊的一天,已經失散了十余年的孩子回到了身邊所過的第一個大年夜,而今年的團年飯也是格外的有意義。
而相比起以往的一些從容而淡定的微淺笑意,這天夜里的飯桌上,夏寧汝笑容滿滿,帶著一種由衷的歡欣。
暫時拋卻煩惱的丘萬戴其實也吃得相當滿意,夏勤更是快樂的蹭蹭哥哥,求爹爹抱抱,尤其是這天無論他想要做什么他爹都會準許(平常不也是這樣的咩),所以夏勤徹底玩瘋了。
“今夜要守歲。”吃過團年飯后,三個人移步到廳里的時候夏寧汝對著兩人說道。
夏勤對于守歲這個詞不陌生,虎頭虎腦的跑到夏寧汝面前,特別認真的跟他爹爹說:“我今年一定能堅持不睡覺的!”
丘萬戴看著小家伙一臉嚴肅的表情差點沒噴出來,只好忍俊不禁道:“你還小,有爹和哥哥守著就成了。”
夏勤不滿的哼哼,握著小拳頭道:“我一定可以的!哥哥你不能小看我。”
其實夏寧汝何嘗不想讓一大一小好好休息,畢竟重頭戲在明日,他們很早就得趕去皇宮,不過現在已經不早了,他們睡也睡不長,與其這樣,還不如不睡比較好。
順寧侯府特別冷清,夏寧汝的子嗣凋零,只有他與夏勤兩個,根據他這么多天以來的觀察,夏寧汝后院的鶯鶯燕燕更是破紀錄的一個沒有,府里雖然有女性,但都是奴仆,也就是說,夏寧汝連個暖床的人都沒有,這么多年來很有可能就過和尚般的生活。
丘萬戴在沒有那啥啥以前本就是過慣了清心寡欲的日子,但自從與那誰誰有了一腿以后,雖然對那些事情因為某些方面讓人無法不壓抑的原因無法全情投入,但他還是覺得他們唯一的那一次那啥啥還挺舒服的,像夏寧汝這種條件不錯家世又好,又有本錢做紈绔,還與怡紅院這種連鎖青樓有千絲萬縷關系的人,讓他去想象這位已經很多年沒有那啥啥他還真的沒法想象。
除非這人是性.冷感,但好歹這位是他的便宜爹,這樣的揣測好像又有點……
好吧,有點跑題了。
可這位是真的沒有外室嗎?答案好像是肯定的,不得不說他以前覺得夏寧汝這人很奇葩,現在還是這么覺得,不然現在他們這個屋應該是鬧騰騰的,就兩個半人守歲其實沒有意思,就連玩馬吊都湊不齊。
不得不說在他與夏寧汝大眼望小眼的時候,丘萬戴萬分想念自己那個溫暖的被窩,當然還有被窩里的某人,可惜今晚要守歲,所以他已經非常有遠見的通知西門吹雪不要來。
“明天可以不去嗎?”丘萬戴想了又想,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
那一瞬間夏寧汝的表情有點怪異,卻也沒有直截了當的拒絕丘萬戴的要求:“為何?”
丘萬戴被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弄得有些緊張,咬著唇道:“……沒有為何。”
他頓了一下又道,“據說我當年已經……”
“任誰見了你的樣貌都不會懷疑你是我夏寧汝的長子。”
這就是重點了!要是他的臉曝光,以后他的日子肯定很難過啊。
“何況正旦之日為一年初始,每年的店里順寧侯也是要出席的,雖然我已缺席了好些年,但今年不同,因為你回來了。”
難道不是都已經缺席了這么些年,再缺席一年也沒關系嗎?!丘萬戴在心里咆哮。
他看著丘萬戴不情不愿的表情,輕聲安撫道:“放心,一切有我。”
丘萬戴覺得這人每回的安撫都是新一輪的恐嚇。
夏勤自然也是感覺到了自家哥哥的不安,連忙跑到他的跟前,脆生生的說道:“哥哥不怕,夏勤也沒有參加過,”他挺了挺小胸脯兒,“有我陪著你!”
