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陽光似乎比往日來得早, 照在我深深的黑眼圈上,特別刺眼。天尚未亮,就有穿著各色新衣服的侍女在我房間里進進出出, 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婚禮定在晚上, 所以我還有一段時間什么都不用干, 就像一個礙事人, 只能呆在角落里哀悼自己最后的單身時光。
“金銀姐!你怎么可以還是這樣的表情。再過幾個時辰你就要到到七星殿跟爺拜堂了。”云母又在我耳邊嚷嚷。
“我就剩下這副表情了, 要不,你替我嫁了。”
“金銀姐!你怎么可以說這么不負責任的話?爺如此真心真意地對你,我們都看在眼里呢!你還有什么不滿意呢?這樣對爺太不公平了。”
公平?我不屑地一哼。對他公平, 那誰又來對我公平?還有闌天竹,梵天, 甚至是錦葵, 誰來給他們公平?況且, 他的真心真意?聽起來就覺得好笑。
但是,再好笑我最終還是得認命得穿上了那件鮮紅的嫁衣, 讓侍女們在我臉上涂涂描描。奇怪的是嫁衣竟然不是之前那件,新的嫁衣用上了我見過最好的綢緞,上面一朵朵小巧玲瓏的金色忍冬花紋栩栩如生,長長的衣擺一直延伸到門外。侍女們把我的頭發梳直了,讓它傾瀉至腰間, 沒有讓我戴鳳冠, 連蓋頭也不用, 果然很像血風的品味。
“金銀姐……你好漂亮……”云母掩著嘴驚嘆, 侍女們也停下了手中的活, 多看了我幾眼。
“金銀姐,你還不知道, 那天你說不喜歡之前那件嫁衣,爺就立刻連夜讓人趕工重做,自己還親自設計了款式。果然還是爺最了解金銀姐。所以啊,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爺。”
“你是奸細,來當說客的嗎?”我實在受不了云母的聒噪,冷冷地說了一句。不過一件嫁衣,什么也不算。
不知不覺,日已經西斜,黑暗悄然將整個血見峰籠罩,終是逃不過了。血見峰上多了許多人,大多都是生面口,也有幾個看著眼熟的,認識不認識的都在虛偽地笑著,轉身又是一臉陰險,我的婚禮卻在這些人的見證下進行。拖著長長的衣擺,在侍女的攙扶中,在眾人的注視中,在高長的“吉時到——”聲中,我一步步走向血風,再由他接過我的左手。今天的他穿著跟我的嫁衣材料一樣,只是款式不一樣的紅袍,頭發也一樣散著,其實就跟他平時的裝扮一樣,但是,我卻覺得今天的他大不一樣,就像那個慵懶邪魅的他一下子消失了。他的嘴角雖然是上揚的,卻似乎含著些譏諷,最該高興的人不該是他嗎?為何臉上找不出半分歡喜?反而好像還有點不情愿……
左手的鎖魂鐲今天變得特別緊,就像有一條無形的繩索要把我們的雙手捆綁。執子之手,與之偕老,這八個字用在我跟血風身上實在不合適,即使他手心的溫度正不斷地向我傳來。這個婚禮,沒有戒指,沒有誓言,怎么就點了三下頭,就把自己的一生給賣了呢?
“夫妻交拜——禮成——”
最后一拜結束,宣告我徹底完了,只要我還留在這個世界,就永遠無法擺脫血風這個變態了。血風斜斜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別具深意,但我實在看不懂。為什么小說里的經典搶婚情節不會在我身上出現。
“小冬兒,恭喜我們終于成為夫妻了。”血風終于恢復常態,大大的腦袋貼了我的臉。
“是啊!請多指教!”我咬牙切齒地說。
嗖——一支冷箭準確的從我和血風中間小小的縫隙穿過,緊接著一抹銀絲出現在七星殿的正門,在月下迎風飄舞。原來老天爺還是聽到了我的呼聲,只可惜遲到了。這場婚禮,竟然連久未露面的紫杉也出現了,血風的面子可真夠大。
紫杉將手中的弓扔到地上,然后閃到一邊,從他背后走出來一個我以為自己一生都不會再遇到的人。他大步邁進來,身上穿著紋金的黑袍,渾身泛著尊貴,就像一條巨大的黑龍,帶著風逼面而來。
“呵呵……我的小冬兒,你看,就連皇帝也來了,我們的婚禮果然精彩。”血風把我拉進懷中,故作親密狀,挑釁地看著梵天。
梵天表面上不動聲色,但我看到他握緊了拳頭。紫杉還有后面進來的積雪站在他身后,外面還有一大堆士兵,還有那個影衛甘遂此刻不知隱藏在何方。
“哼,向來清高自傲的紫雪山莊何時跟朝廷拉扯上了,這倒稀奇啊!不過也難怪,連綁架那等事都能做了,還有什么事不能做呢?”站在一邊的蔓青一看到紫雪山莊的人就變成了刺猬,說話夾槍帶棍。
紫杉沒有回話,一雙寒眸盯著殿內所有人的一舉一動。其實也不難猜出,這兩伙人必定是在有些共同目標又不損害雙方利益的情形下碰到一塊的。梵天想要石蓮雕來奪天下,紫杉要來干什么?世上愛自找麻煩的人可真多。
積雪美女穿著一套潔白的紗衣,頭上綁著飄逸的絲帶,手中抱著一把古琴,就像天上的仙女降臨人間。然而我對這位“仙女”的印象卻不大好,從她出現到現在,她似乎一直在看我,帶著些輕蔑,帶著些恨意。
“綁架?這位公子說的可是貴峰的半夏姑娘?我想公子誤會了,半夏姑娘此刻的確在我們山莊上作客,但這完全是她自愿的。況且,近來血見峰的人處處濫殺無辜的事眾人皆知,半夏姑娘本著良心不愿回來也是人之常情。”積雪道,聲音是柔美的,話卻是冰冷的。
“不可能,九蟲丹快發作了,她不可能不愿意回來。”蔓青顯然不相信地大吼。沒錯,我也不相信,至少我所認知中的半夏不會棄我于不顧。
蔓青的話讓積雪抓到了把柄,她輕蔑地一笑:“久聞血見峰峰主用毒藥控制自己的手下,今日看來果然如此。但是,有些事恐怕你們還不知道吧。”
她的話音剛落,立刻就有一個黑影從殿外飛了進來,來人正是石頭甘遂,他一著地便單膝跪在梵天面前,雙手遞上一個紅木匣子道:“回主子,九蟲丹的解藥已經到手,配方也在里面。”
直到甘遂進來的前一刻,血風也還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樣,但剛才,我感到他的身體明顯地一振。血風啊,原來這世上也有你無法掌握的事情么?此刻我的心情是得意的,但也有些許擔憂。天知道我為何會為他這個變態擔心?莫非剛才點頭點昏了?
梵天揮手讓甘遂退到一邊,既不接話,也不接匣子,從進來開始他也是一直把視線鎖定在我身上,盡管我一直躲避著。他變了,目光不再是充滿柔情,只是看著他就可以感覺到一股煞氣。暴君,我只能想到這兩個字來形容如今的他。
“朕今天是來找回朕失蹤多時的妃子的,如果朕的竹妃愿意跟朕回去,那么今天晚上這里什么也不會發生。”
梵天的聲音響起,整個七星殿突然變得靜悄悄的,除了幾個知情人之外,所有人的一頭霧水。