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文觴心思玲瓏,從姬瀾淵懶洋洋的語調(diào)里聽出了他的心思,于是說道:“瀾淵,你不覺得,如果小婕的夢境真的和你的相通,她醒來后,是不是可以對那些夢境做些什么說明?或者,還真能搞明白,你為什么會做這些夢……”
姬瀾淵瞇起眼,笑道:“還真有這可能。好吧,我盡力。”
惠文觴要說的話已經(jīng)說完,白蘭地一杯接著一杯灌。
姬瀾淵知道這個男人跟自己說這些的時候,不過是在竭力保持平靜,心愛的外甥女遭人暗算,罪魁禍?zhǔn)纂[隱露形,他不想著報復(fù)才怪!
按姬瀾淵掌握的情況來看,惠文觴因為自幼失怙,嘗透人情冷暖,心防較常人為重,可從他對姐姐惠文琰的一家來看,這人又是個極重情義的人,就中能在合作之前調(diào)查所得的材料顯示,有個詞能很好的形容惠文觴的個性,那就是恩怨分明!而也正是因為這個,姬瀾淵才極力支持和煌絢合作。
而如今,一步一步地,雖然沒有明說,可從惠文觴的表現(xiàn)來看,他的心防已經(jīng)對自己打開了。
姬瀾淵嘆息,為惠文觴的不容易,也為自己因為一個夢境帶來的種種人際交往的不利,某種意義上說,自己和他其實很像,都是這世間掙扎著的一縷寂寞孤魂。
“文觴,我要回姬家大宅一趟,你有沒有興趣拜會一下我爺爺?”這種邀約,姬瀾淵即便對閔浩也不曾有過。
“姬老爺子?”惠文觴一愣,顯然是姬瀾淵的提議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姬老爺子自將中能交到姬尚賢手上后,基本在公眾視野中淡出了,不說他區(qū)區(qū)一個惠文觴,這世上多少顯貴想見他一面都不可得。
姬瀾淵說:“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父親因為我周歲宴上道士的一句話,鉆研了玄學(xué)一生,我爺爺退休后,也開始對玄學(xué)產(chǎn)生了興趣,那些魔癥邪術(shù)之類的,我不懂,我爺爺或許會知道一點。”
惠文觴道:“好,我去。不過,你先到樓下酒吧大廳等我一下。”
惠文觴說完便下樓去了。
姬瀾淵起先吃了一杯酒釀糯米圓子黨參荔枝豬心湯,后來又接連喝了好幾杯香檳,這時候,酒意上涌,腦袋有些發(fā)沉,腳步略有些虛浮地下樓去。
吧臺后的程思杰,先是見到惠文觴手挽西裝外套,一陣風(fēng)往外面跑,這時又見姬瀾淵搖搖晃晃的下來,還以為這兩人怎么了。
“瀾淵,你還好吧?”怎么一副被人欺負慘了的樣?不會喝酒還找惠文觴這只老狐貍。
姬瀾淵在吧凳上坐下,晃著腦袋:“沒事,就頭有些暈。”
程思杰回身,拿了一杯五色的飲料出來:“喝了它。”
姬瀾淵嘗了一口,清清涼涼,甜絲絲的,不覺皺眉:“這是什么東西?”感覺是那些小女孩喝的。
“蘇打水,解酒的。”程思杰笑嘻嘻說,“也只有你吧,喝點香檳就需要解酒。”
姬瀾淵推開杯子:“不是吧,就算要給我蘇打水解酒,也不必
選這款加了甜味劑的吧。”
程思杰聳肩,笑道:“無糖的,沒了。”
姬瀾淵啐了一聲,感覺被程思杰當(dāng)小女孩招呼,心里有些不爽。
“瀾淵,我好了,可以走了嗎?”惠文觴的聲音從身后傳了過來。
姬瀾淵轉(zhuǎn)過身,見惠文觴右手臂上搭著西服外套,左手拿著個精美的紅色絨布盒子。
程思杰笑道:“你們這是要去見誰?文觴還這么隆重,特意選了份禮物。”
姬瀾淵轉(zhuǎn)頭笑道:“去為你物色個老婆。”
程思杰臉紅了,笑罵:“滾吧,滾吧,就知道拿我開心。”
惠文觴見姬瀾淵臉紅紅的,樣子有些慵懶,知道他酒勁開始發(fā)作。將紅色絨布盒子夾在右胳肢窩下,左手攙了姬瀾淵一臂,拉他起身。
“思杰,我們的車就交給你看管了……”姬瀾淵手伸進惠文觴的褲袋,掏出車鑰匙和自己的一起丟在吧臺上。
程思杰笑著點頭,把鑰匙收起。
“思杰,我們先走了。”惠文觴笑著打了聲招呼,扶著已經(jīng)開始腿軟的姬瀾淵往外面走。
這個時間,剛好是酒吧營業(yè)的高峰期,門口停著很多出租車。
惠文觴隨手招了倆,打開后車門,將姬瀾淵先塞進去,然后自己才挪身坐進去。
姬瀾淵的沒有酒量是針對他的身體而言的,他的腦子卻一直很清醒,只是渾身無力。
將地址報給司機,姬瀾淵閉了眼,懶洋洋笑道:“文觴,我活到二十八歲,一共也沒醉過幾次,這兩次卻接連和你喝醉。”
惠文觴笑了笑:“別說了,你根本沒喝酒的好不?”