丘萬戴很想問那你以前為什么穿過那套繁復的不能再繁復的朝服,但還是忍住了,又繼續做出衣服不安的樣子,這次他卻不想開口了。
其實除了去面圣,還有一樣讓他無比頭疼的是聽說明天的典禮無敵繁瑣,加上他們要穿好衣服出門做準備的時間,基本上五更天就要開始做準備了,所以夏寧汝說不睡其實也是有他的道理的,重點是當早上折騰完,文武百官都能回去,而他們據說要看圣上的心情,夏寧汝這么多年沒有出現,被重點照顧肯定是應該的。
晚上或許還要留下來晚宴,這么一來一天不被折騰到死也得折騰到熬半死,讓他如何不黯然神傷。
“夏勤,你還是早些就寢吧。”不要守歲了,萬一明天典禮上睡著了那就杯具了。
夏勤一聽自家哥哥這么說,很堅持道:“不要!夏勤要守歲。”
果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嗎,小家伙想守,他還不想呢!
夏勤果然還是太小,莫說是夏勤,他一邊打坐一邊都快睡著了,而五更天未到,夏寧汝就讓他們回房做準備,等折騰好了身上的衣服,又吃了些東西墊胃,夏寧汝把兩個眼睛都快睜不開的兒子塞上馬車,馬不停蹄的朝著紫禁城的方向趕去。
進入紫禁城還得要身份證明,丘萬戴抱著趴在他肩膀上就差沒流口水呼呼大睡的夏勤接受檢查,不過不知道為什么,當別人接受檢查的時候時間好像很是漫長,而輪到他們這一家的時候,負責看守的護衛幾乎沒多做檢查就把他們放了過去。
天此時還沒亮,昨夜沒有下雪,紫禁城內的地面上早就打掃了一番,留出了一條干凈的大路讓他們通過,有小太監在前方提著燈領路,卑躬屈膝的樣子讓腦子迷糊的丘萬戴也有點吃驚。
剛才的守門護衛以及現在的小太監都正常?夏寧汝這種十多年不出現、又沒有入朝只有爵位的人,理應受到冷待才對,沒有實權定然是硬傷,但事實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丘萬戴微微眨了眨眼睛,在模糊的光線與視線當中,他覺得給他們領路的這位太監身上的衣服好像還很精細的樣子——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新年換了新衣——如果這些都是稀松平常,那么到了當他們帶到皇極殿的偏殿時候的待遇就有點好的不太正常了。
他們來得比較早,人并不是特別多,有人在看到他的時候也是不瞅不睬,但有認出他的人卻前來打招呼。
夏寧汝這人雖然總是面帶淺笑,但總歸卻是冷淡疏離之人,他本來就沒有出現多年,很多人都不知道應該與他說什么話題,就算有人前來打招呼也很快被他的冷淡退散了。
他帶著一大一小找了一個不怎么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看著殿內三個一群,兩個一雙開始竊竊私語交談的人,夏寧汝整個人好像游離在狀況以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被冷落。
直到有兩個人一前一后的走了進來,這兩人幾乎沒有與旁人打招呼,在這些官員里轉了一圈后,慢悠悠的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有人過來的時候,丘萬戴勉強打起精神,卻發現面前這人好像是一個太監,衣服品級看起來還不低,這人來到夏寧汝面前施施然的行禮,夏寧汝卻淡定的點頭,應了一聲:“督主有禮了。”
丘萬戴對于朝廷的官員配置半竅不通,但這個督主,拜他看得某些小說所致,他還是有點印象的,面前這位被夏寧汝喚作督主的太監,應當是相當于從四品官職的東廠之主,話說東廠太監弄權在后世可是臭名遠播,而且據說這個時代還有一個比較牛逼的太監凌駕與東廠之上,反正后世也有許多關于太監掌權的研究,以這個時代尤甚,差點都能顛覆皇權什么的。
東廠的督主能跑到夏寧汝面前賣乖,本身就是一件值得玩味之事。
這人雖然說了三兩句就走人了,卻也引得許多人側目,只有夏寧汝還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就這么繼續坐在這里,也沒打算換位置。
之后又晃進來一人,更是有許多人給他行禮,這人身上的衣服閃亮亮的,面上還帶了幾分戾氣,這人幾乎是進來就鎖定了夏寧汝作為目標。
“都指揮使有禮了。”夏寧汝在回禮的時候依舊沒有多少表情,也不與這位看起來就讓旁邊許多人垂涎的人套近乎,只說了幾句慰問的話,又讓他好好警戒不要出了簍子。
這兩人的互動看起來有點客套,但卻讓丘萬戴有點怔住了。
這人分明是錦衣衛的都指揮使嘛!
這時候殿內的人還不算多,但見到這景象的人無不側目,甚至開始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