姬瀾淵睜開眼,看了看他,笑道:“你也覺得我沒用吧,一個大男人,沾酒即醉。”
惠文觴搖頭:“沒有,我倒覺得很好,至少有了這個由頭,應(yīng)酬不會那么痛苦。”想起當(dāng)初創(chuàng)業(yè)的那段時間,自己可是好幾次直接喝進醫(yī)院,就是現(xiàn)在,雖然不用像以前那么拼命了,但因為酒名在外,有些場合、有些人也不是自己想拒絕就可以拒絕的,若是根本不會喝,自然就沒有這些煩惱。
姬瀾淵含著金調(diào)羹出生,根本不需要這么死拼,多的是人討好接近他,所以說,沾不得酒這種毛病,也只有像他這種一出生就是享福命的大少爺才能心安理得、毫無負擔(dān)地得。
兩人一路閑聊,晚上時間,路上車少,很快就到了姬家大宅。
下車的時候,姬瀾淵探頭往大宅里看了一眼,二樓書房的燈亮著,很明顯,爺爺在等自己。
姬家大宅,花木蔥蘢,很有些上世紀(jì)二三十年代,豪門大宅的那種風(fēng)范,大門進去,就是一溜花木,中間一條甬道,直通房子大門。
姬瀾淵帶著惠文觴進去,直闖二樓書房。
來到書房門口,惠文觴止了腳步。
姬瀾淵笑道:“我進去跟爺爺說下,你來看他了。”
惠文觴笑著點了點頭。
姬瀾淵進去沒一會就又探頭出來了,半個身子還在書房門后,含笑抬手招了招。
惠文觴整了下衣服,緩步走了進去。
姬老爺子站在紅木書案后面,正在奮筆疾書。
“悟……”惠文觴輕輕念道。
姬老爺子放下狼毫,抖了抖手腕,從書案后面走了出來。
惠文觴雙手奉上紅色絨布盒子:“來得倉促,也不知這東西老爺子喜歡不?”
姬老爺子含笑接過,滿頭銀絲,襯著紅潤的臉,很有鶴發(fā)童顏的味道。
“坐。”
姬瀾淵端了兩杯茶進來,給了惠文觴一杯,自己端著一杯,也不好好坐,就那么半倚半靠地斜倚在惠文觴坐著的酸枝椅上。
姬老爺子端起放在一邊壺口冒著裊裊輕煙的紫砂壺,壺嘴放進口里,輕輕抿了一口。
惠文觴笑道:“難怪老爺子剛剛書寫的是‘悟’字了。”
姬老爺子放下紫砂壺,笑道:“此話怎說?”
惠文觴笑:“都說喝茶悟道啊……”
姬老爺子大笑,笑過后,將惠文觴送來的紅色絨布盒子打開,是一副圍棋,白子為白玉所制,黑子以黑曜石為原料。
老爺子笑道:“喝茶悟道,求的是超塵、無爭,棋術(shù)則為搏殺……”老爺子有神的眼睛亮晶晶的。
惠文觴明白,姬瀾淵有些時候不經(jīng)意流露的痞性源自哪里了。
惠文觴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滿口清香,是頂級的獅峰龍井,難怪姬瀾淵抱怨幽藍的茶入不了口了。
“老爺子,喝茶悟道,脫俗出塵,執(zhí)子對弈,殺伐博弈,出塵入世,兩樣俱全,豈不更好?”
姬老爺子又是一聲大笑:“真的是后生可畏,小伙子,有一套啊。”
惠文觴站起身,恭恭敬敬道:“小子班門弄斧了。”
惠文觴很聰明,看這書房古色古香,視線所及,不外琴棋書畫,姬老爺子又一身唐裝,很明顯,這老人崇尚古風(fēng),這樣的老爺子,應(yīng)該很注重禮節(jié)。
姬老爺子見惠文觴謙和有禮,隱隱有古君子謙潤之風(fēng),不覺心中喜歡。
姬瀾淵見爺爺惠文觴氣場相合,心中松了口氣,笑著插話道:“爺爺,你下午留口信讓我今晚回大宅,可是有事吩咐?”
姬老爺子點頭:“是有些事。你去把你二叔喊來,他比你早回來一步。”
“好。”姬瀾淵起身。
惠文觴見姬老爺子一副鄭重的神色,不覺有些尷尬,自思,就這般跟著姬瀾淵來到姬家大宅是不是明智,看他們明顯有正事要談,自己一個外人,杵在中間,確實有些不尷不尬。
“老爺子,你們既然有要事商談,我改天再來拜訪吧。”
姬老爺子笑道:“不用了,你留下吧。你外甥女身上發(fā)生的那些事,尚賢已經(jīng)同我說過,如此算來,你和瀾淵也算有些淵源。”
惠文觴笑了笑,重新在酸枝椅上落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